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别压我尾巴吗》陈敬荣

3、第 3 章

　　“我当然知道。那姑娘说，要去寺里找她丈夫，问他那人俗名是何，她不知，法号是何，也不知。”鸣洄撇撇嘴，关于盛安寺不让女人进的说法他早就听过了，放在半年前，他才不会信这种鬼话，早就带着姑娘去寺庙里，挨个和尚认一认，哪还会特意麻烦一趟钟不让。
　　只是半年前，鸣洄打了一只野兔子，不过一箭射偏，兔子带着伤跑了，鸣洄不甘心，就跟在后面追，一追就追到了盛安寺。
　　关于盛安寺的传说，他来京城以前，就在酒楼茶馆里，略闻一二。到了京城，无意间和钟不让问起盛安寺，钟不让连连摇头，叫他无要紧事万不可登盛安寺。
　　“就一个和尚庙。说那么吓人。”鸣洄道。
　　“盛安寺不是普通的寺庙，它坐落在京城的龙脉上，尚且阴气滚滚。镇灵塔更是阴气之极，那里的法师都是以命换命，消耗自己的阳寿来续镇灵塔的命。”
　　“啧，你这说的。”鸣洄皱着眉，听的后背发凉，“光天化日的，哪来那么多阴气不阴气，你看得见啊？”鸣洄问。
　　钟不让一脸认真，“我就是看得见。”
　　鸣洄被他噎了一下，没说话，摆摆手，“成天跟个神棍一样。我喝酒去了，你自己呆着吧。”他说道，一转身便奔着酒馆去了。
　　话虽这么说，但是鸣洄并不是真的不上心。
　　几年前，鸣洄因为在老家杀了赏金上的强盗而出了名，找他的委托越来越多，从官府到富商，从帮派到农民，总有人愿意倾尽家财换另一个人的命。
　　为了夺权也好，复仇也罢，鸣洄这些年见尽了各式各样的恩恩怨怨，有得苦苦哀求声泪俱下，有的干脆趁他不注意擒住他，他想做也得做，不想做也得做。
　　尽管鸣洄穿梭在各座城池之间，可是想找他的人，总有办法找到他。后来鸣洄到了京城，好生伪装，可还是被一个人认出来了。
　　那人黑衣蒙面，什么特征都看不见，只给了他一封委托信，另外附带了巨额的委托费。
　　而委托的内容，仅仅是让鸣洄当晚去一趟钟王府，连做什么都没说。
　　既不杀人，也不夺财。
　　“去一趟就行？”
　　那人不说话，只是点头。
　　“那，那我总要拿点什么证明我去了。”
　　那人摇头，用手又点了点委托信，示意鸣洄，只要去就行了，然后把银票一并递了过去。
　　做完交易，那人鞠了一躬便上了马车。鸣洄一头雾水，去核对了银票，发现真的能提出银子来。他不知道那人这样做有什么好的，于是那天晚上，鸣洄便易容去了钟王府附近喝酒，留一只耳朵用来听关于钟王府的事情。
　　可是天都黑透了，也没听到一丁半点关于钟王府的事，就在鸣洄想走的时候，忽然有人进门大呼，“钟王府起火了！”
　　鸣洄和众人一起赶过去，火舌扭动着身体，贪婪的舔着钟王府的门柱。
　　“小王爷！小王爷还在里面睡觉！”有个下人模样的女人喊到。
　　人群蠢蠢欲动，但没有一个人向前去。
　　门柱倒下，众人纷纷后退。
　　“啧。”鸣洄几步飞到附近的井旁，全身浇上了水，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的时候，他就已经跳到了钟王府的房顶上，好像是有缘一般，他一眼就看到了一身银白的钟不让。
　　“小子，这套衣服救你命了。”鸣洄跳下去，用一直带在身上的绳子，把小钟不让捆了好几圈，带着他跳到了房顶上。
　　“咳咳，咳。”钟不让被鸣洄夹在臂弯里颠的直咳嗽，“谢谢你，哥哥。”他道。
　　那些人看见有人把小王爷救出来了，都急着跟过去，鸣洄不想被人看见，就把钟不让带到了一个相对远一点的地方才放下。
　　他看了看钟不让，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自己做易容的胡子并没有掉。
　　这小毛孩怎么开口就叫一声哥哥。
　　“没被熏死可算你命大了。你得叫我一声叔叔。”
　　钟不让摇摇头，“哥哥，我一直在等你，救命之恩，来日定当相报。”
　　鸣洄一皱眉，远处人声扬扬，看来已经有人找过来了。
　　他不明白那黑衣人怎么回事，也不没太听懂这孩子究竟在说什么。
　　“我不能见死不救罢了，有缘江湖再见吧，小王爷。”鸣洄说完便扭身消失在了黑夜中。

　　后来鸣洄问起钟不让，那时为何说在等他，钟不让还是那样一脸认真的回答，因为当时他正在睡觉，一睁眼睛看见了地府的黑白无常，无常带走了很多人，独独没带走他，还强迫他穿的显眼一点，把他赶到了一块空旷地方，说一会有人来接他。
　　他按无常的话做了，到了院子里才发现，王府已经被大火给吞没了，要不是无常叫醒他，他可能已经死了。
　　他在火里等了又等，感觉自己快不行的时候，鸣洄便飞下来把他带走了。

