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柯南]我有病》菩提一物

31、欢喜否？

　　“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就是那个呀！”
　　“那个···啊，你难道说的是高二年级的‘那个’学姐？”
　　“对对对，就是动员大会那天被当作人质的那位学姐···天哪，她真得好惨哦，听说她大半张脸都给毁了，家里人为了给她治脸，连房子都给卖了，可是好像还是没有什么作用。”
　　“不是吧——”
　　“是真的！我哥哥的女朋友就是市立医院上班，她说那个学姐的脸整个已经溃烂了，每天都疯疯癫癫的，讲话都漏风。难得清醒的时候则是相当暴戾，还会动辄打骂她的母亲，气的她父亲还有弟弟都扬言要不管她了——”
　　“哇，不要再说了，听着好吓人啊！真是的，怎么突然的说起她来了嘛！”
　　“欸——你居然不知道么？”
　　“又怎么了？”
　　“就是那个学姐啊——”

　　“木户同学。”我头疼的盖上了便当盒的盖子，远处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两个女生听到我这边的动静瞬间便噤声，发出了压抑的惊呼。我猜应该不是因为作为老师的我发现她们私下讨论他人隐私，而是因为我身后这个脸部缠满了绷带的少女。“你的问题，我无可奉告。”

　　木户安奈，是高二C班的学生，长谷川泰子的同学。
　　同时也是致力于欺凌长谷川，并且在最后动员大会时，当场被报复处刑的人。

　　距离那个事件过去还不到一个星期，木户拖着这样的身体，顶着外界的舆论压力找上我，老实说我也是真得没有想到。而让我更意想不到的是，木户见我到我的第一句居然就是——
　　“长谷川泰子——她人在哪——”

　　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我所听到的那个声音。
　　沙哑的，沉闷的，甚至连人的语调都分辨不出来，隐约的只能够跟随着她模糊的发音，猜测到她大概的意思。除了那个名字，她用力的活动着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说出来，连带着脸上缠绕的惨白的绷带也沾染了伤口处的污血，远远的看着，竟像是从地狱中归来的恶鬼一般。

　　“我也说过了。”看着学校后区的小树林，逐渐围聚起来的学生，我皱眉道：“我不知道。”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质问我——”
　　“但是我不得不说一句。”
　　“木户同学，比起追究伤害你的凶手在哪里，不如回到医院尽早的养好伤。”

　　我没想到难得兴起的出来吃一次便当，居然会有这样的发展。
　　现在正是午休的用餐时间，后区的树林虽然离教学楼有一点远，但是这里的风景以及环境都是相当的受学生欢迎。无论是偷偷摸摸的小情侣，还是两三结伴的女生们，都会在时间充裕的时候，过来这边用餐。所以在木户过来后，也越来越的多的学生发现这边的情况。

　　“嗤——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木户被划伤的是右脸，因此她阴鹫狠厉的左眼，便代替她被缠绕的严严实实的脸部，传递着她此刻的情绪。
　　“水箱那次你救了长谷川，像她那样的贱|人一定会对你心存感激吧，我知道就连高桥的备用校服，也是你帮她借过来的···我听说过了，她一直都有给你发过求救短信对吧！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向你求救，所以就算她逃走了！身无分文的她，也一定会向人求助，而林老师——作为新来学校，又对她的遭遇颇为同情的你，自然是最好选择。”

　　向我求助？那个长谷川？
　　我新鲜的看着这个已经被一系列打击给刺击的神志不清的女学生，有些搞不明白她信之凿凿的自信从哪里来的。但是作为一个老师，我还是要考虑到其他学生的身心健康的，于是我在人群中看到了朝这边张望着的中森青子，以及她的朋友桃井，便挥手示意她们去找人。

　　“可是我却是没有收到任何来自长谷川同学的消息。”
　　当初长谷川被捕后，有关她的一切事物都被警察给收走了，因为案前我与她的联系颇多还特意被警察询问了好几遍，就连长谷川逃狱之后，我出门都能够看到几个便衣的警察。如果按照木户的说辞，那长谷川早在靠近我和试图联系我的时候，被再次抓捕归案了。
　　“如果长谷川同学真得会有出现在我身边的可能，那么警方肯定也不会放过的。”

　　“警方？”木户捂着自己的冒血的半张脸，发出了蛇类嘶哑的笑声。“警察要是有用···”
　　“那为什么不让那个贱|人偿命？”

　　作为站在长谷川那边的人，我对于这个说法相当的反感。
　　虽然从一开始就是长谷川那个家伙精心设局的一出戏码，但是她的选角可是相当的随意，从来没有刻意逼迫过别人成为迫害者，更不可能把刀子塞在人家手里往自己身上戳。
　　说到底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
　　长谷川从头至尾算计过的。
　　只有人心。

