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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好事桩桩 ...

  •   那敢情好,收着便是。谢意撇撇嘴,大老板说得倒是云淡风轻,但事情哪里是这么简单的?
      这次回来以后,晏长和对他的态度简直完全变了一个样儿。就算是七王爷终于良心发现了,觉得自己应该对以前的小奴隶好点儿,但也用不着这么献殷勤吧?
      虽然晏长和在别人眼里那是翩翩贵公子风流倜傥,但在谢意眼里,早已经给他打上了“阴谋家”、“花花公子”、“笑面虎”的标签,轻易改观不了。
      也正因如此,晏长和对他再坏,谢意都觉得很正常,晏长和对他越好,谢意反而越觉得毛骨悚然,摸不准这位七王爷到底在暗地里谋划什么,想从他这里得到些什么。
      一番苦思无果,谢意长叹一口气,在椅子上躺下来,后脑勺儿枕着手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偏头看着大老板。心里忍不住想,果然还是自家人看着赏心悦目啊。
      “我原本还以为你七弟多喜欢谢修缘呢,结果这边厢爱得死去活来,那边厢还一直跟外头的小情人腻腻歪歪。你是没见过莲公子,那真是天仙儿一般的人物。”谢意犹自叹道,“只可惜沦落烟花之地,要不是七王爷出手大方,可能这一辈子……”
      谢意没有说完,晏长留偏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朕还以为你不喜欢这位莲公子,但听你这话,似乎对他很是同情。”
      “爱奴也是奴隶出身,俗话说同病者相怜。”谢意说,“可是即便我救得了一个月望,这世上却不知道还有多少个月莲。救一人是救,救天下人也是救,若我救不了天下人也就罢了,但既然救得了,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说完这句话,谢意坐起身来,看向大老板——那眼神分明在说,我知道你懂我的意思。小老百姓谢意只能独善其身,而你是大虞的君主,你可以救你的子民。
      晏长留沉吟了一会儿,突然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说:“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你要给白世卿传信?”
      谢意把信纸拿过来一看,是白世卿的笔迹无疑——这是写给他的回信。
      大略扫了一眼儿,谢意不禁眉头一扬,说:“我想知道的,都写在这儿了。”
      “哦?信里说了什么?”
      谢意歪歪头:“你没看?”
      晏长留抬眼看向他,伸出了一只手来。谢意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就慢慢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晏长留稍一用力,便把他拉进了怀里。
      “你若真想瞒着朕,就不会叫越尧帮你送信。朕信你,想听你亲口跟朕说。”
      谢意控制不住地弯了嘴角,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他舒舒服服地窝在身后人的怀里,把那封信举在身前,让晏长留也能看个清楚。
      “我跟世卿说,去南洋的那个不是我。皇上舍不得我走,给我找了个替身。”
      “他信了?”
      “当然。”谢意说,“你看他写的——‘我知你向来重情重义,长别之际,怎会无一字相托’?要是离开的那个人是我,不可能不跟他告个别就这么走了。聪明如世卿,怎么会猜不到这一点?”
      “这样一来,‘真谢修缘’倒成了你这个‘假谢修缘’的替身,真是大胆。”大老板语气里明显带着笑意,谢意笑而不语,很是得意。
      据白世卿在信中所说,大虞朝的律令里其实并没有成文的奴隶制度,所谓“奴籍”,一是“虏”——即战败成奴,二是“隶”——即贬为官奴,三是“奴”——即卖身为奴。
      大虞草创初期,奴隶大多来自战败国的俘虏,这些俘虏的后人同样只能是奴隶,所谓“人奴产子为奴”。“贬为官奴”则是依照《大虞律》除死刑、流放、监禁之外的一种刑罚手段。
      谢意所认识的清姑娘、月朔、月望还有莲公子,无一例外都是第三种奴隶,即“卖身为奴”——他们祖上并不是战败国的俘虏,家里也没人犯罪,只是用人身自由抵押金钱,过期无力偿还债务,就被债主没为了奴隶。
      一般来说,俘虏、官奴除非大赦,便一生不可摆脱其贱民的身份,他们不可与良民通婚,不能入仕做官,可在市场上自由买卖,供人任意驱使,有如牲口。而卖身为奴的人只要出得起价钱,在债主的同意下便能赎回自由。
      大虞朝到如今天下太平——除了十年前前蜀被灭,蜀王室及贵族沦为战争奴隶,就少有大的战事了——现在的奴籍贱民多是“隶”和“奴”。
      古代王朝的刑罚有其野蛮残忍之处,和谢意骨子里的价值观水火不容,但他深知这些上层建筑并非一天建成,扬言彻底摧毁它显然是愚蠢而不现实的。可即便如此,这些法令习俗依然有值得商榷的地方。
      “我想,不管在什么时代,一个人不该一出生就背负着罪恶。不管父母如何罪大恶极,孩子终究是无辜的,上一代的罪恶不该让下一代来偿还。”谢意用手指划了划纸上的一行字,道,“人奴产子也该有人权。”
      看不到大老板的表情,他便只有自顾自说下去。
      “再者,不管是谁都不能把别人的自由和生命当作典当的资本,丈夫无权抵押妻儿,父母无权抵押孩子。而在这一出出悲剧之后推波助澜的,正是放钱者的贪婪和暴利——”
      “但一直以来,”晏长留打断了他,“富者产有盈余、则放钱收息,贫者得以解一时燃眉之急。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朝廷不便干涉。”
      谢意艰难地扭过了头,看着大老板说:“我没说放钱不对,不对的是暴利。皇上一向很会打算盘,既然知道百姓有所需,与其让那些放钱商人赚了钱去,不如把这些银子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晏长留俊眉一挑,顿时来了兴趣。
      谢意咧嘴一笑,把他这几日苦思冥想的关于现代银行的运作方式换了个简单易懂的讲解方式,极有耐心地说给大老板听。
      晏长留越听越觉惊奇,最后竟然伸手敲了敲谢意的脑袋,道:“真不知道你哪儿来的这些奇巧心思!”
