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人》年安来

11、梦醒

　　入眼是一片洁白，四周空荡荡的。
　　谢僖之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原本以为脱离那个“梦境”就可以醒来，没成想居然回到了最开始打开的那扇门里面的房间。
　　她向前走了两步，后脑勺突然抽痛了一下，抬起头来，这才发现面前出现了一张白色长桌。
　　长桌两方缓慢地浮现出几个人影，虚晃着随着时间渐渐实体化。
　　谢僖之不敢再有动作，脚步一顿，不动声色地打量那几个凭空出现的人。
　　离她较远的那一方坐着一男一女，女生埋着头，男生抱着双手不耐烦地朝这边看来。
　　谢僖之的目光落到那两人身上，心脏忍不住快速跳动了起来，那两张熟悉的面庞，俨然是之前在舞蹈教室里死去的辛欣和被黑雾吞噬的郭棋郁。
　　她不免颤了颤身子，忍住想要夺门而出的欲望朝背对着自己而做的女人看去。
　　那女人穿了一身白大褂，头发在脑后松松垮垮地挽成一个髻，微微偏着头，露出半张白皙精致的侧脸。
　　对面的辛欣和郭棋郁一句话也没有说，只呆坐在椅子上，时不时露出一个愤怒又不耐的神色。
　　女人从衣兜里掏出一只笔来，打开手里的病历本，低头似乎在本子上写下些什么。
　　谢僖之快走了几步到她身后，稍微踮了踮脚去看她手中的本子。
　　女人的手很白，落笔却十分缓慢。
　　她一笔一划地写下辛欣和郭棋郁的名字，然后画了一个圈将名字圈起来，最后在名字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叉，那一笔的力度似乎有些大，在纸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熟悉的黑雾在一瞬间从辛欣和郭棋郁的脚下升腾而起，包裹住他们的身体，之后向四周逐渐蔓延开来，像是要染黑整个洁白的房间。
　　女人拾起笔，又继续在病历本上写起来。
　　黑雾扩散地越来越快，短短半分钟不到就快要侵蚀到谢僖之脚下。
　　她下意识就要往后退去，却在抬脚之前不忘朝女人的病历本上看了一眼。
　　那页纸上，除了之前被画上叉的名字外，写满了一个词。
　　谢僖之睁大了眼睛，像是受了蛊惑般念出声来：“......愤怒......”
　　话音刚落，那一直低垂着头的女人忽然坐直了身子，转过身来。
　　谢僖之在看清她的脸的一瞬间，就彻底怔在了原地，她将背完全贴在了门上，深呼吸了好几下才控制住身体不颤抖，逐渐缠绕上脚背的黑雾此刻都无法再让她恢复思考力。
　　那女人轻笑了一下，站起来朝她走过来。
　　一步一步，越来越近，那熟悉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弯眉下的浅痣，微微下垂的眼尾，小巧挺拔的鼻，笑起来时若隐若现的酒窝......那张脸，分明是她谢僖之！
　　黑雾已爬上腰际，谢僖之脑子里转过了许多念头，却没有一个能破解现在的困境。
　　谢僖之有些绝望地看着“自己”走过来，伸出一只手指，点向她的额头。
　　冰凉的指尖触及额头的那一刻，黑雾骤然生长，猛地将她淹没。
　　谢僖之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
　　“吱呀——”
　　谢僖之一向自认睡眠状况极好，可不知怎的，当下一点轻微的声响，便让迷迷糊糊的她醒了过来。
　　她还沉浸在之前的怪梦中，只眯起眼睛张开一条缝，口齿含糊地问了声：“谁啊？”
　　没有人回答她，一片阴影笼罩在她身上，温热的手掌轻轻揉了揉她的发，然后，谢僖之听到了一声很浅很浅的叹息。
　　她皱了眉头，不耐烦地伸出手随意扇了扇，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
　　阴影似乎蹲了下来，又发出一声轻笑，他身上淡淡的松木气息慢慢窜到谢僖之鼻间，那是种熟悉又令人安心的味道。
　　谢僖之的意识逐渐清醒，背后那道灼热的视线似乎一直没有挪开，她闭着眼，却动也不敢动，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怎么，还想装睡到什么时候？”男人淡淡的声音突然响起，声音不大，却离她十分近，像是贴在她的耳边说出来的一样。
　　谢僖之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睁开眼睛坐起来。
　　房间里没有开灯，但天边已然泛起微微亮光，光线照在男人脸上，他带着几分笑意的黑色眸子轻易就在谢僖之的心上掀起一丝涟漪。
　　“傻了？”叶轶锦一只手支在下巴上，另一只手捏了捏她的脸，漫不经心地问。
　　他捏她脸的力度不大，却贪恋般不肯放下。
　　谢僖之条件反射般想要歪头躲掉他的手，身子却被他先一步桎梏在床头。
　　“叶轶锦，你干什么！”谢僖之蹬了蹬脚，毫不矜持地骂道。
　　叶轶锦却被谢僖之毫无作用的反抗给逗乐了，他上了床，缓慢地靠近，灼热的呼吸扑在谢僖之的面上，将她的脸染成绯色。
　　“还是在梦境里的时候乖一点。”他感慨道。
　　谢僖之的那一丝羞涩和尴尬都因为这句话而消散地干干净净。
