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刀》蔚蓝诡计

34、第 34 章

　　一天，张校长又来到球场边上，脱下严谨的中山装，只穿着洁白的衬衣，脚上换好了解放胶鞋，一边做着准备活动一边招呼一起同来的周主任，“老周，咱们个岁数就得多动动。”周主任正一边接外套的扣子一边点着头，又马上冲着正投球的高黑蛋喊：“高老师，人来齐了没有？”正专心研究勾手上篮角度的高黑蛋一看张校长和周主任，立马抱着篮球跑了过来，从球衣里面掏出一直挂在胸前的小铜哨：“滴滴滴……滴……滴”一口气吹了个长音，一干男女教师就纷纷从教学楼还有操场的其它角落围拢过来，大家站拢，以张校长和周主任为核心，张校长左手边的一拨，周主任左手边的一拨，高黑蛋算是裁判，在张校长身体力行的带动下，大部分单身教职工都投身到这热火朝天的男女混合的篮球运动中来了，曹老师也摘下眼镜，一时间还不适应，几乎是把脸贴在别人脸上才认出是和谁一伙，姚老师脱了高跟鞋，虽然不似往常显得高挑，但是穿着球鞋跑跑跳跳，浑身更显出了活性弹力，张校长十分满意地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庞所呈现的另一种进取的姿态，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驾驶着歼六飞翔在蓝天美好时光。
　　周主任虽然球技欠佳，但是身宽体胖，在盯人防守有一套，往人跟前一站，两臂一张，屁股一撅很像当年被自己干倒的大黑熊，化学小王老师带着球围着周主任转了半个圈，一转身想起跳，发现自己还在周主任张开的怀抱里，曹老师更是洋相百出，根本不清楚具体规则，经常是抱着球转圈跑，生生地把篮球打成了橄榄球。高黑蛋就很恼火，把勺子吹得山响，同时会走向近前，用一只手指恶狠狠地指着曹大师的后脑勺，只有曹大师一个人看不见，其他人都笑得前仰后合。张校长也笑的哈哈的，就着这时，操场角落里传来一声嚎叫，跟着又是一声嚎叫，声音之大甚至盖过了球场上的笑声，就在大家诧异之间，只见一个人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捂着脑袋，奔命似的窜了出来。
　　张校长一看，赶紧招呼大家停下，那个人奔着球场就过来，走进前来一看是秦老师，秦老师从头到脚一身的污秽，长着的两只手上也全是粪便，不由分说地朝张校长就奔了过来，嘴里呜呜丫丫地说着什么，张校长见状连忙躲闪，一边躲一边喊：“周主任，高黑蛋，快拦住他！”周主任还在迟疑，高黑蛋已经一个箭步冲到跟前，一个抱摔就把秦老师摁在了地上，自己身上也不可避免地滚了一身粑粑。
　　精彩的篮球比赛只好作罢，姚老师她们几个女老师早就捂着鼻子逃出了八丈远，张校长一看赶紧招呼化学王老师还有老曹把秦老师和高黑蛋弄起来，几个人一起到了水房，好在天气不是很冷，一连泼了几盆凉水，把秦老师先外面的粑粑汤子冲掉，又帮他到厨房要了一大盆热水，让他回宿舍自己清洗，高黑蛋就是衣服外面还有脸上蹭了不少，把衣服一脱洗吧洗吧也就干净了。
　　这一来张校长很不高兴，走出球场抓起外套，告诉周主任，让他等秦老师一洗干净立马过来。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的样子，秦老师耷拉着湿漉漉的脑袋出现在张校长的办公室里，由于刚用冷水浇过，一张白脸显得更是没有一丝的血色，张校长一看连忙起身给他倒了杯热水才又坐下来，问道：“秦老师，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时，屋外传来高黑蛋的叫喊声：“开饭了，炸酱面！”秦老师立刻把头抬了起来，然后看了一眼张校长什么也没说，张校长一看，不由得叹了口气：“秦老师，你先吃饭去吧，明天再说。”秦老师起身告辞出来就直奔食堂去了。

