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色》六六六爻

10、吃醋

　　“外男？三姑娘是在说我吗？”谢蕴含笑道。

　　“你是？”陈瑞上下打量着谢蕴。

　　眼前男子身高八尺、身材高大，但却没有习武之人那种吓人的肌肉感，温润的羊脂玉冠衬托的皮肤白皙、眉宇温柔而又不阴柔、目如朗星，俊俏的脸庞上还没有胡须，鬓间两绺头发垂在胸前，更衬托出男子好看的腰线，玄色浮光锦长袍外面披着一件墨狐皮斗篷。

　　这种装扮，俨然富贵人家公子做派，在加上惊人的容貌，使得任何一个女子都无法从他身上移开眼。

　　“你是何人？”陈瑞惊讶于男子的美貌，问话的时候，脸色微微发红。

　　此时的谢蕴，如何能联想到前两日丫鬟明桃口中那个穷酸秀才，这个人哪里穷酸？

　　“在下谢蕴，几日前姑娘不还派人来在下所住的客房外面闹过？”谢蕴道，说话的声音非常好听，即便所说内容并不讨人喜欢。

　　“你是谢家哥哥？”陈瑞笑着问道，从看到谢蕴后，目光就不曾挪开。就连说话声音，也从凶巴巴变成软糯糯。

　　陈瑞竟然认识谢蕴？陈瑞去谢蕴客房外面闹过？

　　这是什么惊天热闹？谢蕴到底是什么身份？陈雍收回刚刚惊慌的心思，退到一边，暗戳戳看戏。

　　“三姑娘，谢家与陈家两家的当年‘旧约’，姑娘虽然看不上，但也知情。”谢蕴问道，看向陈瑞，眼神之中尽是嫌恶。

　　“我当然知道……”陈瑞脸红的像个熟透的苹果。“但是这件事也并非我一个人的错处。”

　　谁让这个人穿那么破上门，她怎么能嫁给一个穷秀才？

　　“三姑娘既然瞧不上在下，那……”谢蕴将目光投向陈雍，那眼神，一改之前的厌恶，变得温情脉脉。

　　“你看我做什么？”陈雍被谢蕴看的浑身不自在。

　　她是好色，但是没兴趣上赶着当妾，可别车上她。

　　“姑娘难道不知？”谢蕴饶有兴致的看向陈雍。

　　“我知道什么？”陈雍摊了摊手，表示不干她的事！

　　然而，两人这番举动，在陈雍眼里，可不就是……打情骂俏？

　　“你们？”

　　陈瑞看着陈雍倾城国色的容貌、又看谢蕴一副神仙做派，两人竟是十分般配！感慨之余，不禁妒火中烧。

　　这个贱东西，不就是长的好看点吗？一个低贱艺妓生出来的下贱胚子，她怎么配！

　　怎么配得上如神仙一样的美男子！

　　这门婚事就算她不要，也轮不到这么个下|贱的东西！

　　“三姑娘既瞧不上，不惜闹到外院……婚事之事，难道真的不知？”谢蕴不以为意道。

　　陈瑞既知道订婚之事，怎会不知退婚？

　　自己做过什么？难道心里没点数？现在又自打耳光！谢蕴朝着陈瑞笑着，尽显嘲笑。

　　反倒是陈雍，在一旁廊子看戏，听着“婚事”二字，心中一惊。

　　难道谢蕴和陈瑞有婚约？主母王氏是琅琊王氏，这谢蕴又姓谢，若真是陈郡谢氏子弟，这两家婚约也属正常。

　　陈雍猜测，前几天谢蕴装穷酸，陈瑞以为谢蕴贫寒，想退婚。今见谢蕴衣冠楚楚，又后悔。这样想，一切就都顺畅了。

　　谢蕴刚刚，还说要娶自己？又那么暧昧？是要故意气陈瑞？逢场作戏，扳回一局?

