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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瞒天过海 ...

  •   刚走进佛堂潘母就问:“紫鹃你快看看,你娘亲跟进来了没?”

      紫鹃四下望了望,钱婆子落在最后,磨磨蹭蹭还没进来。

      她口口声声说不信世上有鬼,但眼瞅着别人都信,甚至威严的潘母都吓得要躲进佛堂,钱婆子毕竟做贼心虚,又有些不踏实了。如果观音菩萨有灵,和玉姨娘的这场官司打不赢;观音菩萨不灵,玉姨娘的魂儿岂不是要索了她的命?

      前思后想,钱婆子拿不定主意,是进还是不进犯了难。

      紫鹃哪里肯放过大好机会,抱住潘母的大腿,躲在她的身后,怯生生地说:“娘亲……在跟她说话。”

      “谁?”潘母心中一凛,“你娘跟谁说话?”

      “她。”紫鹃指着钱婆子说。

      萍姑怒道:“谁教你的装神弄鬼?刚才还亲亲热热叫娘亲,这会儿怎么又怕了?你到底想要吓唬谁?”

      紫鹃的嘴巴扁了扁,想要挤出几滴眼泪,可实在是做不出来,只得看着自己的脚尖说:“可是她变丑了……变得好凶,她的脸是绿色的,蓝哇哇的,我怕……”

      “呀,原来是你招来的!”王嬷嬷指着钱婆子说,“难怪你今天总是慌里慌张,说起话来前言不搭后语!说,这几天是不是玉姨娘找过你?”

      潘母当机立断,喝道:“把钱婆子赶出这个屋子!”

      萍姑早就看她不顺眼,推搡着就把钱婆子赶了出去。

      潘母又想到了什么,加了一句:“把她送到西厢房!”

      众人成虎,由不得钱婆子不信,怕了起来:“别啊,老太太行行好,我不能去那里,玉姨娘会把我给吃了!”

      没有人关心她是不是会被吃了,反而从话里听出似乎真有韩玉容的鬼魂,而且已经找过她了,所以不敢在外面到处走动,死活想要赖在屋子里,让她们给自己壮胆。

      潘母定了定神,弯腰问:“你快看看,你娘亲还在不在?”

      看了眼脸色苍白的大娘,紫鹃心一软:“不在,跟着她们走了。”

      王嬷嬷长出了一口气,抚着胸脯说:“吓死我了,还好还好。我就说嘛,我又没招她惹她,玉姨娘不会是来找我的。话说,玉姨娘怎么找上了钱婆子?这几年不是她一直照看她的吗?”

      即使罪证确凿,也没法指望祖母会为娘亲讨回公道,但是钱婆子的缘故使得家宅不宁,她就有苦头吃了。紫鹃一阵狂喜,那些自己想要说的话就要呼之欲出了。

      王嬷嬷是个马屁精,紫鹃对她向来没有什么好感,却偏偏是她被选做了赔嫁跟着去了侯府。万大嫂子送戒指的时候紫鹃打发她去瞧,结果错过了或许能知道真相的机会。这一笔不大不小的账紫鹃记下了,看在今天她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勉强能够抵扣一点点。

      潘母坐到了太师椅上:“早就跟你们说过,平时多礼佛,老人说的话都是为了你们好,可就是不肯听,还嫌啰嗦。这个家里呀,若不是敬着观音大士,指不定出多少事呢!得到好处全不知情,还当自己福星高照,出了事就知道厉害了吧?”

      “那是,那是!”王嬷嬷连声说,“所以人人都说家有一老好比一宝,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这话不是说给她听的,潘母朝冯氏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

      王嬷嬷眨巴了两下眼,说道:“年轻人嘛,没吃过亏,不懂得深浅,老人多教几遍就行了。我活这一大把年纪见得算是多了,象大太太这样的媳妇很难得了,每天巴巴地来请安,这是亲家教得好啊!”

      她就是这样,拍起马屁来面面俱到,大小远近一个也不放过,从来不得罪人。

      眼瞅着话题转到了祖母常挂在嘴边的事上,紫鹃只能干捉急。

      还好,王嬷嬷又说回来了:“这次的事就多亏了老太太想得周到,要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好。呀呀,进到佛堂里我这颗心总算是落了地,”

      “韩玉蓉到底知道怕了!”潘母不禁有几分得意,“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拜菩萨不?”

