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剑山]天若有情》水煮红虾

3、放下

　　时光就在王舞日复一日的固守中慢慢流淌过去。
　　如同往日一般，她依然没能等到欧阳商。
　　不过不知为何，这一次，她却不再如从前那般，总是攒着满腹的失望去借酒浇愁，而是慢慢学着适应起来。甚至有时候心情好的时候，还有心思跟憨憨徒弟王陆打打闹闹。
　　一切似乎都是从前的模样，可冥冥之中，却又好像有了微妙的变化。
　　就在这样惬意却又似乎缺点什么的日子里，好几年过去了。在王舞对某人日益强烈的思念中，这时候，离开已久的风铃，也终于舍得回来了。
　　随之而来的，是她即将与未婚夫结为连理的消息。
　　当时王舞收到消息后急匆匆赶过来，站在人群外遥遥望着那女子清瘦了许多的身影，还没来得及心疼几秒，便被这个噩耗打了个措手不及。
　　什么，小铃儿居然要成亲了？
　　这个念头甫一浮上心头，王舞便有些震惊，而后更是失落地想，难道她终于对自己失望，决定放弃自己了么？
　　想到这个可能，她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了，在众人或嘲笑或质疑或同情的目光中，颇为艰难地勉强维持住面上的风度，作出一副为好姐妹开心的模样，祝福风铃终于得到两情相悦的爱情。
　　风铃笑着接受了她的祝福，并在一众善意的哄笑声中邀她参加自己的婚礼。
　　……心这么大的吗？
　　听到这个饱含诚意的邀请，王舞心中顿时如同吃了几斤黄连，一下子笑得比哭还难看。
　　于公，她是风铃从小到大的玩伴，是看着她长大的人，若对方要成亲，自己绝对是有资格在场观礼的人。
　　可若从私心来说，她却是绝不想去的。
　　无论是之前风铃对她的苦恋，还是现在自己对她的追悔莫及，都不适合让她带着强装出来的开心，出现在对方的婚礼上。
　　感情方面的真情流露最是作不得假，王舞真怕到时候看着风铃与那人的举案齐眉，自己会绷不住。万一到时候再搅了铃儿的婚礼，就太不体面了。
　　过去的事，就让它好好过去吧。
　　王舞咽咽口水，当即便想婉拒。可不知为何，当望见风铃注视她时的那双通红的眼眸，她一愣，那句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的拒绝之语，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她不明白，小铃儿不是已经放下自己，找到渴求已久的真爱了么？为何她望向自己的眼神，还是那样暗藏忧伤？
　　是仍然心怀不甘，不满自己这般云淡风轻；还是自己这几日熬的夜太多了，导致一时眼花看错了？
　　王舞心头隐隐有了一个猜测，但在看着人群中笑得温婉端庄的风铃时，终究没有提出来。
　　小铃儿是真的变了。许是有了爱情的滋润，不再像以前那样暴躁了。现在她站在人群中，是那样地耀眼，哪还有当年初遇自己时的羞怯？
　　王舞突然有些怀念过去的日子。不过，也只是片刻。
　　片刻之后，她便开始逼着自己不要再留恋。因为她觉得，小铃儿现在这样就很好，没有必要因为自己一个不知道准不准的猜测，再耽误她一次……那个想法，还是由它烂在肚子里吧。
　　虽然知道只有这样做才是对两个人都好的结局，但王舞心中却终究还是有些意难平，这之后几日，她表面虽然仍是笑嘻嘻的，可私底下在师兄弟们看不见的时候，却总是突然敛了笑容，变得郁郁寡欢，好几日都没个笑模样。
　　贴心徒弟小陆儿哪里见到过她这副茶饭不思的模样，诧异之余，便琢磨着给师父出主意，想要帮她抱得美人归。
　　王舞沉浸在失恋的悲伤中，好几天都没管过他，直到某日宿醉酒醒后没见到他人，才终于觉得奇怪。等到发现端倪的时候，逼问了半天，才知道他为了自己这事，竟然跟他的几个狐朋狗友商讨了好几天，最终想出一个绝妙的法子。
　　——抢婚。
　　哎呦，还真是绝妙……
　　个屁啊。
　　王舞有时候经常会想，她这徒弟长得这么机灵俊俏，怎么脑袋瓜子里尽是些馊主意？