　　而在从旁观者的角度上来看，这事你要说长谷川是错的，也不算错，她只是一个承受了痛苦进而选择了反抗挣扎的前被害人；但你要说木户以及上山父子是错的，那也不对，他们的行为从法律层次上来说，是罪不至死的，但又让人格外的接受不了恨的牙痒痒。
　　每个人的观点不同，就会让这个案子充满争议。
　　舆论会成为这个案子，最大也是最有效的推广宣传手段。
　　它会让所有人都关注这件事，选择自己的立场，从而引发轰动。

　　但是这样的方法会有一个弊端。
　　那就是舆论带来的效果很快就会被新的舆论给覆盖，甚至翻篇被人遗忘。

　　可是长谷川会不知道这一点吗？
　　她当然知道。

　　所以她才逃狱，成为了所有校园欺凌者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成为了···
　　一个活生生的案例。

　　“但是说到底···还是因为长谷川同学的越狱，让你开始担心起自己的生命安危了吧。”
　　围观的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小声的说了一句。

　　我回过头看了一眼，然后重新的将视线落在了情绪开始不稳的木户身上。

　　“木户同学。”我远远的瞧见了被青子她们喊过来的保安，以及跟随在旁一个胖乎乎的女性，偷偷的松了口气道：“请冷静一些，你现在的身体不好，而且你的母亲应该也会担心，还是先回去医院比较好，至于长谷川同学的事情，还是请相信警方的能力。”

　　“安奈！”胖乎乎的女人从学生中扑了出来，将木户牢牢的护在怀里。“跟妈妈回去，跟妈妈回去好不好？你今天的药还没有上呢，还有爸爸，爸爸和启泰也过来看你了啊···”

　　“你放开我！”木户尖叫了一声推开了她憔悴的母亲，眼珠一动竟是朝我扑了过来。我一时不察被抓住了手臂，鼻翼间也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药膏味以及血肉腐烂的味道。“告诉我！告诉我那个贱|人到底在哪？！要不然···要不然，哈哈哈哈，你以为你在东大的那些事情能够瞒很久吗？如果你不告诉我，长谷川泰子那个女人在哪里——”
　　“我就把那件事情说出来。”
　　“让你身败名裂！！！”

　　我看着近在咫尺疯狂的木户，终于耗尽了自己最后的耐心。

　　“就算我身败名裂。”我小声的凑在木户的耳边道：“那你因为长谷川而烂掉的脸，也不救不回来了。你这辈子都毁了，木户安奈，没有男人愿意娶你这样一个内心丑恶外表畸形的怪物，你的父兄也厌倦了你的无理取闹，你说你的母亲又能够忍你到什么时候？”
　　“你觉得每一个人看着你的眼神都在同情你吗？”
　　“不，她们同情的只是一个比她们都要丑，还没有办法自力更生的垃圾，蛆虫。”
　　“她们是在嘲讽你自己作茧自缚，最后罪有应得。”
　　“当你举起无形的屠刀伤害别人的时候，可有曾想过？”
　　“那些被你所伤害的人，也会反抗。”

　　※

　　关于被带走前木户的威胁，我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
　　一切照旧的上下课，躲着黑羽快斗，时不时的跑一趟东京帝光，看林梓三那个小混球还是不是活蹦乱跳的能给我惹事。这样的日子差不多过到了快五月底的时候，原本不被我放在心上的那个威胁，居然真的因为某些原因，给我造成了相当困扰的麻烦。
　　这事还得从五月二十六号那天说起。

　　为了准备一些修学旅行的准备，我和绀野老师分别的带着班上的班委们，去采购属于B班的相关物品。因为黑羽是历史课代表，所以避无可避的，他和青子以及另外一个我说不上来名字的女生一起分配到了我的手下，负责前往商店的三楼采购一些杂物。

　　“那么分工就是，黑羽和青子各自负责购买男女生的挂牌以及···啊，绀野老师字写的太潦草我看不清楚啊。”我看着手中的纸条有一些头疼。“算了你们按着以前的买吧，我和羽原同学先去楼下复印资料，差不多···差不多四点半的时候在门口集合好了。”
　　“啊，林老师！”青子突然抬起手凑到我的耳边小声道：“我今天好像有一些不方便，可以让羽原同学跟我一起吗？快斗那个白痴会很让我头疼的啦，拜托啦~”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想让青子跟我一块，却想到如果她真的身体不太方便，怕是也不能够搬重物，而且作为学习委员，青子比新上任的羽原更知道需要买些什么。

　　“我知道了。”我余光瞥见那头不知道在发什么呆的黑羽。“那我和黑羽一块复印。”