      冯氏连连点头,不敢再说半个不字。

      王嬷嬷忙从柜子里取出了一本佛经递给她,又把紫鹃没吃完的石榴端了进来:“乖,你自己吃,别闹。以后长大了两岁,也要跟着我们一起念,菩萨会保佑你嫁个好夫婿。”

      潘母毕恭毕敬地上了一柱香,三个大人虔诚地念起经来。

      缥缈的香烟升起,空气中弥漫着安心宁神的檀香味,念着念着,人的心静下来,恐惧渐渐远去。

      还得再加一把火才行,可是众目睽睽之下,怎么才能做到呢?紫鹃食不知味,恨不得立即把真相说出来,可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祖母绝不会为娘亲损失家里的一大笔钱,必须逼得她非得处置钱婆子才行。

      “我……”才一开口就被祖母瞪了一眼,紫鹃只好闭嘴。

      骗她们说娘亲又回来了容易,可若是让娘亲的鬼魂厉害得观音菩萨都不怕,祖母就会连菩萨都不信了。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潘家的衣食父母花夫人和侯爷,祖母不会怕了任何人,唯一能拿捏她的就是鬼神之道。这是紫鹃刚刚发现的对付她的法宝,不能轻易撒了手。

      由得她以为找到了佛堂和念经的解决方法,就会对钱婆子置之不理,而以钱婆子的黑心肠与厚脸皮,过不了多久就会不当一回事了。

      也就是说,必须要证明找观音大士也没用,菩萨不会站在钱婆子一边,如果祖母想要包庇,会受到牵连,这个有点儿难……

      好在她们三人都在全神贯注地念经,没人留意到紫鹃的眼珠子机灵地转来转去,一点儿都不象是个五岁孩子。

      大白天里长明灯仍然亮着,天气渐渐热起来,屋子里有些闷热,但养尊处优的女人这会儿全不在乎了。

      佛堂的东墙上有一个佛龛,供着观音菩萨。佛龛下是长条供桌,摆放了些瓜果糕点,花瓶里插着从园子里摘的杏花,还有几尊从金光寺请来的小佛像。

      祖母坐在供桌左侧的太师椅上,冯氏和王嬷嬷跪在了下方蒲团上。因为紫鹃年纪小,特别优待她坐在了供桌右边。

      佛堂一头连着祖母的寝室,一头通过小小的过道就是起居室了。

      只有南面有扇窗户,窗户后是大娘的住处,被主屋和院子里的梧桐树挡了光,显得有些阴暗。

      这是已经看过无数遍的地方,闭着眼也不会走错路,但是对紫鹃想做的事一点儿用都没有。

      紫鹃的身边是一排矮柜,里面是些佛经和钱纸香烛等,里面没有值钱的宝贝,连锁都用不着。柜子上一只托盘,放着一套紫砂壶,大蒲扇就搁在旁边。

      祖母把脚搁在了那个小杌子上,伸直了舒服些。

      经年累月,粉墙被熏得泛了黄,显得比实际的老旧。墙上一幅财神爷的年画,已经卷了边,变了颜色,在佛堂里有些不伦不类。

      到底是侯府的庄园,地面铺了方砖。还没超过十年的光景,缠枝牡丹的图案仍清晰可辩。

      东张西望,实在是想不出主意,看来只能徐徐图之急不得,紫鹃又捏起一颗石榴籽,眼光突然直了,供桌上还有一个多余的东西——痒痒挠!

      老人家皮肤瘙痒,祖母离不开这个,顺手就放在了供桌上。

      长长的痒痒挠是紫竹的,能伸缩,收回来不过一尺长,能伸长一倍。

      偷眼一瞧,她们心无旁鹜,半晌都没有抬过头,紫鹃的小手悄悄伸过去抓住那支痒痒挠,轻轻试了试。

      这支痒痒挠用过好几年了,紫竹被摩挲得溜光放亮,伸缩自如。

      紫鹃把痒痒挠放在果盘后面,向前伸过去,刚好够着那尊小佛像。

      几乎每年全家都要去金光寺礼佛,交上一笔不菲的香油钱后有时知客会说上几句好话,送点小物件,比如开了光的佛像佛珠,经书,木鱼,香烛什么的,值不了多少钱却被吹得神乎其神。