　　陈瑞嫌贫爱富要退婚，谢蕴不仅恢复装扮，还偏偏和什么都不如的庶女打成一片。这难道不是至高的羞辱？

　　这不，陈瑞已经被气的鼻子都快歪了。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陈雍回过味来，才明白自己原来是被利用了，突然心里又生出一丝丝莫名的失落。

　　刚刚，谢蕴说娶自己，她竟然有些动心。可惜话是假的，全都是假的，男人的嘴，惯会骗人！

　　“我怎么知道？”陈瑞被谢蕴的话怼的脸色成了番茄色，装傻充愣道“那日的事情是个误会，谢家哥哥……应该不会介意吧。”

　　和陈雍不同，陈瑞自小在家千娇百宠长大，横冲直撞惯了，如今肯对谢蕴说这种软和的话，可见……是真的对谢蕴动了心思。

　　如果那日见到真人，她又怎么会找母亲退婚？想到那一日，自己让丫鬟去找谢蕴退婚，他们主仆二人却闭门不出……

　　“不，我介意。”谢蕴道。

　　“你，你不要不识抬举！”陈瑞道，从小到大，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她都道歉了，这个谢蕴还想怎么样？更何况，这件事明明就是谢蕴骗人在先。好好的进府不成吗，还偏偏装穷！

　　“三姑娘还有事？”谢蕴道，对于陈瑞的愤怒，不以为意。

　　“谢家就算是与陈家有婚约，就算是退婚，也轮不到陈雍这个娼|妓生的！”陈瑞鄙夷道。

　　当众揭短，这是丝毫不怕与陈雍撕破脸。

　　谢蕴听了这话，看陈瑞的表情是更嫌恶了。以前他只觉得陈瑞莽撞、无知，现在看来……分明就是不知死活。

　　在外人面前，揭自己亲姐姐的短？如今看来，自己当初设法黄了和陈瑞的婚事完全没有问题。

　　再看向陈雍，谢蕴的心疼更重了。当着外人尚且如此，私下里，她的日子得多难？

　　“三妹妹，你与这位谢公子的婚约虽与我无关，但我姨娘虽是艺妓、是贱籍，但也是官妓。若真是娼|妓，父亲明辨，自然也不会纳进府里。”陈雍认真道。“你这般胡言乱语，不知情的笑你无知，不知情的，还以为你悖逆不孝，父亲如今还病着，你竟敢往父亲身上泼脏水！”

　　艺妓是朝廷在籍，多为在宴席上表演才艺助兴，是官妓，和倚楼卖笑做皮肉生意的娼妓有本质的区别。官妓被纳入府为妾屡见不鲜，有时候还能成为一番美谈。但若纳娼门女子为妾，那是要丢官罢职的。

　　而且，就算周姨娘是贱籍又如何，当初把周姨娘纳进门的也是父亲。只要有人说她的出身差，她就拉着父亲陈天桥一起。

　　“你…我何时说过父亲…明明就是你那个周姨娘，是个下贱的狐媚胚子……就知道勾|引人……”陈瑞骂道。

　　“pia……”响亮的巴掌落到陈瑞的脸上。

　　“你敢打我？”陈瑞捂着脸，只觉得火辣辣的疼。

　　“当着外人的面，妄议长辈，难道不该打！”陈雍道，“三妹妹说我出身低微也便罢了，但说我姨娘……难道不是含沙射影的暗讽父亲？”

　　都说了，只要骂她出身，全都是在暗讽父亲，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也是陈瑞出门跑的快，身边没跟丫鬟，不然陈雍就算要打人，也不好得手。泥菩萨还有三分佛性！

　　陈瑞这开口闭口便是说自己生母，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你们两个的事情，扯上她做什么？扯她也就算了，还扯上周姨娘。一股委屈弥上心头，她出身本就不好，平日里已经够小心的，怎么这群人还不放过她？

　　“好在今日只有谢公子，算不得外人，若是这话传出去，三妹妹日后还有什么好名声？”陈雍道、看向谢蕴的眼神也带着杀意。“谢公子是最注重礼义廉耻的人，定然……”