　　老实说，现在和少年这样的单独相处，感觉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自从那个下午我让黑羽一个人抱着作业本离开，似乎就连他自己也察觉到了我刻意的疏离。虽然每每面对我的时候，总是会用让我感觉到愧疚心虚的眼神看着我，但是对于我的举动他也没有过多的抗拒，而是继续用一副受伤的蓝色眼睛水汪汪的盯着我。

　　瞬间就感觉自己是个一意孤行的渣男，残忍的抛下家里温柔可人的解语花，然后眼瞎的看上了外面的妖|艳|贱|货···

　　···等等。
　　这剧本是不是有一些不对？

　　就在我自我怀疑的那一会，手中原本要复印的一小叠资料已经不在我的怀里了，就连原本我背在身侧的包也被少年不知什么时候拿走挎在了肩上，配合着我们一身日常外出休闲服，竟有种小情侣中男友自动拎包的既视感。特别是我这个人不爱那些花里胡哨的款式，简单大方的肩包背在少年的身上···我居然诡异觉得，这画面看着还有一些合适顺眼？

　　不。
　　我觉得比起顺眼这个问题。
　　果然还是先解决一下，我作为前黑手党成员被轻易近身还不自知的自觉吧。

　　落后黑羽一步，悄咪咪的捂住了脸，只觉得自己的领地意识完全对少年没用啊。

　　这并不是什么好的现象。
　　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一点。
　　但是···
　　我看着走在前面正在张望着问路的少年，只觉得内心一片柔软。
　　如果是他。
　　或许也没什么关系。

　　“这些资料每一张都要打印四十份。”找到了复印地点之后，我说完自己的要求刚准备拿钱交定金的时候，摸向身侧的手却是一空，这个时候我才想起来，我的包在我自己发呆的那一会已经跑到了黑羽的肩上。原本想要黑羽直接的把包递给我，却发现他正在装订复印好的资料。“抱歉，请稍微的等我一会，我马上就过来。”

　　小跑至了少年的身边，因为黑羽挂着包的肩膀在左边，而他为了不打扰到其他人的行动跑到了店铺里的最角落，所以他左边靠着墙的距离很小。我见从右边拿不到，便又跑到了黑羽的身后，而原本放在我肩包第一层的钱包我一时间摸不着，刚想把包拽出来——

　　“让一让，让一让！”
　　身后是抱着纸箱子的员工，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快斗站的位置后面有一个小仓库，而工作人员正要把新到的复印纸搬到仓库里，我站的这个位置正好挡住了人家的道。

　　“啊，抱歉。”我被挤得往前一扑，手撑着墙当打算稳定身形，手臂却被人中途拦截了。
　　“黑羽快斗！”我恼羞成怒的被少年抱在怀里，挣扎不得，便压低的声线凑在了他的耳边。“你给我放手！你到底在干什么啊！外面还有那么多人——”

　　“黑羽。”
　　“什么？”
　　“这是你第一百三十六次喊我的姓氏了。”

　　少年从背后抱着我，手臂像焊牢的铁条般箍在我的腰间，微凉的脸颊更是直接的埋在了我的发烫的肩窝。柔软蓬松的发丝蹭在我的脖颈处有一些发痒，全身上下都酥酥麻麻的没有力气，而黑羽却毫不自知的将脸越埋越深，我都能够感觉到他微颤的吐息。
　　“明明之前还是喊快斗的。”
　　“虽然总是会那样恶趣味的刻意的喊我名字，可是现在又变成了超级疏远的黑羽。”
　　“明明这段时间，我已经···已经很努力的在忍耐着了啊！”
　　“每天都在思考到底是什么地方让老师生气了，自己又错在了哪里···忍耐着想要去找老师，见老师的冲动，只能够远远的看着你和其他家伙聊天，我整个人啊，简直都快要疯了！”

　　伴随着少年越来越激动的话语，我感觉自己也仿佛无法呼吸起来。

　　“‘那是一个绿眼的妖精，谁做了它的牺牲，就要受它的玩|弄。’”
　　“莎士比亚总是在一些俗套的同时，写出一些人生的哲理啊。”

　　※

　　我不知道少年的意思，是不是电光火石间我所想的那一个。
　　但是我只知道，这样的亲密的姿势，以及将我完全包裹的，属于黑羽的一切，让我格外无所适从，甚至是全身发麻没有力气。耳边的杂音逐渐的趋于平静，除了机器工作嗡鸣的声响外，我只能够听到不知道属于谁的紊乱心跳。“你先放手，店家还等着我去交定金。”