　　教职工食堂伙食改善之后，还有一个隐形的受益者，就是这位长年便秘的秦老师，自从吃的油水大了以后，这便秘竟有不治而愈的趋势，从之前的五六天一次到现在的三两天一次，有时还可以不用开塞露，这让秦老师大喜过望，渐渐地把如厕这件事看得美好起来，这心情一美好，就想起一位古人说过的灵感来源于三上其中的厕上，于是乎每每蹲坑时也会捧着本闲书，在享受的哼啊声中放飞思绪，那个小茅厕几乎无人光顾，这就成了秦老师心中的一块心灵净土，每当他蹲在空无一人的茅厕，明知四下无人也要故作姿态地环顾，然后大方从容地宽衣解带，有时候明明已经解完，却不急于起身，而是要在这静谧的氛围中多沉浸片刻。这个从边远山区走出来的小师范毕业生，至今并没有爱上自己的职业，对于一个一降生就把吃饭当成活着的最大意义的人来说，我们也许不该太多苛求，适度的苦难会磨炼人的意志，但是太多的苦难只能让人变得狭隘甚至自私，苦难是试金石，有的人可能愈挫愈勇，有的人可能一触即溃，他明显是后者。在他眼里，学生只是他赖以吃饭的借口，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来联中已经三年了，这三年里没人见他笑过，他的笑只在心里，只对自己笑。虽然同样是从穷山沟里走出来的，他和高黑蛋却有着明显的区别，借用星爷的说法如果说高黑蛋是有梦想的人，而他只能说是苟且至今的一条咸鱼。
　　今天这条咸鱼竟然变成了臭鱼。
　　秦老师很满意今天的排泄成果和过程，从这里他能清晰地听到来自球场上的哨声和女老师们叽叽喳喳欢快的叫声，对这些他熟视无睹，也没有兴趣，此时他觉得两腿开始发麻，于是开始缓缓起身，把那本闲书就先搁在脚边，当他的起身动作刚做了一半，屁股后面传来一声巨响，还没等他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觉得他裸露的屁股和大腿上一阵冰凉袭来，用手一摸，全是大粪！哎呀一声，跳了起来，转过身来看时，粪坑里正黄物荡漾，本来这个茅坑里没有这么多的粪便，前日刚下了一场透雨，因此现在看时显得汹涌异常，他赶紧弯腰去捡刚才放在脚边的书，哪曾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眼睁睁看见一块大石头落进粪坑，“啪--哗！”的一声，这下激起的黄浪直扑面门，连衣襟上满都是了，他“妈呀”一声叫了出来，就听见外面的小山坡上传来几个人哈哈的笑声，以及扑扑腾腾杂乱的脚步声，他顾不得再去捡书本，提起裤子带着一头满脸的粪汤朝外就跑，出来就奔着球场跑来，其实他当时根本看不清是奔谁去的，眼前早就是一片模糊了，分不清是泪水还是粪水。
　　张校长看着秦老师出去了，又把他的心腹周主任叫了进来，细心地周主任早就到事发现场前后转了一圈，粪坑内早就平静如初，那被扔进坑里的石头早就沉默在了粪坑底部，周主任已经看不见了，可是他看见了那本秦老师遗留在现场目前已是饱浸粪水的书，周主任横过脑袋来细细地看了半晌，才从从书皮上模模糊糊的字迹认出来是本《红楼梦》。
　　周主任向张校长如实地进行了现场勘查汇报，这对一名老地质队员来说不是难事，特别是推断出，秦老师是连续遭受了最少两次的以石击粪的冲击：“不然的话他不可能像被从粪坑里捞出来似的。”张校长有些疑惑：“那为什么第一次之后他不跑开呢？”：“他为了拿回带去的书。” 周主任回答的胸有成竹，于是，又把现场发现《红楼梦》的细节讲述了一遍。张校长皱着眉头问：“老周，你认为这是有人在故意报复秦老师呢还是无意的恶作剧？”老周心里是偏向有意报复一说的，如果是恶作剧扔一次就够了，没必要扔第二次，但是他嘴上却说：“按说秦老师一天不吭不哈的，除了上课就是吃饭，他还能得罪人？”张校长点点头，认为有道理，就他对秦老师的了解，整日里腼腆的像个姑娘，连走路都是一条直线，他不是爱咋呼的高黑蛋也不是鼻子里出冷气的曹老师，他能得罪谁呢？想到这里，张校长说：“等明天问问秦老师再说吧，也许使我们神经太紧张了。”周主任也赶忙说：“就是，就是，或许是山上的羊把石头踩下去的呢。”