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别有幽愁暗恨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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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血走了之后，无情方才发现，原来，自己根本无处可去。。。。
甚至，这才是他第一次真正地，独自地感受会宁。
江湖问路不问心 ，问心问得几路行。
江湖虽大，何处是我家。
树林里探出了一个人影，没有杀气，亦没有斗气。
仿佛老友般，微笑，有些小心翼翼地询问，“我带你去想去的地方，可好？”
记忆中，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正常的对话吗？
“无所谓，哪里都好。”无情笑了，仰在燕窝上，开始看到碧蓝的天空，不再阴霾。。。
几天过去，看似和过去那些个尘土厮杀，勾心斗角的度日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实际上他的心境却也有了一些变化。。。
“温都家的，消消气。。。”
“大嫂子，就饶了小庆这一回吧！”
“你个不争气的，我打死你！”
“娘，你莫要再打了！”
。。。。。。。。。。
晨钟暮鼓，在这鸡犬相闻的村庄也是一样。
这里的黄昏静悄悄的，几个小摊的老板窸窸窣窣地收拾着一天的活计。
几个顽皮的小孩子摇摇晃晃走向回家的路，像落水的小鸭子，惊醒了昨夜降下的落雪沉眠。
胡杨林向天空伸出枝桠，几个大人拉着生气的大嫂，小孩子探出小小的头颅，吃吃的笑，稚气的侧脸映着昏黄的落日。
行人裹着厚重的棉衣，偶尔路过，斜视着那对争吵不休的母子，看着那个站在小路上7.8岁的小男孩，或惋惜，或无奈地摇摇头，。。。。。。
久违了的喧嚣，反而更容易让人平静。。。
他甚至有种错觉，自己是否一开始，便是在这里，从未离开？
厚厚的积雪下，甚至有汴京乡土的气息，久久萦绕在心疼，剪不断，理还乱。
每当傍晚时分，他格外地期许，其实，一直这般生活，也不错。。。。。
“成大夫！救命啊！娘要杀人了！”男孩子猛地奔到跟前，做了个鬼脸，用他不甚清晰的汉语轻声嬉笑。
接过他刚从邻家偷来的冻梨，一抹浅笑浮上他的嘴角。
“小庆又惹他娘生气，这小鬼，倒也不省心。”苍老的声音由身后传来。
用衣袖简单擦拭了一下，一口下去，酸甜的冻梨汁水好似还夹杂着酒香。。。。
“你，还是少吃这些发寒的食物。。”那老人皱了眉头，从他手中拿过。
“呵呵，负了小庆一番心意。。。”
老者无奈摇摇头，手腕搭上了轮椅的横梁，背着夕阳，缓缓而去。。。。
初到此地的时候，无情很惊讶。。。
毒魍，又一次令他意外。
那个曾经为医痴狂的毒魍，居然在这不起眼的小村有一处医馆，不，那着实小得可怜的小院，实在是不和“医馆”这个名字不合适。
毒魍只是遣走了收拾这里的温都嫂子，便安然住了下来。
就像毒魍没有问无情为什么独自一人一样，无情也没有问毒魍，如何平安脱险。
他们，都是很安静的人。
沾了这个不太常回来的土郎中的光，温都嫂子就听了毒魍的话，称他也为大夫。
可笑的是，他这名不副实的“成大夫”也就叫开了。
短短几日，却也和周围的邻里认识了个大概。
那个叫小庆的孩子，算不算自己的第一个金国朋友。。。。
无情想着想着，居然又不觉间笑了起来，看得毒魍莫名其妙。
“你心情很好啊。”端出今日简单的菜肴，碍于一条臂膀的障碍，不得不几次进出的毒魍有些气恼。
无情抬头，有些歉意，“对不起，又要让你自己忙。”
毒魍一愣，随即又让他的乱发掩住了眼，闷闷开口，“没什么。”
他这个人很简单，无情观察了几日，得出的结论。
彼时的宿敌，现在看来，就像一个比小庆还不如的小孩子，纯净得像一张白纸。。。
他只是送于他一方手帕，那时，确实是无意之举，而毒魍，却铭记在心，甚至对他那一声“沈先生”都念念不忘。
为了自己，他丢了一条手臂也不放在心上，而现在的这种表情，过去的无情会认为他是狠辣动了杀机，实际上，却也只是不好意思的一种掩饰。。。
人，便是这般的猜不透。。。。
霎敌霎我，变幻莫测。
心口一阵发寒，手中的筷子都颤了起来。
毒魍立刻起身，“怎么了？是不是又发作？”接着抵上了掌，一股真气输了进来。
无情缓了口气，示意自己无碍。。。
“没事了，”最近几日，过去时常觉得的那股寒气，越来越重，发作起来，心口竟如刀绞，难以忍受，每次都要靠他的真气，对毒魍而言，也是很大的负担。。。
毒魍收回真气，也惨白了一张脸，更像是自言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无情拉他坐下，“沈先生，人各有命，何须强求？我本就命不久矣。。”
毒魍烦躁，又回到了无情初见他时的慌乱，一遍遍重复，“我为什么救不了你，为什么。。。”
无情急忙安抚，“没有，你已经救了我了！你看，我不是好好活着吗？”
毒魍方才再次找到焦距，憨憨点头，“对不起，我疯得久了。”
无情笑，“我残了一双腿，你缺了一条手，你疯我痴，倒也天残地缺，这样不是很好嘛。”
毒魍反应了一会，方才明白无情的自嘲，“你不是的，你很好。。。”