　　“叶轶锦，”她深呼吸了几下，然后抬眼与他对视，“那个梦，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轶锦收敛了笑意，一双漆黑的眼瞳像是深不可测的井，让谢僖之无法看出他此时的情绪。
　　就在谢僖之被抓着的手腕都快酸掉的时候，男人突然松开了她，然后翻身下了床，顺手将床头灯给打开。
　　暖色的光晕瞬间在屋子里弥散开，驱散了谢僖之对未知的紧张。
　　叶轶锦倒了杯热水，又拖来一把椅子，在谢僖之床边坐下，将手里的杯子递给她。
　　“不清楚。”他耸了耸肩。
　　谢僖之敛了眸色，双手紧握着玻璃杯，沉默地望着徐徐上升的热气。
　　气氛变得有些凝固。
　　大抵是看出了谢僖之沉默中的不安，叶轶锦笑了一下，对着谢僖之张开了手掌，语气温柔，带着让人安心的意味：“没什么好担心的，这不是已经从梦中醒来了吗？”
　　谢僖之抿了唇，表情看起来有些恍惚，“那个梦境真实得有些可怕，而且，为什么我们会一同进入梦境里去？”
　　叶轶锦神色平静，将谢僖之的手握在掌心，“大概是概率事件中的缘分。”
　　谢僖之张了张嘴又闭上，白了他一眼。
　　“你，”她犹豫了一下，想到之前的情景，终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在离开那个教室后，你还看到了什么吗？”
　　此时是早上六点半，谢僖之的手机闹钟还有一个小时才会响，时间还早，谢僖之想和叶轶锦多聊一点有关于梦境的事情，这是她头一次没有之前那股子十分想要避开叶轶锦的念头，她将原因归结于在梦境中和叶轶锦相处还算愉快。
　　叶轶锦看着她，面色有些深沉，他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反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谢僖之想起那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她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将在白色房间里的事情说给叶轶锦听。
　　叶轶锦倒是显得非常冷静，只蹙起了眉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抬眼示意她把玻璃杯里的水喝完。
　　“我没有看见你说的那些，”看着谢僖之喝光了热水，他接过玻璃杯放在床头，侧过脸，“那些或许是只有你能看到的线索。”
　　谢僖之问道：“什么线索？”
　　叶轶锦：“谁知道会不会还会再进去？”
　　谢僖之陷入了沉默，片刻后，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别乌鸦嘴？”
　　叶轶锦点了点头，“好的，蜚蜚。”
　　“说了不要叫我小名！”
　　男人低着头，有些委屈地说道：“之前在舞蹈教室时，你都让我随便叫的！”
　　谢僖之被叶轶锦突如其来的一手操作搞得有些神情恍惚，有些快弄不清自己究竟为何在梦境里对叶轶锦是那样的亲昵，就像是封锁的情感在里面被统统释放一样，而经过一次释放之后，似乎自己现在对叶轶锦的排斥也少了许多。
　　她愣了一下，然后下了床，“你回病房去吧，我今天到时间了会过来查房。”
　　叶轶锦定定看了她一眼，然后站起来，眼角眉梢都是浅浅的笑意。
　　“别忘了我的热美式。”他拉开门，朝外面走去。
　　谢僖之才懒得应他，“简直是蹬鼻子上脸！”她心里小声腹诽道。
　　******
　　结束了早上的工作，中午吃完饭后，谢僖之和小护士阮乔出去逛了逛，在阮乔去星巴克的时候，别扭地，不好意思地多点了一杯美式咖啡外加打包一份栗子蒙布朗。
　　回疗养院的路上，阮乔一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说实话，谢僖之不是个话多的人，可阮乔只需要她时不时应答几声，就可以一直讲下去。
　　快走到疗养院大门口时，阮乔突然饶有兴趣地开口问道：“谢医生，你之前在英国，有没有去周边旅游啊？我在网上看到欧洲很多地方都可漂亮了！”
　　谢僖之愣了愣，她冲阮乔淡淡笑了一下，开始努力回想自己在英国的那几年。
　　可不知怎的，不管怎么回忆，脑子里似乎都是一片空白，毫无丁点去游玩的记忆。
　　谢僖之脸色微变，悄悄攥紧了双手，心中因为自己这种忘事的情况而生起一阵不安。
　　“我应该是那几年学得太忘我了，也没有怎么出去玩，所以没啥印象。”她这样说道，不知道是说给阮乔听，还是在安慰自己。
　　阮乔听她这样说，也不再多问，只一个劲感叹道“谢医生真的是太认真了”之类的话。
　　两人聊着走回疗养院，刚走到大厅，主任便打电话让谢僖之上楼区开会。
　　谢僖之只好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办公桌上，换了衣服拿上笔记本就往楼上走去，之前那些不安很快被她抛到脑后。

　　明天第二重梦~
高贵的伯爵大人VS她的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