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波本 ...
-
尸体是在午休结束后被发现的。
我没有去到现场，但是因为班里的学生是第一目击者，所以在接到绀野老师电话的时候，我还是和已经恢复正常的长谷川说了一声，打算过去看看情况。
“十一。”
我听到长谷川在我的背后喊了一声我的名字。
“我们，算朋友吗？”
冰冷的刀刃抵在了我的脊椎尾骨处，长谷川的声线已经不在颤抖，甚至因为刚刚强行抽烟灌酒，嗓子还带着嘶哑的晦涩不明。
“…如果不算。”我没有回头。“那你连在我面前抽刀的机会都没有哦，泰子。”
就算是前·黑手党，也不代表我会对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毫无戒心。
我能允许长谷川举刀直指我，已经是我对她最大的纵容。
或许是出于同类的惺惺相惜，又或者，是我对她这个生于和平年代的女孩勇气的赞许。
我默许了她的试探。
并且予以了回应。
“…是吗？”长谷川放下了手中的刀，从背后拥抱了我。“那可真是太好了。”
“说起来十一虽然是实习老师…但你晚上的动员大会，也是会参加的吧。”
动员大会？
脑子停滞一瞬间的我，很快又回想起了之前绀野老师跟我说过的，学校家长参观日后的总结大会。似乎全校都会参加，而且还会重金邀请摄影团队记录下来这样的重要时刻。
“啊…”我颇有些不以为意的道:“应该是会去的吧。”
※
发现尸体的，是中森青子与她的青梅竹马黑羽快斗。
据当事人的描述，他们原本是打算去体育馆旁边的小卖部买东西，抄近路路过因为维修而暂时被封锁游泳池，怕鬼的中森总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拗不过好奇的黑羽，中森只能和他一起绕过了‘正在维修’的立牌，然后往里面走。
结果还没走几步，中森就看到了被放满的水的泳池中，漂浮着一团不详的黑色。
“死者叫上山要，是江古田高中二年级C班的学生。”因为中森的父亲就是这片辖区的警察，所以报警后过来的就是隶属他的小队，在我赶过来前的一阵兵荒马乱，基本的信息也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根据尸检结果，死者是被溺死的，死亡时间是一个小时前，也就是下午第一二节课开始的时间。死者双手双脚皆有被捆|绑的痕迹，嘴被胶带封住，无法呼救。”
“也就是谋杀吗？”中森警官托腮思考了片刻。“那这段时间出入泳池的人员名单呢？”
“这个…泳池周围是没有安装监控的。”绀野老师是游泳社团的教师顾问，她负责安排泳池开放前的清洁安排工作，因此对于这边更多了解。“因为往年有些调皮的男同学篡改了监控摄像头的电线线路，利用学校的监控进行偷窥，被发现后那个摄像头就直接拆除了。”
“青子。”我站在人群外朝里面的中森打招呼。“怕与你父亲混淆，不介意我这样喊吧？”
青子摇了摇头，她朝我露出有些勉强的笑容，面上却难掩忧虑。
“你还好么？”黑羽在另一头做笔录，小姑娘内心正脆弱的时候，偏偏朋友不在身边，父亲也要办案子，也难怪她紧张。“要是难受就先休息会，我找平田老师借了医务室的钥匙。”
“我没事。”青子走到我的身边主动握住了我的手。“老师，可以抱抱你吗？”
“如果你需要。”
我拥抱了比我还高一点的青子，伸出手抚摸她柔软的头发。
“很害怕吗？”
我抚摸青子颤抖的背脊，一遍又一遍的安抚她不平稳的内心。
坚强的女孩子是这个世界的珍宝，看着怀中明明那样害怕，却还是努力不想给身边人添麻烦的小姑娘，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能握着她的手，陪着她面对警察的询问。
等到笔录做好之后，案情也一度的陷入了僵局。而更加麻烦的是，死者的家属被通知过来后就开始大吵大闹的给警方施加压力，原本还处于暗中调查的杀人事件，变得人尽皆知。
那个就是弥子的母亲么？
我和青子被黑羽护到了身后，从少年的身后探出头，我的视线落到那个穿着鲜亮，但人却格外憔悴的女人身上。在长谷川叙述的故事中，那个女人为了眼下的生活，牺牲了自己女儿的未来，而在某种意义上，与算是和她有杀女之仇的父子相处，也不见她有丝毫不对劲。
甚至在见到上山要尸体的时候，她也真切的露出了哀悸的表情。
这算什么？
圣母？
我觉得以后在听到玛利亚这个名字，我可能会有些反胃。
“…我已经说过了！请不要打扰警方的工作！我们理解您丧子的痛苦，但是也请配合工作！”中森被人群中撒泼的那个男人实在搞得不耐烦了，要不是考虑到女儿还在现场，以及揍死者家属影响不好，可能以他的暴脾气就不是这样好声好气的说话了。“死者平日里有没有结怨的对象？或者他在家中是否提及过学校中哪些奇怪的事情？”
我发誓在那一瞬间，我看到了上山父亲狰狞的脸。