　　活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她简直想不通，自己当初到底是怎么从他身上感知到欧阳商的气息的。傻兮兮的，哪有半点当年那个英明神武的大师兄的影子。
　　可想而知，这个主意被她给否了。
　　不仅否了，还赏了徒儿一个爆栗。王陆委委屈屈地揉着头顶的大包，跑去好基友小海那里求安慰。
　　海云帆见着他头顶的大包，倒是什么都没问，只是不由分说地将他按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个煮熟的鸡蛋，轻轻压在他额角滚来滚去，慢慢为他消肿。
　　静谧的气氛流淌在二人之间，寂静无声，却又莫名凸显岁月安稳。
　　王陆心里本来还有些不开心，可一感受到头顶的轻柔力道，顿时觉得方才在师父那里受到的委屈都不算什么了。反正只要有小海在，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能帮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嘛。
　　这样想着，他也不怪师父刚刚的暴力行径了，想了想，开口将方才感受到的王舞的不对劲说了出来，想听听他的小海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谁知海云帆听了，却摇摇头，道：“无解。”
　　无什么解，为何无解？
　　王陆不解，抓住海云帆停在自己额头上久久不再动作的那只手，看向他，好像在无声地问：“为什么？”
　　海云帆盯着他好一会儿，末了长长地叹息一声，却是答非所问，“王兄，你是真的不知道吗？”
　　“啊？”
　　这话一出，王陆简直跟被雷劈过一样。
　　敢情还真是因为自己啊？
　　那他现在去老板娘门前负荆请罪，还来不来得及？
　　二人的对话，王舞丝毫不知。或者说，就算知道了也毫无益处。
　　事到如今，眼看着风铃即将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身为逃兵的王舞，已不再有勇气像当年一腔孤勇地喜欢着欧阳商那样，去跟她说明心意。
　　何必呢。
　　这样一来，除了多一个人受情伤，还能如何？
　　没错，她确实喜欢上了风铃，可尽管如此，自己又能真正放下欧阳商吗？对方的转世明明就在眼前，被她收为徒弟朝夕相对着，难道要她一边跟风铃剖白情意，一边再对着王陆怀念过去吗？
　　她做不到。
　　所以，还是算了吧。
　　于是等到风铃成亲那日，王舞收拾好心情，犹豫片刻，终究还是鼓起勇气伸出手去，推开面前那扇贴着喜庆红字的门。
　　耀眼的阳光随着她推门的动作洒落进屋内，让她清楚地看到了屋里的景象。风铃一身红衣，正披散着头发端坐在镜前，目光定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舞难得见到她这样安静的时候。记忆中，风铃向来是个暴躁的小女孩，即便是想事情也总是蹙着眉头，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如今瞧见她如此伤怀的模样，仿佛今日不是要与心上人结为夫妻，而是要慷慨赴义，王舞怎么忍心看得下去。
　　见着风铃发呆的模样，她摇摇头，关上门，轻手轻脚走过去，轻轻将双手放在对方略显单薄的肩膀上，无声安慰。
　　风铃自镜中看到她的身影，一句话也没说。直到王舞压抑着心中复杂思绪同她调笑几句，才见她终于露出一个笑。
　　见状，王舞这才放下心，绕到风铃身侧，轻轻抓起她脑后的一缕青丝，拿着象牙梳子一下下梳了起来。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一句句的祝祷，诉说得极为认真。
　　这是王舞对风铃最真挚的祝福。
　　也是她对二人之间那抹本就不该存在的情愫，做出的最后的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