      谢意依旧像以往一样,得意道:“梦里梦到的,羡慕吧?”
      “你说的设立官营钱庄的事儿,想来并无不可,但素来读书人不屑从商,武将更不长于经营算计,朝中文武百官恐无可用之才。”
      “这不是还有长乐公主看上的那位驸马吗?”谢意明示道,“江东宋家可是巨富之商,最不缺的就是经营之才。设立官营钱庄一事,朝廷大可不必出面,只需让宋家在前面探路,皇上做个背后的掌舵人就好。得失两较,绝无亏本。”
      可怜宋远麓就这么被谢意给“卖”了,但这对宋家来说到底是福是祸,现在下定论无疑为时尚早。

      这年五月,朝廷颁布法令,民间放钱收息不得高于十分一利——“利民钱庄”横空出世,以前所未有的低收息在皇城周边和江东地区迅速扩张开来,再加上官府一路绿灯,很快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大虞泱泱十九州遍地开花。
      这年六月,天子脚下的皇城衙门审理了一个案子,一个奴隶贩子在集市上当街用鞭子打死了一个插着草标出售的小奴隶,围观百姓群情激愤,把这贩子扭送官府。
      公堂之上,明镜之下,贩子声称自己无罪,这小奴隶乃是他的私产,把她打死了就跟打死一条狗一样。主人打死了自家的狗,难道还要为这狗偿命吗?
      这件史称“女奴与狗”的案子,其最后的判决颇令后世人寻味。
      女奴女奴,一为“女”,二为“奴”。官府断定奴隶贩子打死“奴”无罪,打死“女”死罪——死罪并无罪,仍叛死罪。
      这件案子被认为拉开了太平年间虞章帝“除贱为民、改贱为良”等一系列革新的序幕,它从事实上告诉人们一个道理——不管一个人是否为奴,都应该被当作一个“人”来看待,人命毫无疑问比狗命更贵,贱民并无贱命。
      就在这件案子的各种审理细节还在皇城街谈巷议之中广为流传之时,一个重磅消息再度震动人们的神经——皇家大龄黄金剩女、八公主晏长乐终于出嫁了!
      跌破所有人眼球的是,长乐公主竟然真的嫁给了她皇帝哥哥的男人——当然,等到虞章帝下旨赐婚的时候,新晋驸马宋远麓早已经不再是天子的侍君了。
      宋家江东巨富,十里红妆迎娶公主。章帝因这段来之不易的良缘而龙颜大悦,下旨大赦天下,许多战争奴隶及其后人因此重获自由,四海之内一片欢腾。而对于谢意来说,好事更是一桩接着一桩。
      这年七月,他从越尧口中得知了萧义和清姑娘的婚事。
      这两人的相识说起来还是谢意从中牵的线,清姑娘得觅良人,好友也娶得娇妻,他心里自然高兴。只是自己现在已经是个“没有身份”的人了,没办法亲眼见证他们喜结良缘,只能从越尧的描述里略窥一二。
      比起长乐公主和驸马轰动天下的御赐姻缘,这场婚事办得低调而朴素。萧义虽然连升了几级官,但他家底本来就算不上丰厚,而同僚知道萧大人娶的是个青楼女子,贺礼虽然没少,但亲自到场祝贺的却不多。再加上新郎官儿和新娘子双方都没什么亲属,于是婚事就在萧府下人们的用心操办下略显冷清地结束了。
      但不管怎样,谢意想,这总归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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