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资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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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回笼间，我以为自己睁开眼时会看到私人诊所惨白的天花板——
而事实上，比我视觉更早觉醒的嗅觉，已经在周围一片浅淡的薄荷味中，搜寻到了食物的味道。鸡蛋与黑胡椒绝妙的搭配，在空气中丝丝袅袅的弥散开来，唤醒我模糊的意识。
“唔——”背后稍微动作一下就是撕心裂肺的疼痛，我脸埋在满满都是阳光皂角味的枕头里，透过自己眼前凌乱的发丝去打探这个我完全陌生的环境。
简单到没什么多余事物的空间内，没有梳妆台，没有巨型衣柜，显然不是一个属于女性的房间；入目处没有专业的医疗设备以及熟悉到让我反胃的消毒水味，应该也不会是昏迷前我所联系的那个赤司，会给我安排的私人诊所···那也就是说···
“被你给救下了吗？”我眯眼看着拖着盘子进门的男人。“波本。”
不是安室而是波本，是因为我还没有忘记那个在博物馆与我火|拼的神秘黑衣人，虽然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那就是眼前这个人所在的组织，但是女人在有些时候从来都时不需要讲道理的，只要一个感觉，她们就能够理所当然的迁怒与联想，就比如现在的我。
左手下意识的摸枪，却落了个空，反而摸到了自己一|丝|不|挂的身体。
我：···
“我给你十秒钟时间解释。”我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一时间大脑内不知道是该直接尖叫起来，还是锤|爆这个似乎！已经！占过我便宜的家伙。“不然你就等着死吧。”
安室的表情出乎意料之外的淡定，不知道是因为他太黑看不到红色，还是他的五官确实生的挺正气凌然的···总之看着他坦荡荡的模样，我也不由得多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毕竟做完这事还一点遮掩都没有的被我发现，不太像是那个老谋深算的波本会干的事。
“你被我发现的时候，背上的上已经有感染的趋势了。”安室从容的拿起盘子上的一碗粥搅拌了起来，热气在空气中蒸腾着消散，连带着我也在一瞬间看不清他的表情。“失血过多外加伤口感染，如果没有得到及时的消毒处理···你比我更清楚会有什么后果。”
我闻言愣了愣，下意识想要去摸背，才发现背后被涂上了药膏，没有裹上绷带，大大咧咧的暴露在空气中。“你是在哪里捡到我的。”确定了自己没有被占便宜之后，我很快的便想到的别的问题上面。“现在是什么时候？我的手机还有武器在哪里？”
“这些事情我等会再告诉你。”
安室将变成温热的粥舀了一勺放到嘴边吹了吹，喂到了我的嘴边。
“现在的你需要进食。”
我盯着眼前就是米加水煮的白粥，抗拒的情绪不言而喻。
“我不饿。”
“现在不是你饿不饿的问题，而是你的身体需要食物中的热量来维持活动。”安室态度有点强硬，勺子已经抵到了我的唇边。“或许你想要让彭格列的首领看看你现在的模样？”
这句话就算得上是威胁了。
我趴在枕头上斜着眼看他，良久后才伸出左手想要去接过盛粥的碗。
“···我自己来。”
“用你这脱力到颤抖的手？”安室冷笑一声看着我在半空中颤抖的手臂。“我是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让自己重伤后还脱力又脱水，接近四十度的高烧外加痉挛···你真是好样的。”
我垂下的手暗自用力，却是可笑的连拳头都握不住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自暴自弃的闭上眼不想去搭理那头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的安室，毕竟现在我自己的大脑还是一片乱呢，根本懒得应付他此刻狂躁的情绪。但是显然我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让这个原本就很狂躁的老男人更加的狂躁了，我闭着眼听到耳边传来了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当时我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就开始疯狂警报叫嚣着危险，而果不其然——
我看着突然凑得很近，近到某种让我开始有些不安距离的安室，在他似笑非笑的黑脸下，被残忍而又果决的···一只手捏住了脸。不受控制嘟起来的嘴里被塞了一勺子温度适宜的白粥，我都来不及反抗，就被对方一系列松手捂嘴顺喉咙的操作，咽下了嘴里的粥。
“咳，咳咳咳！”那种感觉并不美妙，事实上因为常年持|枪手上有着后茧的手指自带一种粗糙的颗粒感，划过我喉咙的时候，只会引起胃壁蠕动的生理性反胃。“你有病？！”
“这才只吃了一点。”安室面对我的愤怒不置一词，而是从容的笑了笑，在我鸡皮疙瘩都要冒起来的时候，忽然低声的道：“这里可是还有大半碗，看显然十一你也不想在经历刚刚那样的投喂，但你又同样不愿意老实喝粥···其实我也不介意嘴对嘴喂给你的。”
······
波本你这么骚，酒厂知道吗？
我捂着自己的脖子，只觉得自己是真得有一点想吐了。
