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祁白辞

1、赴邀

　　盛唐。

　　长安城内，玄武大街，车水马龙，人潮混杂。

　　悠悠长街上，一个身着一袭白衣的男子，漠然的看着长安的繁华。
　　“卖糖人啊！卖糖人！新鲜刚画的，小公子瞧瞧？”街边一个买糖人的小贩热情的招呼道。他只是摇摇头，便向前走去。

　　沿街两侧各式的叫卖声不绝于耳，一对比，他恍如与其格格不入，一副生人勿近不谙世事的模样。

　　此人身材修长，相貌清秀，看着约摸也就是个半大的青年，可那眼眸间却暗含着岁月的沉淀。他全身上下连同发带都是素白色的，只有那腰带是墨色的。无不透露着一股凡俗的尘世气息。

　　他，便是刘禹锡。
　　刘禹锡本在溪山静修，原盘算着往后不再现身江湖，心想离这京城也是越远越好的。立志从此栖身于深山，余生读遍万卷书，也算不枉过此生了。

　　这样清幽的日子约摸过了小半年，终于，一封信如星星碎石落入平静的湖水中，引得泛起一圈圈涟漪。信中人让他往长安去一程，言是有要事告知，落款仅仅是两个字——“知己”。

　　这事要是放在往年，刘禹锡定是不会理睬的。他平日不喜与人打交道，可以谈的上话吐的了心声的朋友都没有三根手指头，更别谈哪门子知己了。
　　可是今非昔比，正因如此，知道他现在居处的人，可谓是寥寥无几了。单单是冲着这点，这趟水他就不得不趟了。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太阳当空明晃晃的照着，耀眼的让人有些恍惚睁不开眼、看不真切。
　　已是正午了吗？刘禹锡自问道。

　　他望着繁华的街道，稍稍愣了愣，骨节分明的手蓦的抬起，抵在额前挡住了刺眼的阳光，清秀的脸庞隐匿在手下的一片阴影里。他的目光四下游离着，试图寻找信中提及会面的“叹青阁”。

　　无果。

　　深思熟虑之下，刘禹锡伸手拦了一个与他擦肩而过的大娘，尽量面带微笑，同时又彬彬有礼的开口问道，“劳驾，大娘，您知道 '叹青阁' 怎么走吗？”

　　大娘听后，上上下下地审视着这个模样清秀的大小伙。过分打量的目光仿佛要将他的身子瞧出个窟窿来，这让刘禹锡感到很不自在。他有些不自然的咳了一声，同时又挺了挺腰板，背站的更直了。
　　许久，大娘悠悠地叹了口气，低低的嘟囔了句：“...假正经。”

　　刘禹锡以为自己听错了，打算重新问一遍大娘说了什么时，大娘抬手往东边爽快一指豪道：“这向前直走半里，右拐，人聚集的那个地方，便是了。”

　　刘禹锡也没顾得上刚才的种种，赶忙连声道谢，便朝那方向去了。

　　少顷，刘禹锡站在“叹青阁”前，沉着眼眸狠狠的盯着它镶了金框的牌匾，这才有些回味过来方才大娘的话语。

　　楼里放肆欢脱又显得放荡的笑声源源不断地传出来，一股脑地传进了刘禹锡的耳朵里。
　　那笑声在刘禹锡的脑中无限放大，他皱了皱眉，深吸了几口气，打算待会进去将人直接拖出来，大不了再打一顿。

　　想罢，他提步一脸正像的走了进去。

　　“诶，客官，这边走呀？”一只脚刚迈进门，一个衣冠不整且浓妆艳抹的姑娘便凑了上来，她身上的香粉加上刻意的骚姿弄首令刘禹锡很是反感，他拧着眉摆了摆手，冷言道：“我找人。”

　　言罢便往二楼大堂走去。

　　“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踏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忽闻一道清朗柔和的男声，缓缓的飘入刘禹锡的耳中，底底的声线配得如此吟唱，莫名的很悦耳。可，这？不是我写的词吗？

　　刘禹锡循声望去，只见一人着一身玄衣，恰于自己截然相反。只是此人的眼中多了几分风流戏谑，脸上还带着几分不怎么正经的嬉笑，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他背靠在二楼栏杆上，一只脚的脚跟勾在另一只的脚跟后。笑看着他，缓缓地吐出最后一个音节。又举起手中的酒壶，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末了还从嘴角流下了几滴。愣是露出一副迷迷瞪瞪的样子来。

　　刘禹锡凝视着他，阴恻恻的开口，“你脸上又红又白画的什么玩意？你就让我来这地方看你喝酒唱曲？”

　　白居易眨巴了下眼睛，睥视着刘禹锡那带着三分怒气的脸，嗤笑出声，“这叫胭脂！”

　　言罢，他一步步跨下台阶，脚步轻快的一蹦一蹦。走到最末的几个台阶，他伸长胳膊作势要来揽刘禹锡的肩膀。刘禹锡无言，只是半弯了腰躲开了那只横来的蹄子。继续眈眈的盯着白居易。
　　白居易尴尬的手举在了半空，半晌只得讪讪的收了回去。

　　“咳咳...”白居易若有所思的低头踌躇了片刻，清了清喉咙，这次的声音恢复了往常，敛去了方才的戏谑，显得正儿八经起来。

　　“禹锡啊...”白居易悠悠的叹了口气，轻轻的唤着他的名字，有些试探的说道，“其实...我知道你不愿再过问那些琐碎的朝廷事。”白居易顿了顿，带着一丝顾忌的看着刘禹锡的眼睛。

　　刘禹锡的目光闪了闪，有些愣，末了发出一声闷闷的，“嗯。”

　　白居易有些举棋不定，思索着该如何开口。这一眼看到他仿佛正神游着，于是趁其不备直接上手，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借力将人往三楼拉去，“走，换个地再说。”
　　走了两步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给了刘禹锡一个大大的咧嘴笑。

　　这一刹那的灿烂，挠的刘禹锡呼吸一滞。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心里飘起来，他觉着自己可能受他的酒气传染了，仿佛脸都有点烧。
　　也许是因为这个笑，方才不过两三句便形成的压抑的气氛，恍惚间消散了不少。刘禹锡看着这个自称为“知己”之人，毫不生分的扯着自己的衣袖，觉得这样的相处，还挺微妙。
　　刘禹锡那么思索着便忘了挣扎，任由他扯着衣袖拉上了三楼。

　　比起一二楼，三楼显得安静淡雅太多了，实木褐色的长廊两旁是一个个隔间，帘门外放着一盆盆翠绿的文竹。楼下喧闹的声音也渐渐远去了，不禁觉得耳畔都清净了不少。

　　白居易娴熟的拉着他，走到长廊尽头，随后推开了左边的一间。

　　里面的格局不复杂，两个相对着的椅子和一张并不大的圆桌，上面摆着一壶酒，以及几道简单的下酒菜。只是桌上蜡烛的光有点飘忽不定，刚进门带起的风险些将它吹熄，不过此时还不算太昏暗，恰恰好好地营造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在靠窗口的地方，还点着一盘熏香，淡淡的幽香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被这种氛围包裹着，可以让人感觉心很静。

　　白居易拉开了靠里的座位，瞄了身后的人一眼，示意他去坐下。

　　刘禹锡也就顺着他的意坐下，而目光却死死的紧锁在白居易身上。白居易坐在了刘禹锡的正对面，双手交扣放在桌上，面显无害地笑弯了眉，直直地对视着刘禹锡的眼睛，好一副乖巧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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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脑洞ing...(Ｔ▽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