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枝子》杜若SJ

4、栗昦下界

　　扆龙这鸟语花香的湖上竹屋，正处于阳都北郊的水华泽，水华泽之名的由来，盖是因为这一泽每到夏日就静香幽远的亭亭荷花。荷花，又名水华，故此湖名水华泽。
　　水华泽半抱着一片山林，因着山林里长着层层峦峦的竹子，便被称为竹山。竹山多雾气，平日里是人迹罕至的，可今日不一样，虽则今日暂且也无人来，可是却有仙人造访。
　　“孽徒，你说这竹山有上神踪迹，踪迹呢？”白眉、白须的老者用平日里支撑身子的檀木杖，“咚咚咚”敲着他面前一位须发尚未全白的小老头。
　　“回师父，是鹿仙与徒儿说起，他在这竹山觅食，正巧看见一位上神从天而降呢，徒儿便赶忙来知会您了。”小老头对老者很是恭敬。
　　“那头蠢鹿的话你也听信？”老者似是气急，又似是恨铁不成钢。
　　小老头嗫喏着，思量着该怎么答复，终是脱口一句：“自帝尊突袭事件之后，是师父您自己说的，未免怠慢上尊者，有风吹草动都应禀您知晓啊。”
　　老者深呼吸一口气，对自己这三百年来未开过窍的笨徒弟显然是失望了，檀木杖杵在地上，说：“罢了，且去探听清楚是何方尊者，到阳都有何贵干，切勿叫上尊者再拿了我阳都土地的短。”
　　“徒儿遵命。”小老头应诺后，旋入土地不见了。

　　阳都土地仙师徒二人热切寻找着的上神，此刻正在竹山最高的一处峰顶，明黄色的衣袍在山风里翻飞无度，高高束起的马尾也有些散乱了。
　　一只白鹤立在栗昦上神的左肩，一双清明的眼珠直直盯着竹山中云深雾缭的某处。
　　“白鹤，你去看看。”栗昦上神亦看着那处云雾，脸上全无表情。
　　白鹤修长的脖子转了转，脑袋对着栗昦上神，说：“这点小事儿，咱也管？”
　　“既来之，则管之。”
　　……
　　“若你惧怕，本神便亲去。”栗昦上神对着久久未动身的白鹤，淡淡的说。
　　白鹤眸子一眯，浑身被白色的灵光萦绕，一霎时，一名翩翩少年郎立在了栗昦上神左侧偏后半步的地方，少年一头细碎柔软的齐肩墨发，一身白色的华服，衬得他风华无两。若此时有人正远观此处，怕是会以为山头正挂着一轮皎皎皓月。
　　“这也配叫我惧怕？？？”皎皎皓月微皱着眉头，甩出一个白眼。
　　“那为何久不动身？”
　　“我只是在想，那句话是既来之，则安之，不是什么‘则管之’。”皎皎皓月撇着嘴，嫌弃的看了眼自己的主子。
　　“并无不妥。”
　　终是上神万年不变的淡然，封冻了皎皎皓月略带活泼的光辉。

　　沐夏在扆龙家当了几日优哉游哉的神仙，今日不知哪根筋搭错，在扆龙午间享用美餐时，问道：“龙头儿啊，你就没想过换个活计吗？整日摆摊卖菜，我看是大材小用了呀。”
　　扆龙正一门心思吃着安柳做的糖醋鲤鱼，这鲤鱼是水华泽里天然生长的，肉鲜味美，不可多得，再加上安柳的手艺，姑且算得上是一道美味了。听了沐夏这话，他顿了顿手中的竹筷，放慢了夹菜的速度，说：“从前我也是正经读书的，只是后来……，其中波折一言难尽，家父家母去后，为糊口，只好如此。”
　　觉出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沐夏略有些尴尬，他从芙蓉树下的椅子里坐直了身体，歉意的说：“抱歉，我不知……”
　　“也没啥大不了的，五年了，这样不也过得挺好。”扆龙倒是又恢复了狼吞虎咽的模样，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
　　午间的事情，裹在一树烟烟云云的芙蓉花香里，散去了。
　　安柳来的时候，沐夏没有特别在意，只当他是如往常一般，来做晚饭的。
　　“老大，你不是说你从万雷鼓下来那天，瞅见还有神仙下来吗，你猜猜是谁？”安柳一脸神秘兮兮的凑到沐夏身旁，说。
　　“要说就说呗，我几时陪你玩过这孩子游戏了？”沐夏拂开衣袍上新落的芙蓉花，这花不是一片一片凋零的，而是一朵一朵萎蔫的，倒是让沐夏想起一句诗来——宁可枝头抱香死，不曾吹落北风中。
　　“是栗昦上神。”安柳贼心不死，继续说：“你可知他为何下界？”
　　沐夏愣了一会儿神，丹凤眼直接眯了，说：“上神之事与我何干？”

　　在沐夏上仙、前沐夏神君心中，他与栗昦上神并不熟稔，只是在上安第九界的明净阁阅书时，曾看过几本关于栗昦上神的记载，譬如什么《桑水大捷》啦、《新十大神兵之玄凌剑》啦、《上神野史之栗昦传》啦……现实生活中，他俩并未有过几次照面，就连栗昦上神之妹、奉琴神女为其长子举办的百日宴，他俩都没有碰得上。那一日，可是群仙汇聚，堪比瑶池盛会、蟠桃盛宴的风光。
　　可，令沐夏觉得怪异的是，宁心殿以前经常收到以栗昦上神名义送来的小礼物。头先，沐夏还以为这位上神就是如此友善的心性，每次下界或外出，总会给仙友们带上点独具风俗的礼物。于是，他便收下了，想着，这是大家都有的礼物，总不能独独自己个儿把上神之礼拒之门外吧，这样让上神太难堪了。
　　后来，次数多了，沐夏觉着自己总收别人礼物，却也总不记得回礼，不妥，便再也没有收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