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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第 167 章 ...

  •   红军又对他说:“你去那边看看,那几个娃是弄啥的?”文军和周阿飞一样,也是到那个桌子上坐了一会,不到一根烟的功夫也回来了,对陈红军说:“听说话,年纪都不大,差不多就是放暑假的学生。”陈红军这才放下心来,对他两个点点头,刚要说什么,就听见咖啡馆的门被重重地推开了,呼啦啦进来好几个人,文军和周阿飞赶紧都往门口走,只见一下子进来了五六个人,前面的正是陈红军的哥哥大军,后面跟着刘文西几个牛高马大的同学,文军一见笑着说:“大军哥,你们这是从哪达过来?”大军还没说话,刘文西仰着脑袋一边四处看着一边说:“呀呀,这地方攒劲的很。”文军知道他说的是咖啡馆里四个墙角上装着的会转脑袋的小射灯,每回他来都要仰着脑袋看一阵,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凸显他身高的优势一样,这时,大军看到了文军身边的周阿飞,不仅一愣,问道:“这不是周阿飞吗?你娃在这达弄啥?”周阿飞当年被大军锤过,现在一见还是觉得有点头皮发紧,何况又看见刘文西他们几个小巨人一般地围在大军身边,文军看周阿飞没有说话,就赶紧说:“阿飞现在是我们的新伙计嘞。”大军虽然还是一脸疑惑,但还是和周阿飞说:“那你娃可好好干,不敢胡然。”周阿飞只好连连点头,说了句:“一定不胡然。”大军说完,指着一张桌子对刘文西他们说:“你们先坐哈。”说完径直地往里走,一直走到陈红军的吧台前面,陈红军看见大军进来,还带着一大帮人,心里就有些不高兴,自从咖啡馆开张,大军就隔三差五地领着人过来白吃白喝,每次大军一走,他和文军就会拿着他们那一桌的消费单子发愁,文军总是问他该怎么下账,开始红军还能说过去,给文军解释说:“刚开张,来些朋友是好事,咱这不是还指望他们带人来哩。”最初文军也能理解,可是这样经常不断的来了好几次,连一回真正消费的顾客也没带来,文军就有点不开心了,毕竟这是两个人买卖,红军心里当然知道,有时候只能自己贴钱买单。
      按说,红军能和文军一起合伙生意,可见两人的感情不一般,可是又有多少朋友在利益前面翻脸无情,最终分道扬镳,甚至彼此反目成仇,因此,有人说做生意可以处成朋友,但千万别和朋友一起做生意,可红军不信,文军也不信,他们是联中的同班同学,一起打过几场硬仗,甚至有一次文军为了保护倒地的红军,奋不顾身地用身体挡住了朝红军轮过来的大棒子,可以说,文军和红军两个人都是很仗义的人,所以,当两人高中毕业之后在家里闲坐了几个月,共同憋出了这么点子,同家里大人一商量,家里人倒也觉得是个出路,特别是红军,本来就是陈书记的一块心病,因此听到儿子要自己开店做买卖,不仅很支持,甚至还有点感动,觉得儿子是懂事了,能够知道为父母分忧解难了。文军的父母虽然和陈红军家不是一个单位,但也多少了解陈红军家的背景,一听这事是和陈书记家儿子合作,也觉得靠谱,于是,两家大人也见了面,商议好每家出资两万元,共四万元。“年轻人敢闯是好事,我们做父母的就扶他们上马送一程吧。”陈书记握住文军父亲的手,诚恳有加地说道。很快一块写着“双军咖啡”的霓虹灯牌子就挂在了原来是个牛肉面馆的门头上,一到晚上霓虹灯熠熠生辉,伴随着咖啡馆里持续传来的悠扬乐曲声,简直就是整条街的颜值担当,特别是到了晚上十点钟以后,各个店铺都陆续关门歇业了之后,只有“双军咖啡”的招牌还在依然闪烁。
      然而,霓虹灯不辞劳苦的夺目光芒并没有给他们带来更多的营业收益,刚开张的时候,人们大多觉得新鲜,没来过的总想进来看看,那个年代说看看还就是真看看,进的门来东瞅瞅西望望,有的还坐下来抽根烟,地板上给你吐几口痰,一分钱也不花,就为听听歌曲歇歇脚的大有人在,在人们的思想观念中,对于咖啡这种舶来文化并没有什么真正认识,至多也就是在电影里看到过,毕竟人们刚刚能吃口饱饭的时间还不是很长,所以,街上卖牛肉面、卖泡馍的都能挣钱,人们上街来逛一逛,吃碗面吃个泡馍算是赶回潮流的意思,换句话说,这是时下的一种时尚,而咖啡这种不经吃也不抗饿的世界级时尚,愿意尝试的却少之又少,即便是尝试了,反馈也是令人无奈的:“就是苦药汤子,黑黢黢的。”就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双军咖啡依然坚持,这份坚持也不是毫无道理,因为在晚间还是有一些具有浪漫情怀的年轻人愿意为一杯咖啡买单的,虽然人数不多,但是影响深远,一个西北小县城里竟然有了连一些大城市都少见的咖啡馆,这足以令那些青年人萌生自豪。可惜的是,拥有这种自豪情怀的年轻人还是没有想象的多。