他所能形容的不多，却也真正实在，“我不能医好宗真已经是遗憾了，如果不能医好你，真是枉我一生行医。”
“你已经尽力了。”
“不，你不知道，我对你做了什么，我。。。”
“那你就继续做下去！！”无情打断了他的话。。。
有些事，不说出来比较好。
如果这副陈旧破烂的躯壳，还能给人带来些希望，那他甘之如饴。
毒魍呆立了片刻，端起桌子上碗，“汤凉了，我去热一下再吃。。”
无情的眼很清，他的心却更清，或者说，他这辈子，最大的失败，便是凡事都看得太清。。。。
毒魍之于自己，之于完颜宗真，除去那些微的恩情，如此的不余余力，驱使他的，便是对与医术的追求和探究。
几日下来，不断的施针与灌注内力，手上，颈子上，那些连衣服都遮不住的地方，相继出现寒气凝结的霜花，似乎都在提醒着他，情况更严重了。
所以，与表面上的稳如泰山相比，无情心急如焚，因为，他所面对的，不仅仅是开始错综复杂的陷阱，更是随时都稍纵即逝的生命。
沿路留下了标记，冷血却迟迟未来。
铁手杳无音信，更令人担心。
这条路，对于失去了暗器保护的他来说，很艰难。。。
“成大夫？”门口有人轻唤。
毒魍匆忙开了门，那个身影便一闪而入。
“娘让我拿来的梨子，她今天看到成大夫好像喜欢哦！”无情倒是脸红了，想不到自己的小动作，倒是在人前漏了本相。
小庆的脸上，还有几块淤青，想必又被娘亲一顿好教训。
“小庆，你该听听你娘的话。。”无情对他讲。
那孩子眉一挑，“我最讨厌的，就是她啰啰嗦嗦的，烦死了！”
无情叹气，“你这孩子，身在福中不知福。”点了点他的头。
小庆一脸地不在乎，“嘿嘿，成大夫，我晓得啦，你和沈大夫慢慢吃，我先回了！”
他一下跳下椅子，泼猴一样奔了出去，却被毒魍拦个正着，“小鬼，拿去擦擦你的脸，都成花皮猴了！”
小孩接过药瓶，跑开了。
“小庆，很讨人喜欢。”
毒魍终于端出快熬到干的汤水，“顽劣成性，哪里讨人喜欢？”
就是那副顽劣，像极了追命。。。。
不知他现在如何。。。。。。
一杯接着一杯，他已经不知喝了多少杯。
他身侧的女子焦急，却无可奈何，不知如何规劝，毕竟，同样丧父的她，感同身受。
“大哥，你别喝了。”这样毫无意义的话，她已经讲了几天。
窗外幽幽的笛声每当这个时候都会适时响起，几分幽怨，几分，悲凉。。。
按理说，箫声幽幽，美酒在手，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可是，对于铁手来说，与其清醒面对痛苦的炼狱，不如沉醉在梦中。
偏偏，这些浓烈的液体，失效一般，愈是畅饮，愈是清醒。。。
他没有地方可回，在父妹的坟冢前体力不支之后，便被吴晟颜捡回了军营。。。
然后，行尸走肉地，居然也跟着他行军了几日。
这队人马，和他们的主帅不一样，分外地吵闹热情，小型的酒宴几乎每日都有。
而铁手，在入营的第一日，尝到这金国烈酒的第一口开始，就爱上了这种醉生梦死的感觉。
他醉着，就不用去想追命是否杀了父妹的不清事实，他醉着，他就不用去怨无情不顾自己感受的心狠手辣。。。
他醉着，便不用去理那些纷扰。。。
吴晟颜还是一样，处理军务，休息，吹箫。。。
似乎是他的固定模式，对于铁手的消沉，他未曾阻止，他在等，等他的悲痛过去。。。
等一个可以利用的时机。。。。
“滚！”帐内传来崩碎的声音和男人的怒喝。
这是否象征着内里十几坛的烈酒已经殆尽。那么，他的时机来了。。。
“你就想这样一辈子？”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铁手有些迷茫的眼还无法看清来人。
“你让你的父妹含恨九泉了。。。”
不过，这轻轻的话语，听在耳边却如雷贯耳。
蓝若飞摇摇头，没用的，这样的话，她也讲过几千遍了。。。
“那我能怎么办？我能杀了追命吗！！！”铁手看起来很痛苦。。。
是啊，他能怎么办，如果真的是追命怎么办，他能杀了他？杀了一个没有记忆没有神志的他？
他是伤心，却不糊涂。。
他是恼无情，赶走他却也并非是恼他那么简单，现在想来，他也还很感谢。。
幸好，那个时候，无情并没有留在农园。。。。
“这件事，不管凶手是不是追命，似乎都和一个人脱不了干系。”吴晟颜的语速很慢，却令铁手一下惊醒。
蓝若飞惊奇地看着他站了起来，眼神不再迷离。。
吴晟颜有意地顿了一下，“这个人，似乎一直都在你们左右，他的不怀好意，倒是司马昭之心。。。”
“完颜宗真？”铁手咬牙。。。。
“这个人似乎最近和辽国来往甚密，三日前，他已经出发去金辽边境。从你们进入会宁开始，便有几方不同的势力在盯着，当然，这当中，也包括我。。。”吴晟颜坐了下来
，仿佛讲着一件与他没有关系的事情，“所以，你愿不愿意和我合作一次，这次，是真正的合作。。。”
铁手犹豫了。。。
“随我去辽国，也许，你能找到你想要的真相。。。”
对着沉默的铁手，吴晟颜捡起桌上残存的瓦片，上面微微荡漾的波纹映不清他的微笑，就着残口，他一饮而下。。。。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别有幽愁暗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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