      潘母恭恭敬敬地请回来,把杂物放进了佛堂的矮柜里,佛像则摆在了供桌上,与那尊铜鎏金的观音像一起供奉起来。

      这些形态各异的佛像有木的、铜的、泥的、瓷的,最高的也不足十寸,最小的能放在手掌心里,有的连是什么佛都说不上来,反正只要是佛就行。

      其中有一尊跌跏而坐的大肚子弥勒佛才不过四五寸高,也不知是哪个小作坊的手艺,竟然有了几分越州窑的神韵,铀色鲜艳,胎质紧致细密,衣袂灵动,笑得正舒心,是难得的精品,让人看一眼就不知不觉想要跟着发笑。

      就是它了!紫鹃打了个呵欠,趴在供桌上装睡,轻轻把痒痒挠拉长,从花瓶后穿过,到达那尊小小的弥勒佛,然后一点一点把它向前挪,从那一排佛像中脱颖而出,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这是个细致活儿,不能让周围的物品有位移,尤其是最靠近的提篮观音一动也不能动。

      终于,那尊弥勒佛卓然独立了,紫鹃的手心全是湿湿的汗水,在衣襟上擦了擦,暗暗估计了一下距离与力道,蓦地把痒痒挠往前一捅。

      小小的弥勒佛向左滑出,重心不稳侧翻过来,但并未影响速度和方向,从供桌的边缘滑下,落在地上发出一片清脆的声响。

      与此同时,紫鹃把痒痒挠的尖端一点,迅速地收了回来,又只有一尺长短,然后收进了自己的袖筒当中。痒痒挠长,她的胳膊短,很容易就能被人看出来,所以紫鹃侧着身子不转过来。

      趁着潘母、冯氏和王嬷嬷朝地上看着还没反应过来,紫鹃从椅子上爬下,侧身靠着矮柜。矮柜才三尺高,只到成人的腰间,但能把紫鹃的整个右臂藏住,只露出半个头。

      “那是什么?”王嬷嬷惊声尖叫起来,“怎么会无缘无故就碎了?”

      潘母站起身来,用脚尖拔弄了两下,沉声说:“大前年从金光寺请来的佛像,怎么会摔坏了?”

      连这点虚无缥缈的倚仗也没了,冯氏有如万丈高楼失足,扬子江心落水,脸又变得惨白。

      王嬷嬷扶着冯氏走了过去,三个女人围成一团。

      “没有人动,为什么佛像会从上面掉下来?今早我才打扫过,放得稳稳当当的,不关我的事!”

      “谁也没怪你,慌什么?刚才我们都在念经,谁都没动它,连玉姨娘的鬼魂也没来,按理儿不会出这种事才对。”

      “菩萨!连菩萨也不保佑了,菩萨降罪了!”

      趁着她们不注意,紫鹃从袖口取出那只痒痒挠,踮起脚尖,悄悄放到了托盘里。

      “这上面的东西动过吗?”潘母问。

      王嬷嬷仔仔细经检查了一遍,摇了摇头:“没有,全都是老样子。每天都是我打理供桌,不敢怠慢,放在什么位置从来没变过。这弥勒佛不高,绝对不会自己倒下来,而且位置也不对。”

      潘母倒吸了一口凉气:“也就是说菩萨自己从供桌上绕了个弯,把自己个儿给砸了?”

      “嗷”的一声,冯氏脚一软,王嬷嬷忙把她扶到了太师椅上。

      “我是绝不会做这种事的,你们离得远更不可能。”潘母的目光落在了紫鹃身上,柔声说,“小鹃鹃,刚才你在吃石榴,是不是贪玩把佛像不小心砸坏了?”

      紫鹃装做生气地嚷着:“不是我!”

      潘母脸一沉:“是你做的没有关系,只要你老实承认就好,祖母什么时候打过你?若是你做的不敢认,这般胆小怕事,将来长大了也是个不中用的,祖母可不答应!”

      王嬷嬷插话说道:“真不是紫鹃小姐,我看到那会儿紫鹃小姐睡着了,她是被吓醒的。”

      潘母低头看了看供桌上,从紫鹃的位置要碰触到这尊佛像至少要站到椅子上,而自己就坐在她身边,虽然一心念经,没道理这么大的动静会感觉不到。

      即使祖母不待见自己,紫鹃还是暗暗钦佩她的好定力,天都塌下来了,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查证,没有慌了手脚,换做是自己恐怕不会做得比她更好。

      紫鹃又上了宝贵的一课,不禁有些忐忑,祖母会看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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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瞒天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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