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七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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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旭死了。
为了救他们而死。陆乐大脑一片空白，刺鼻的血腥味从他坠落的地方飘来。
一个杀人犯的死亡，是出于善意还是赎罪，除了苏旭自己现场没人能说清。最可笑的是，就连杀人，也是为了保护误入苏氏圈套的毛长怀。回首苏旭一生，背负着苏家的秘密前行，小心翼翼看守恶行的牢笼，鲜有为自己而活的时候。陆乐感到一种强烈的不值，这个人不应该死去，至少不应该死在这里。
陆乐脸色苍白回到众人身边，刚才的情景给他带来的冲击太大，仿佛二十多年建立起的世界观被人泼了一桶冷水，黑色和白色交融在一起，变成一种晦涩难言的灰色。
徐绍修伸手将他往怀里带了一下，陆乐感到有一阵暖意从两人接触的地方传递。他脸色稍缓，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看向四周阴沉的天空。
“现在怎么办？我们怎么出去？”
“苏吉先前提到此地有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条亡魂。也就是说除了苏府村的活人，这里的死人也会复活。”徐绍修随手在空中点了点，空气里浮现出一个金色的气泡。气泡内数不清的森森白骨，衣衫褴褛地从后山向村内的主干道移动。
陆乐万万没想到会出现丧尸围城的局面，这就是乡村葬俗不实行火化的害处。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他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现场的两尊大神。
“先让陆奇带你们走，我会把这里封印起来。苏吉已死，这里不过是他的残魂分/身，不成气候。”徐绍修摸了摸陆乐的头，“出去等我。”
原来他这便宜祖宗是派这用处的，陆乐忍他在头顶上装模作样很久了，他抬头看盘腿坐在大梁上的陆奇，突然觉得对方和蔼可亲慈祥不少。
陆奇衣袂一震，朝陆含英伸了伸手指示意对方站到他身边去。陆含英瞧着他有些懵，她好不容易从卓依依口中得知陆奇的身份，对方辈分太大，陆含英简直不知道如何称呼。陆奇慈爱地在她肩头拍了拍，陆含英顿觉有一种亲近的感觉，可能这就是血脉的力量。
“好孩子，我陆氏如今只有你一人了。”
徐绍修愣了一秒，难以置信地看向陆奇。“你说什么？”
陆奇瞥了眼陆乐，让他自己解释。陆乐挠挠头，开口道，“本来想回家之后再告诉你的。希望你不要太介意。我是陆家领养的孩子。”他原本并没有把身世问题放在心上，在弄清自己不是陆奇的替代品后，陆家后裔这个身份本就对他不重要，况且自己也话里话外暗示了好几次，但他没有料到徐绍修反应会那么大。
“有什么很严重的问题吗？”陆乐拉了拉对方的手，被男人反握住。徐绍修低头看着他，表情看上去有些无可奈何。他突然俯身在陆乐唇上碰了一下，分开后又沉沉看他一眼。徐绍修性格非常内敛，平时又由于工作原因行为十分克制，刚才的行为完全超出了他的个人准则，以至于陆乐在这个吻里感受到一种分别的意味。
“没问题。”男人轻声说。
陆奇摇头晃脑在边上插嘴，“早说过让你不要害死我的小鸟。陆家男丁天生命格奇特仙缘充沛，若是请我附身则能发挥出我三成神力，足以带你们离开。而如今只有个小姑娘，我最多能护她安宁，其他的不要多想了。”
陆乐也没想到还有这层缘故，陆奇说的好像是自己要故意害死大家一样。但他要是被陆奇吓住也不用做什么侦探了，对方的神态分明是还有话没说。“你骗人。”
陆奇悠悠应了一声，神态很是无赖，“你这小孩还挺不好骗。迦楼罗乃是众鸟之王，日食五百条毒龙，这些小蛇根本起不了风浪。既然不能封印，只能辛苦点吃掉咯。”