      多年以后,陈红军和王强强谈起这个事情的时候,他们一致的认为是过于超前了,有位商界大咖曾说过,领先半步。“你们这是领先了一个时代。”王强强给出了他的总结。
      但眼下,没有客源还是最大问题,加上以大军为代表的一干吃白食的人也是不容小觑的损失,大军和红军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仗义,不过外人看来,这个仗义前面要加一个字更合适,就是瞎仗义。这可能和他们的干部子弟出身不无关系,除了大军的朋友可以来白吃,红军的朋友来了自然也是白吃,当然还有文军的朋友,本来文军这一点要比红军仔细的多,毕竟他没有红军家那样的条件,他知道父母筹措这几万元是多么艰难,他恨不得把每一分钱的投入都能变成利润,所以,他不计较红军的腿脚不利索,自己每天勤勤恳恳,在周阿飞到来之前,迎来送往端盘子收拾桌子都是他一个人顶着,从未有过怨言,可是总有这样一些朋友来白吃,让他受不了,他心里早就算过一笔账,白喝咖啡还好说,毕竟那是咖啡粉自己用水兑的,浓点淡点不打紧,可白喝一瓶啤酒就等于买掉五瓶啤酒的利润,这意味着他来来回回要好几趟最后都是白忙活。就像今天晚上,大军带着刘文西他们一行五人,每人一瓶啤酒,意味着今晚卖的所有啤酒的利润都被他们喝掉了,还不算咖啡和干果的成本。就像岩石在被风化崩解总是从最细小的裂纹开始,文军的心里就和红军之间就产生了这样的裂纹。
      眼看离周阿飞第三次领工资的日子还有十来天,这天周阿飞去的比往常早了一点,因为是礼拜天,妈妈在家做午饭比较早,吃过妈妈做的臊子面,周阿飞蹬着自行车一路哼着歌就来到咖啡馆,车把上还挂着一个塑料兜子,里面装着几个他老子老周从山东寄来的几个大鸭梨,自从他在双军咖啡干上,确实是在他的世界里打开了一扇门,第一次接过陈红军递过来的几张大团结,他激动的话都说不利索了,表面上极力使自己保持平静,等转过身去把钱揣进口袋以后,立马给红军撒了一个谎说:“我出去把一哈(拉大便)。”说完,蹬起自行车飞一样地往家里跑,可跑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停住了,知道妈妈这会还没上班,他真想一进屋就冲进妈妈和姥姥的卧室,把人生的第一笔工资拿给他们看,可是,他停住了,蹲在马路边上,抽了一根烟,脑子转的飞快,就像喝多了酒一样,没人确切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转身就又风驰电掣地回到了咖啡馆,一进门就迎上了陈红军笑眯眯的脸,问他:“去个厕所还要骑车吗?”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什么也没说就到里面帮文军收拾桌子去了,“把钱回家交给你妈,不要胡乱花了。”陈红军在他身后叮嘱着,“晓得喽”他头也没回地答应着,这场景就像周阿飞看过的香港录像里的一个片段,那光影流动的色彩会时不时地涌进他的梦里。
      可今天一进咖啡馆的大门,周阿飞就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头,往常要不是红军和文军两人坐在一张桌子上抽烟谈事情,要不就是文军在四处忙活着收拾,红军一个人在吧台上嘴里嘟哝着一边按着计算器,每到这个时候,周阿飞都要走过去和他开个玩笑:“红军哥,你这变天账算清楚莫?”陈红军也会笑嘻嘻地回应他:“这天是变不了的,你个周扒皮,嘿嘿。”“周扒皮”是陈红军给周阿飞起的外号,而周阿飞一点也不生气,而是顺手从吧台上陈红军的烟盒里抽根香烟出来点上,或者从自己口袋里给陈红军和文军一人发一根烟,三个人把昨天营业的情况絮叨一阵,红军说:“你们猜一哈,昨天那个卷毛最后喝了几瓶啤酒?”文军说:“记着昨天那个花衬衣不,隔三差五地换女子来喝咖啡,谝得劲大地。”周阿飞和红军就一起笑了起来,一根烟抽完,红军和文军还会商量一下存货有多少,啥跟啥快没了,啥跟啥快放坏了,要赶紧着推推,卖掉。三个人抽完一根烟,周阿飞就会帮文军去打扫地面,把昨天没收拾的桌子收拾干净,“除去不赚钱,我们三个人的工作氛围还是蛮不错的。”多年以后,周阿飞叼着雪茄坐在宽大的老板台后面,经常想起当时的景象。