※
不愿意去回想被灌了一大碗白粥的全过程，我呲牙咧嘴的将脸埋在枕头里，只觉得伴随着身体控制逐渐回归的，是我终于缓过神来的痛觉神经。正如同安室所说的，食物确实恢复了我一部分的力气，让我足以支撑起身体，在安室帮我换药过后缠上绷带，换好衣服。
“换好了？”因为怕我随时需要支援帮助，因此一直背对着我站在角落的安室，在听到我这边的动静差不多快结束后，才开口询问道：“那我现在可以转过身来了吗？”
“啊···”我应了一声，然后拿过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果不其然上面有来自赤司的未接电话，我编辑了一条短信发过去，干咳了一声问道：“我的贝雷塔呢？”
“身体才恢复多少你就想着拿|枪？”安室转过身的时候看着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你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啊···十一，你有没有想过，正是因为你放不下那些刀光血影的过去，所以你才在这边这个世界活的这么格格不入，以至于你脱离彭格列的消息也不被当真？”
我整理袖口的手一顿。
因为这里是安室在神奈川落脚的民宿，所以房间里只有作为主人的，安室的衣服能够供我换洗。男女身高还有体型上的差异以至于我现在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因为背后的伤半身不遂的趴在床边，被子则是在之前白粥事件中被我挣扎着踹翻到了地上。
房间里一时间很安静。
静到我能够捕捉到许多细微的声响，包括我自己鼓动极快的心跳。
“···我怎么就格格不入了。”干涩着嗓子说出了这句话，额前的头发已经长到触及我的鼻尖，微弱的呼吸浮动着发丝，而我则是有意识的放空了自己的思绪。“怎么就···”
被说是忘不了过去了呢？
这让我想到了黑羽，那个站在被阳光切割过的走廊上，穿着学校制服的少年走在我的身边。他微微的垂着头，卷翘蓬松的头发在光线作用下变成了黄金一样的颜色，他用他沉寂的蓝色眼睛看着我，诉说着与我仿佛相隔着一个世界的距离，期待着靠近也害怕被我拒绝。
“你留着过去的|枪。”安室走到了我的身边，伸手帮我整理我的衣领。“正常人会努力的试着融入陌生的世界，而你却从头至尾都在警惕着它，防备着它。”
“你害怕这个全新的世界会对你造成伤害。”
“所以你的武器从不离身。”
“我只是···”我垂着头，却对上了忽然蹲下来看着我的那双紫灰色的眼睛。“我只是在以防万一，危险总是无处不在的不是吗？安室，你不能够否认···”
“嘘——”
男人的食指抵在唇边，看着我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包容。
“十一，你总是这样啊。”
“你总是会给自己每一个后退，找足借口，甚至有时候你说服了身边的人，却还是没能够真正意义上的说服你自己。”安室避开了我背后的伤口，拥抱了我。“你永远都像是一个浑身是刺的小刺猬，将外界的一切都阻挡在你的一身尖刺外，柔软的内在只愿意展现给最初那些被你接纳被你信任的人···十一，你害怕伤害的同时啊，其他人也是同样如此的啊。”
“当你被信任的人推了出来的时候，你宁愿在原地踏步，站在这个世界的分界线上，痛苦的用法律压抑着自己，你都不愿意说去真得尝试着接受这个世界的美好。”
“你为什么不愿意去试试看呢？”
“试试看当你伸出手的时候，会不会有人同样的回握住你呢？”
男人的体温对于此刻的我而言，是滚烫的。
连带着他叹息般的话语，也带上了灼热的温度，熨烫着我的心间。
我很早就知道，人类啊，其实是一种自私的生物。
除了在刚出生的时候是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干净外，伴随着成长，‘颜色’会逐渐渲染在白纸上面，从美丽的五彩斑斓到暗沉的乌黑一片，人生说到底，无非就是如此。
因为我自己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我总是不愿意去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无条件的好。
十岁时因为不愿意跟着父母，所以我选择了成为里包恩老师的徒弟。
因为作为同样有彭格列血脉还有继承权的继位人，我需要在凶残的巴里安面前有一个足够将他们视线从我身上转移的挡箭牌，所以我主动的向里包恩老师要求加入纲哥的家族。
我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虽然纲哥总是会摸着我的脑袋感叹‘十一本质还是个温柔的孩子啊’。
但事实上我不是。
我一点都不温柔。
我残杀过刚出世的婴儿，也杀过手无寸铁的妇女。
我让一个美满家庭支离破碎，我背负着那些备受我摧|残而残活下来的人们的诅咒。
我是个该死的人。
而就是这样的我，居然有一天能够有机会站在阳光底下——
比起幸运，我更觉得惶恐。
“你不懂···波本。”
我伸出手，推开了眼前仿佛用尽全身勇气拥抱过来的男人。
“你根本就不懂···”
不是我一味的要拒绝着这个世界。
而是从一开始···
我就没有这个资格，去得到这一切。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资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