陆乐瞪着他，觉得陆奇还隐瞒了什么。但回想起之前徐绍修和苏吉对阵时的样子，似乎确实不费力气。但是搁了几百年的全家桶，怎么想都不会很美味吧？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让他有些犹豫。但当他回过头看到众人信赖的眼神时，他意识到有些道路是即使走投无路也要硬着头皮走完的，因为总有人需要被保护。这种责任与能力的强弱无关。他想推理小说的本质就在于保护那些善良而不应该受伤的人们。侦探亦然。
“你去吧。我等你。”陆乐松开手坚定地说。
此时已有些白骨颤巍巍爬进苏宅，形状恐怖少儿不宜。连众人的呼吸声仿佛都停止了，唯恐被这些不详的怪物盯上。
一双手盖住陆乐的眼睛，“等我。”
鸟啼声响彻云霄。
灰色的天幕撕开一道裂口，虹彩照射进来，犹如一柄切开幕布的光剑。光束上无数彩色光斑跳动交织，呈现出一种宝石折射的光线。所有人都为眼前这副奇异的景象折服，甚至有些腿软，要为这样的神迹下跪。
幻光持续了几秒开始剧烈变换。这时众人才意识到这原来是一对巨型羽翅，羽毛上下翻飞，在空气中折射出种种炫光。
倏然云间有雷声翻滚，眨眼间大雨倾盆。一场暴雨冲刷古老的苏府村，满树梨花顷刻间被打落的片枝不剩，雨水裹挟着白色花朵滚入排水沟渠。不多时，血腥而又残酷的浓香就悉数被雨后草汁和泥土的混合气味覆盖。
白墙黑瓦，春和景明。
苏府村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不过往日村中忙碌的居民此时消失了一大半，只有为数不多的外姓村民跌坐在路边，满脸诧异。
眼见苏府村危机解除，众人纷纷拥抱庆祝劫后余生。毛长怀抓着陆乐的手不住感谢，陆乐心不在焉。人群里不知道谁喊了句，“徐老师呢？”严臣霄提议大家分散找一下。陆乐一听连忙甩开毛长怀跑了出去。
冥冥之中好像有人在指引他，他一路离开苏宅向梨树的方向跑去。陆奇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后，陆乐回头看他一眼，这人颇有风度地示意他先走。
这老狐狸不知道卖的什么药。
陆乐在心里腹诽，脚步不停。果然在老梨树脚下听见一种鸡仔似的叫声，他仔细扒拉开落叶果然瞧见草堆里有一只湿漉漉灰扑扑的小鸟。小鸟蔫蔫地闭着眼，金子般的羽毛失去了光泽。
“徐绍修？”
他唤了一声，小鸟发出微弱的叫声，听起来可怜极了。陆乐把小鸟捧在手里，小鸟用翅膀盖住脑袋，身体细微抽搐着，似乎生命力在急速流失中。
“这怎么回事？”陆乐急忙问陆奇。
陆奇抱着胳膊，慢悠悠蹲下，低头看陆乐手里的鸟。“迦楼罗临终时，一生所食毒素积少成多一起发作，最终因此自焚而死。他虽然厉害，但这里的蛇太多了。”
“你有什么话想和他说的就快说吧。”
陆乐本来已经开始掉眼泪了，听了陆奇的话眼泪又收了回去。他回忆这人刚才的行为，陆奇这种宠鸟狂魔的人设，徐绍修有个三长两短他为什么可以这么冷静。“你该不是下了个套吧。”
陆奇撇撇嘴伸出手，“小朋友不要不识好歹。把他交给我还能治。我洞府里有几株青芝，和以西海甘泉服用，清热克化可治小鸟饱食之症。”
陆乐盯着他，觉得这老东西不太可信。正要再理论几句，好歹让这人发几句毒誓，突然觉得手心被鸟爪挠了挠。
陆奇不住催促，“你快点。都蹬腿了。”
陆乐亲了下小鸟，这才不情不愿放在陆奇手心。陆奇手掌一握，将一枚青色玻璃珠放在陆乐手心。陆乐觉得这石头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等再想问陆奇时，对方已经悄然不见。
闻讯而来的卓依依看到陆乐手中的珠子，小姑娘眼圈一红，哀戚地叫了声前辈，又对陆乐说，“节哀。”
陆乐手忙脚乱替她擦眼泪，向她解释刚才发生的事。小姑娘泣不成声，相传迦楼罗自焚后心脏被火焰煅烧成一颗青色琉璃宝珠，陆乐手上这颗一定是徐老师的骨灰。
无论陆乐如何解释，卓依依都不相信，坚信陆老神仙一定是为了不让陆乐伤心过度编造的谎言。
第二天他见到前来援救的卓久诺父亲老卓。老卓听完他的叙述长叹一口气，对陆乐说道，“贤侄说的没错。兴许陆前辈有什么援救之法，只不过可能需要很久，贤侄莫要等得着急了。”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七十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