因为角度问题，我看不到他背过去看自己妻子的表情如何，但是从女人骤停后，又响亮起来的哭声，我想绝对不会是什么好情绪就对了。
“犬子很好。”上山父亲咬牙切齿的道:“还请警方务必早日抓到凶手！”
说完他就拖着妻子的胳膊，转身离开了。
见惹麻烦的人终于走了，中森还没来得及缓一口气，就示意身边的小警察跟上去。
毕竟是案情的相关人员，必要的时候找不到人可就糟糕了。
“现在完全没有头绪呢。”警方的搜查目前陷入了窘境，除了死亡时间，嫌疑人都没有一个，只能够动员去询问其他人有没有见到奇怪的人出入这片区域。“因为是家长日，人流量变大，校方的戒备也随之变低，混入校外可疑的人物也是有可能的。而且学校家长日结束后警方也不能勉强将这些无关人员留下来，各方面的压力都很大啊…”
而长谷川会特意的选在今天下手，想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不光是因为家长日可以合理的，将她的目标人物都汇集在一起。
更重要的是拖慢了警方的调查速度，那么她也有更多的时间为以后做打算。
…以后？
我忽然的眉头一跳。
家长日，拖延时间，晚上的全校动员大会。
电光火石之间，似乎有一根线将这所有的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卧槽。
不会吧…
我看着从远处走过来的长谷川，她因为曾经负责泳池的打扫而作为相关人员过来问话。
少女的身上还有肉眼可见的伤痕，突然的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下，她还有些不习惯的瑟缩了一下，连带着询问她的警员都不敢大声的说话，生怕吓到了这个像兔子一样的女孩。
像兔子吗？
我看着远处的长谷川，忽然有些好笑。
“返祖的兔子…”
“似乎是食肉动物啊。”
※
我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这个年代出现了那么多的少年侦探。
警察这么容易糊弄，稍微正常一点有常识的家伙都可以破案好吧！
长谷川再被发现经常出入案发现场，甚至在案发前几个小时又出入现场后，被正式列为了第一犯罪嫌疑人。但是因为她在死者的死亡时间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因此警察将视线转移到了校外人员的身上，更是因为她身上的伤痕，还面带怀疑的多问了我两句。
——没错。
证明长谷川在案发时间不在现场的证人，就是我。
按照长谷川的说辞，在案发的那段时间，她正因为心情不好找上了学校内，唯一对她友善的我，甚至为了疏解情绪她还买了很多啤酒。但是因为我作为老师制止了她的行为，所以那些被她打开的啤酒罐，最后都是被作为成年人的我，给勉为其难的代劳了。
而警察后来在天台上找到的几瓶没收拾的啤酒瓶，也很好的印证了长谷川的话。
呵呵…
我该庆幸，幸好我有收拾好天台上自己抽过的烟头吗？
要不然喝酒又抽烟，我怕是要被教务主任请去喝茶才是。
“原来老师你还会喝酒啊。”黑羽走在我的身边，青子因为学习委员的身份，被下午还有课的绀野老师喊去帮忙了，我则是在为长谷川完善证词后，出门就遇到了等在门口的少年。
“我现在已经二十岁了哦。”准确来说还没到二十周岁，但是日本不满二十不能喝酒，所以在许多场合我都把自己当二十岁的人。“而且我的国籍是中国，十八岁就可以喝酒了。”
虽然我十几岁就开始练酒量了，但我却不是很喜欢那种涩涩的味道。
“那好喝吗？”
黑羽又好奇的问道。
“看情况。”我将袖子折到了手肘处。“当你需要它的时候，你不喜欢喝都会觉得酒是个好东西，而当你不需要它的时候，它连贩卖机里的饮料都不如。”
“那老师你喜欢吗？”
“什么？”
“…酒。”黑羽顿了顿后道:“你喜欢酒吗？”
喜欢吗？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喜不喜欢那些让舌尖发苦的味道。
但是刚去意大利的那些年，无论是我还是纲哥，桌面上都离不开酒这个玩意。
受伤的时候，它就是天然的止痛药和消毒水。
难受的时候，它麻痹神经的效果比任何一种药都好用。
那段时间，我都是把酒当做水一样喝的。
晕了就吐，吐过了接着喝。
喝到我再怎么喝都不会醉的时候，我却再也不需要面对那些喝酒的场合了。
而现在再提起酒，我在想到的，却是一个人。
“喜欢…吧。”我回想了一下那种酒过喉的味道，辛辣中还带着一丝勾着味蕾的甘甜，让人念念不忘。“酒的话，我最喜欢的…”
“果然还是波本哦。”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波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