　　这件事，终究是谢蕴把她扯进来的！自己有婚约，就别瞎撩拨，要点脸！

　　谢蕴接收到了陈雍冰冷的眼神，唇角竟然勾起了一丝丝笑意，心中感慨，原来如此娇美的人儿，也有如此泼辣的一面。

　　对于自己的出身不卑不吭，能大大方方的承认，利利落落的反击。非常不错！这个小妮子，真是越来越招人喜欢了！

　　小妮子竟然还以为，有婚约的是陈瑞？真有意思。

　　“你信口雌黄！我要把你的嘴撕烂！”陈瑞说着，朝陈雍扑了过来。这个陈雍，平日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现在不仅敢对自己动手，还敢打她！

　　陈雍轻巧一躲，便躲开了扑面而来的攻击。

　　“三姑娘，长幼有序，还请慎重。”谢蕴说着，拦在陈雍身前。

　　明棠见状，连忙跑到陈雍身边，防范着陈瑞的攻击。

　　躲在谢蕴身后的陈雍，饶有兴致的看着面露愤怒的陈瑞。在男子面前这般泼辣，很难让别人有好感，好的吧？

　　想讨男孩子喜欢，也不是这样的啊！

　　姨娘教过，撒泼打滚没人爱！

　　“呵，还说你们两个没有私情，好你个陈雍，不仅私会外男，还带着奸|夫，欺负自家人！”陈瑞见摸不到人，叫骂着，丝毫没有闺秀的做派。

　　陈雍这个贱人竟然敢打她，十有八九是这个姓谢的怂恿。

　　陈雍不过是个小小庶女，姓谢的竟然护着她！无视她这个嫡女，护着她这个下贱胚子！

　　她才是嫡女，是陈府最尊贵的女儿。

　　“我说陈家三姑娘，您好歹也是个大家闺秀，好歹也得嘴上积点德吧？”不等陈雍说话，一旁的知书走到亭中，率先怼道。“你们陈家做下的事情，你难道真不知道吗？回去问问你母亲吧。”

　　看着眼前粗野的陈瑞，再看看躲在谢蕴身后温柔娴静的陈雍，知书瞬间觉得，以嫡换庶好啊，这若是娶进门的是眼前这个胡搅蛮缠的三小姐……不仅公子日子不好过，他们这些下人更是没有活路了！

　　“你算什么东西，这里也有你说话的份？”陈瑞大怒，“来人呐，拖出去打！”

　　谢蕴和眼前这个小贱|人也就罢了，现在连个小厮也敢嚣张? 这让陈瑞如何能忍？

　　“陈三小姐，知书是在下的人，言语冲撞、多有得罪，在下回去定然好好管教，就不劳三小姐飞费心了。”谢蕴道，“我这个书童，平日里也会点拳脚功夫，若是不慎伤了府上的人……”

　　“说到底，你不过是一个入不了族谱的弃子！”陈瑞讥讽道。“怪不得把低贱的庶女当成宝。”

　　得不到就恼羞成怒？还真是沉不住气。陈雍腹诽之余，又打量陈瑞灵蛇髻上水晶红蔷薇花簪错落有致，身上披着红狐大氅、玲珑锦罗裙更显曼妙身姿、软底珍珠绣鞋舒适之余又显女子的娇俏可人。

　　果然受宠的姑娘，才有张扬跋扈的资格！

　　“此事就不劳三姑娘费心了。”谢蕴道，将桌子上的银票和手串郑重的拿起来，递到陈雍面前，“我知道你在府中日子过的清苦，但有我在，往后定然不会再让你受苦。”

　　陈雍如五雷轰顶一般，呆呆愣愣的站在原地，恶狠狠的瞪着谢蕴。她承认，她确实那天色胆包天，对有几分“姿色”的谢蕴调戏一番。

　　可是谢蕴也没吃亏啊，明明是他和陈瑞之间的事，还自己下水，得是多大仇多大怨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