　　这种话，鸣洄自然不信，他虽然没跟先生读过书，但是也不傻。什么鬼啊神啊，骗骗孩子还行。
　　但是他问了几次，钟不让都是一样的答案。鸣洄没劲，便不再追问了。但故事听得多了，也就有那么几分真实性，鸣洄有时候一个人喝酒，就会想起当年的事情。黑衣人到底是谁呢，他问钟不让，钟不让说不知。王府的火是谁放的，到最后也没查出个所以然。
　　还有这种种扑朔迷离后面，鸣洄最不明白的是，小钟不让为何透过他的易容术直接叫了一声哥哥。
　　他问钟不让，钟不让就说自己的眼睛看得见，看得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起初鸣洄不信，后来的种种事情，却让鸣洄越来越无法反驳钟不让的话了。

　　半年前的那天，鸣洄跟着兔子追到盛安寺附近，盛安寺前面有一片林子，过了林子，有一座矮山，盛安寺就在那上面，鸣洄一抬头就能看见那传说中的镇灵塔。
　　他疏忽了片刻，兔子便溜走了，鸣洄也无心再去管兔子，只觉得好奇的受不了，便小心翼翼的朝盛安寺去了。
　　离大门还有些距离的地方，鸣洄停下了脚步。
　　这盛安寺果然与别的寺庙不太相同，大门格外的高，而且紧紧的闭着。这里明明风景正好，可盛安寺却把这青山绿水全都拒之门外了。
　　鸣洄上下打量着，听说这里阴气重，男人都不行，女人更不得靠近。他抬头往那镇灵塔，想看看到底有没有什么所谓的“阴气”，莫非真的只有钟不让能看见。
　　他正抬着头，通红的太阳不知不觉沉了下去，鸣洄望着镇灵塔，还没看出一二，忽然全身一震，那镇灵塔在他眼前变大了数倍，又带着虚影缩了回去。
　　山林里传来几声孤寂的鸟鸣，天色不知何时已经擦黑，寺庙里钟声想起，念经的声音随之而来。
　　鸣洄从没有那样的头痛欲裂过，一股不可名状的力量狠狠的敲着他的心脏。鸣洄向后退去，一路狂奔下了山。
　　他当晚便去了钟王府。
　　而钟不让见他第一句话，就是问他去了哪里，为何身上阴气那么重。
　　鸣洄那一刻差点连黑白无常的故事都信了，他只是摇头，什么都没和钟不让说。感觉和钟不让一起好像更安全点，就死皮赖脸的在钟不让屋里挤了一晚上。

　　从那天开始，鸣洄就开始忌惮盛安寺，说不出的恐惧才是最令人恐惧的。鸣洄再没有靠近过，他虽一直不信鬼神之说，但盛安寺之于他，就是狠狠的一巴掌。

　　“不可能吧。”钟不让呼了一口气，把鸣洄的思绪拉了回来。“盛安寺的法师，可是六岁之前就剃度了。而且据我所知，他们终身不下山。”
　　“那么小一块地方，待一辈子吗？”鸣洄皱眉，有些难以置信。
　　“他们的寿命也不长。一般二三十年，就献祭给镇灵塔了。”钟不让道，“对了，你那故人，是从何地来？”
　　“姑苏。”鸣洄道。
　　“从姑苏来，到盛安寺去寻丈夫。”钟不让若有所思的重复了一遍。
　　“啊，对了，她还说，那是她未结发的丈夫，两人只是有婚约，后来那人走了，她寻到京城来，一口咬定，丈夫就在盛安寺。”鸣洄补充道。
　　“虽然可能性不大，也不排除这几年有什么人去了盛安寺。但是这都不重要，盛安寺那个地方，最好不要去。”
　　“这……，我在姑苏的时候，无父无母，要不是她们娘俩给了我两口饭吃，我早就没了。我离开姑苏的时候，听说姑娘患了病，命不久矣，可是我马车都走了，我也没能下车去看她一眼。本来一直于心有愧，没想到姑娘挺过来了。这次找到我，我就想帮她个忙，算是报恩了。”鸣洄说道。
　　“话虽这么说，”钟不让顿了顿，“但还是有诸多蹊跷，首先这姑娘是怎么知道你就在京城的。想找你的人那么多，个个神通广大，也不见得都能找到你。怎么她那么神。”
　　“我每次去接委托都是易容去的。但是最开始在姑苏的时候，我还没习得易容术，姑娘见过我真容，所以，可能就……好找一点？”鸣洄解释道。
　　“那也不对，你来京城已经许多年了。如果她丈夫早就去了盛安寺，她应该早就来找你。如果今年才去……我倒是没听过盛安寺今年还收过什么人。而且，她从哪里得知的你在京城，京城那么大，她一个弱女子，又是怎么找到你的。”
　　“这……”鸣洄一时答不出来。
　　“你方才说是街上碰见的，我可不相信偌大的京城有如此巧合。那姑娘一定是跟着你去的，她知道你会去哪，也知道你会回哪。说不定你此刻与我谈话，她就在不远处看着。”钟不让说道。
　　“嘶。”鸣洄倒抽一口凉气
　　“你们可有约定，下次何时再见？”
　　“明日下午。”鸣洄答。
　　“好，明日我与你一同去见她。”钟不让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