      可是今天,周阿飞一进来,就看见吧台上的小灯没有开,屋子里四个角的小射灯也没有开,全靠门口那点阳光照着,整个咖啡厅的一大半都是黑乎乎的,只看见两个烟头发着点点红光,周阿飞揉了一阵眼睛才看清楚,文军和红军坐在一张桌子上,正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而门口很显眼的几张桌子上还是昨晚关门是的模样,乱七八糟地堆着酒瓶子和干果碟子,周阿飞小心滴绕过椅子,来到文军和红军坐的桌子,把手里的鸭梨往桌子上一放,看了一眼他两,还是没人说话,他也不吭气,跑到窗户边上,把窗帘使劲地拉开,一道刺眼的日光一下照了进来,周阿飞也找了张椅子坐下来抽烟,抽完一根烟,还是没人说话,他就站起来,把鸭梨拿到吧台后面的小房间里,顺手去拉电闸,可是灯还是没亮,他把几个鸭梨用水洗了洗,端出来放到桌子上,递给红军一个说:“红军哥,咋停电了。”文军说:“不是停电,是没交电费。”说完,自己从桌子上拿起一个鸭梨狠狠地咬了一口,说:“阿飞,这梨美着呢。”红军也咬了一口说:“这是哪买的,甜得很。”周阿飞说:“这是我爸从山东老家寄来的。”红军马上说:“是烟台梨!”周阿飞说:“不知道,好吃就行,管他是什么台的。”红军嘿嘿地笑了两声,几个人就都不在说话。
      周阿飞看着两个人把梨吃完,才担心地红军说:“赶紧交电费啊,不然天黑了都没法开门哩。”说完又看看文军,文军没好气地说:“尕娃子,没钱交了。”这一下,把周阿飞吓了一跳,心想每天不是都有客人消费么,怎么会连电费也欠下。一着急就说:“哎呀,没钱你们咋不早说哩,我有。”说着从口袋里真就掏出了几张大团结,红军看了他一眼,小声说:“阿飞,你把钱装起。”
      其实,并不是他们拿不出交电费的钱,只是文军一早和红军说:“咱们歇业几天吧,好好把账目理一下。”红军有点疑惑地说:“前几天不是才对过吗?”文军说:“这帐就该天天都对。”红军说:“每天就那么几毛钱收入,天天对有啥意思?”文军说:“几毛钱也是钱,也要做到心里有数才行。”红军说:“文军,啥意思,你心里没有数了?”文军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卷,递给红军说:“你看看,这是最近几天刘文西还有你们院的娃来消费的单子。”红军接过来一看,粗粗一加竟有七八十元之多,红军也吃了一惊:“咋会这么多哩!”文军鼻子里出了一股冷气道:“你不是不知道,现在你们院里的阿猫阿狗都过来混着喝啤酒,前天那个连你的名字都叫错了,你还给人家免了单。”陈红军有点不好意思,低了一下头说:“那个是新搬来的,把我和我哥搞混了。”文军接着说:“咱这是做生意,不是开粥厂,你这倒好,认碗不认人,谁来都给发啤酒。”红军笑了一下说:“哎呀,这回到院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咋好意思收人家钱嘛。”红军这个性格注定他不是做生意的材料,后来陆陆续续又参与了好桩生意,无一例外地都没挣到钱。
      红军没办法,只好从身上掏出来几张钱来,对文军说:“下回注意,下回注意。”文军无奈的摇摇头说:“要不以后我负责收钱,你就别露面。”正说着,咖啡馆里的灯突然全灭了,两个人才都如梦方醒:“坏了,忘了交电费了。”在黑暗中,只看见两个烟头一明一暗,就在这个时候,周阿飞进来了。
      吃完周阿飞的鸭梨,大家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文军说:“那我先去交了电费,阿飞你先收拾着。”说完,又对红军说:“我说的事情都想哈,不挣钱你说要咋个弄?”红军一摆手说:“对了,对了,先交了电费回来舍。”文军要过周阿飞的自行车钥匙,蹬上车子走了。
      周阿飞小心地问:“出啥事情了,红军哥?”红军叹了口气说道:“这帮怂喝了啤酒不给钱,文军不高兴了。”周阿飞一听就大声说:“还有这事情,谁个?”红军一看赶紧说:“都是咱队上的娃。”其实,红军说的也不对,有时候并不是人家不给钱,而是他坚持不要,比如昨天来的小白和他的几个同学,小白是刚随父亲调过来的,正巴望能在单位里安排个事做,哪怕只是临时工,只是刚来的时候随父亲一同去过红军家一趟,连大军和红军是谁都没对上号,本来是抱着过来消费一把,给红军涨涨行市的,结果也被红军硬硬地免了单。被免单,不同人会有不同的反应,有些脸厚之徒就会抱着又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心态常去,比如大军的朋友刘文西,开始是跟在大军后面混个免单还说得过去,后来自己来也不付钱,甚至带朋友来还不付钱,这就难怪文军有看法;而一些好脸面的人下回就不好意思再去,比如想着要巴结红军进而想谋得临时工岗位的小白,虽然红军给他免了单,可小白心里想着的确是,红军太客气了,没把他当自己人。久而久之,厚脸之徒会沉淀下来,而有心消费的就会越来越少,虽然,单位里能消费咖啡和啤酒的适龄青年并不太多,但谁又能没几个外界的朋友,生意这个东西最好的传播还就是口碑,虽然看着是灭掉了自己单位几苗苗人的念想,其实影响的是一大片的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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