说到山上的羊，张校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在姚老师刚来不久，也爱跑那个小茅房，估计是和秦老师一样不喜欢在人多处方便，有一天找到校长说是山坡上有人偷窥她上厕所，张校长闻听带着周主任和拎着棒球棍子的高黑蛋等几个男老师悄悄绕到厕所后面的山坡上抓人，可上去之后，只看见一群低着头忙着吃草的山羊，羊在山上细细索索的蹄子声混合着吃草时的沙沙作响，确实很像有人走来走去，放羊的老汉远远地看见慌作一团，扛着粪叉子就奔来过来要拼命，以为遇见抢羊的土匪了。
　　第二天，乃至今后的很多天，张校长并没有再询问秦老师的事，秦老师依旧上课、吃饭，似乎这个事情是发生在别人身上，也没有主动找过张校长或者周主任，只不过从此再也没去过那个小茅厕，周主任对此很高兴，不然他又得做一回戴笠，但是他还是利用民工修理操场的机会，把那个小茅厕给拆除了，粪坑也填平了，从此之前发生的一切都被一堆黄土抹的平平整整，成了操场的一部分，还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按说，那天已经是放学之后，学生们都回家的回家，回宿舍等开饭的等开饭，篮球场又被以张校长为首的教职工霸占着，应该没有什么人会知道秦老师被大粪喷面的事情，可是很诡异的是，第二天大家还是全知道了，上数学课的时候，田玖故意蹬着王强强的凳子，小声说：“够狠的，让秦老师吃了满嘴粪。”王强强没有理会她，对于这个结果，王强强是早就知道的，因为他花了钱，花了整整十个元，由温长生牵头请黑狗和黄皮干的。
　　那天，温长生和他悄悄商量的就是这个事情，他和黑狗、黄皮都没谋面，钱是直接给了温长生，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结果。不过，黑狗和黄皮干这票买卖也不容易，先是黑狗装作学生混进了学校，温长生引领他记牢了秦老师的长相，其实，秦老师很好认：小个不高，长年穿一件蓝迪卡褂子，梳着向后的背头，一张长方脸煞白，看一眼就够记半年的。之后他们两每天下午都在小土山上候着，不过，好在秦老师的便秘正在治愈期，所以在第三天秦老师就出现了，他们从小土坡上看得一清二楚，看着秦老师迈着小碎步，胳膊下面夹着本书进了厕所，就是判断具体蹲在那个坑位有点难度，不过黑狗很聪敏，利用光学原理，站在粪坑边上反复观察，最后确定了两到三个坑位，为了能做到有的放矢，他们选了一块砖头和一块不规则的水泥板，第一次扔下去的砖头，为的是火力侦察，在听到秦老师的惊叫之后，很快投入了水泥板，这才是正真的重拳出击，也就是在秦老师弯腰想捡书的时候挨得那一下，他们也没想到效果会如此之好，因此当场就忍不住大笑起来。
　　当王强强把十个元交给温长生的时候，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他根本不清楚十个元意味着什么，他不知道十块钱可以买一百来个鸡蛋，要是知道可能更愿意找人把这一百个鸡蛋砸在秦老师头上。
　　还一个好消息来临，王强强的爸爸要去工区指导工作，时间半个月左右，这期间，王强强又经常出现在学校后山的小土坡上，陈红军也克服了种种困难爬上来，借此机会他也认识了黑狗和黄皮，黑狗自从被王强强杵倒以后，对着黑脸的小个后生就心存敬畏，所以有机会就缠着王强强学几招，这狗日的在街上三天两头的寻衅滋事，没有几招防身恐怕活不久。王强强因为他们帮忙粪洗了秦老师，就不再见外，偶尔也把心意拳的一招半式教给他们，渐渐的黑狗的名气在镇上大了起来，以出手快、狠著称，此时黑狗已经变成了人见人怕的黑疯狗。
　　春天眼看就要接近尾声，初夏的气息渐渐浓郁，杨树的叶子已经有鸡蛋大小，王强强和陈红军雷打不动地走着一条上学放学的路，田里的麦子也有半尺多高，升高中的考试也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