　　竭力保持冷静的我并不知道我此刻的表情，或许是微红，又或许是若无其事的冷漠。
　　总而言之，我的态度让少年的身体一僵，能够明确的感知到他发颤的手臂离开我的腰间，眼睫轻轻的划过我后颈的皮肤，滚烫的呼吸逐渐的消失，浓郁到让我晕眩的柠檬香味，也终于的消散了些许。我微不可察的松了一口气，转过身头也不抬的去摸自己的肩包。

　　“既然···”
　　我发觉自己的尾音有一些发颤，便不由得止住了话头。
　　待到原本搬东西进入仓库的员工出来，我才在纷乱的杂音中得到了勇气再次开口。
　　“既然你都发觉了我在刻意的规避你，又为什么还要过来找我呢？”

　　这才是我心底最大的疑惑。
　　黑羽并非如同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大大咧咧，少年的心思细腻，甚至可以说是敏锐。
　　我鲜少见到这个年纪，如同少年一般通透的人。
　　而且从先前的对话上来看，黑羽显然也是知道了我在刻意的避开彼此的相处。虽然他认为我是因为生了他某些不当举动的气，但事实上这样的相处已经维持了快有近两个星期的时间，早前黑羽尚且还能与我自然平和的相处，为什么偏偏就是今天，他却一反常态了呢？

　　“所以老师你到底再生什么气啊——”
　　我垂下头看着被捏住的衣角，不敢抬头去看头顶人的表情。
　　只能听到他宛如一只被抢了玩具的大狗狗一般，沮丧的说话。
　　“告诉我好不好？我会道歉，也会改的——”

　　可是这根本就不是你的问题啊。
　　我咬了咬舌尖，感受着疼痛蹿上心头，嘴里没有血腥味，只有一阵苦涩。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拿出了钱包，将之前放在我这里的班费给拿了出来，然后放回了包里。

　　“没有过来找你啊。”黑羽的手放在了我的包上面，然后我还没看清楚他手上的动作，原本夹在我钱包里面的一张照片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明明是老师自己解除了警戒线，靠了过来，怎么说应该都不是我这边主动吧···哦，原来以前的老师长的这么可爱。”

　　少年手中的照片，是很早以前我第一次去游乐园照的。
　　缺失记忆的我，被当时还没成为彭格列首领的纲哥带去了从未见识过的游乐园，被热情的奈奈妈妈换上了一身碎花小裙子，连头发都不许披着，被精细的编成的小股用发卡别再耳后。那是我认为自己这辈子最精致的时候，被认识的哥哥牵着照相，是我一直以来最普通的时刻。我还记得纲哥的手不大，但是却能够在关键的时刻牢牢的拉住我，甚至还有一些温暖。

　　“还给我！”猝不及防的对上了那双潋滟的蓝色眼睛，我原本拔高的声线又恍然间低了下来，伸出手去拿被黑羽放在手心的照片，然后重新的放回包里。“不要随便开这样的玩笑。”
　　“抱歉。”黑羽也同样的压低了声音，凑在耳边格外的缱绻。“我只是没想到会是老师这样珍视的照片···也没想到，原来在那么早的时候，老师也会笑的那么开心。”
　　“老照片而已。”我避开了少年的靠近，一个越步走向了一边。“我去交钱了。”

　　“老师——”
　　“等价交换啊。”黑羽回过了头。“我已经回答完了，该老师回答了不是吗？”
　　“因为什么生气，老师还完全的没有告诉我呢。”

　　“我没有生气。”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
　　“没有生气？”
　　“没有。”我摇了摇头。“我要是生气的话，可不会是这种憋屈在心里面的体现。”
　　“那是因为——”
　　“因为我一直，都在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我觉得需要稍微远离黑羽你，我才能够思考明白的问题。”

　　我觉得，比起一直以来的逃避，我更想要知道，在那天晚上的那个吻之后。
　　我内心不安躁动着的，究竟是什么？
　　是作为老师对于学生下手的背|德感么？
　　还是说我居然是个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正人君子？

　　我在意的不是那个吻。
　　而是我为什么会在那个吻开始之后，会有深入以及沉迷的快|慰。

　　单纯的|性？
　　之前我也以为自己是兽性大发，饥不择食了，但后来我又觉得不对。
　　至于哪里不对，我也说不出来。
　　所以在搞清楚之前，我并不打算在接触引发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之前我一直生活在意大利，对于我们作为师生的相处刚开始的没觉得有多奇怪。”
　　“可是后来我却发现，我们之间很多的接触，甚至已经超越了师生该有的距离——”

　　我顿了顿，然后忽然的抬起了头，直视着身前的少年空白起来的表情道。

　　“所以说···”
　　“黑羽同学。”
　　“你···是喜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