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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心怀鬼胎 ...

  •   这桩对王小郎来说的喜事,这一刻能做主的两个却没有一个给露底的。
      王老爹是不管儿女,王娘子则觉得即便心里应了,放着让儿子抓耳挠腮两天也好,总比看他为个女子魂牵梦绕给她置气好。
      王小郎自己也没想过这桩好事能成,那天看到倾慕的女子过得不好,又想起她说要剪头发做姑子的哀戚,晚上睡不着。第二天一时脑热冲到布庄里买了几匹绸料,又拍脑袋想起人家在守孝,忙换了素净颜色。
      小厮抱着几匹布回家,路上王小郎发热的脑袋被风一吹,醒了,心想我总不见得自己拿给她吧?又去找妹妹求支援。
      女孩就没有不喜欢做新衣服的,王兰芝先是一喜,继而一看那些颜色就懂了,笑嘲她哥,“我还当是疼我呢,原来是给我派差使来了,我还是借光了。”
      对着妹妹王小郎倒不拘谨,点点她笑骂,“小没良心的,平日我这做哥哥的有亏待过你了?你那些花花草草,新奇玩意儿还不是我去置办的。”
      王兰芝也假意开玩笑,“我算是知道姆妈的心情了,莫说她养了那么大的儿子去惦记别的女子了心里要不舒服,便是我见到哥为着旁人来差遣我,我也酸呢。”
      她本是玩笑一句,哪知真戳中了王小郎心思,一时回不出话,嗯了几声,带着心事走了。王兰芝是知道这个哥哥呆,也不在意。
      王兰芝自是带了感情说这话的,或许自己没意识到,也不敢真明明白白说出来,却是已经对母亲有了反感。
      她哥都多大了?王家又不是没钱讨不起媳妇,哪怕男子不用怕年纪大,十五看起说怕孩子小接触了女色心性不定;后来稍长,小门小户的说人家没教养,高门大院有官身的也看不上他们,抑或有稍放宽条件的,她又嫌弃姑娘长得不好。长得好的,又怕漂亮女人把儿子迷得忘了娘……反正要找理由总有的,一来二去,王小郎都二十了。
      说媒的趟趟来,王大娘子都是一句“只要性子好,其他都可以。”媒婆心里要骂娘,做这行的最清楚,要一户人家说,媳妇要什么模样什么年纪,城里还是乡下人,条件看着多,都卡得死死的,反而好说没。像这种说说都可以的,显得自己随和,实则介绍谁来都是不好的,才最难弄。
      弄到最后周围相熟的人家都没乐意嫁女儿给他家的,都看出来王大娘子这个婆婆是难搞的,家世相当的人家把闺女嫁过去不找虐,反正你一百样配不上她天宝一样的儿子。做儿子的也是个呆子,自己脑筋清楚点,和父母把话说明白了,说清楚他想要什么,事情也不至于拖到现在这种地步。有那样个婆婆,丈夫还是这样的性子,好人家谁乐意嫁女儿了。
      王兰芝比她妈她哥都要脑筋清楚些,却到底是安乐环境下长大,没见过黑暗的少女。接了她哥那差使,也动起脑筋,不如去试试她妈口风:无论成不成,总是要经过她妈,若成了她这一趟也没啥,若不成她也算报备过了,事后赖不上她。
      王大娘子一听女儿说:“我昨日见着阿贺,也是往日的好友了,正好我今才得了几匹素净的料子,便去送给她,也算全了往日情谊。”
      做母亲的便懂了,王兰芝一个未出阁小娘子上哪儿去“新得”几匹料子,她又没出门。再加上家里也不是没给当家做主的娘子打小报告的下人,小郎君一早出门回家带了什么,王大娘子一串就懂了。
      她心里总有些不舒服,她还没应呢,自己儿子已经开始围着人团团转。脸带几分冷淡,“也还罢了,那你叫人去套车,不许进门,叫她出来说几句也就是了。”
      王兰芝打量着她没反对,想来昨天的话她是听进去了。
      小娘子自是带礼物出门了,路上又想,真是可怜,一个好好的官家小姐,落到现在这步田地。

      到善福堂门口,叫了贺明珠出来,王兰芝客气一声,“先前说要来看你,今正好路过了。”又笑,“有人托了我一趟顺路的差使,你说是谁呀,真气啊。”
      贺明珠微微笑着低下头,耳尖发红,也不语。她见王兰芝也没走,也不紧赶时间,可见“有他事路过”是借口,也不见得专为送东西,她识趣便提议到了附近尚算干净的茶肆坐下。
      城里繁华也分街坊,这一批是老城区,要说也是人多店多却都住的穷人,故而这茶肆也简陋,王兰芝的乳母见了嫌腌臜,却见主人也没说什么,她也只能忍下。眼带轻蔑,只不知为何小娘子独对这个穷孤女青眼起来。
      王兰芝也不去茶肆做,牵着贺明珠的手到旁边的小巷里,寒暄几句就道,“好阿姐,你往后有什么打算?”
      贺明珠这会儿再说剪了头发当姑子就是矫情了,博一回同情够了,王兰芝能问她这话必然也后文,她再装腔万一人家说哦,既然你当姑子去了,那我们以后也见不着了,断交得了,她哭都来不及。
      露出个惨兮兮的苦笑,“我能有什么打算,不过是过一天算一天。”
      这回答算中规中矩了,王兰芝想想也是,一介弱质女流罢了,“阿姐虽是独身一人,何妨托周将军的下属故交住出去?或是赁一处小院子独门独户过,姐姐也会些手艺,自给自足起不好?”
      贺明珠心想,这王小娘子心意是好的,可也真是没经过苦日子。“我便领你这心意,只是……哎。”
      “怎么?”王兰芝只以为她有难处,“你若是一时银钱上周转不开,你我这样交情,帮衬也是自然的。”
      “不是为了这个缘故。”贺明珠拍拍她的手,原只想将她那句听过算过,但又想,她特来跟我说这个,如果我不给个好的说法,倒像是我喜欢搅在这泥潭里似的,要被看轻了。“有去处的人,哪个想在这里了。”
      “那你?”还不快走啊。
      贺明珠轻笑一声,“我四肢健全,只要勤快,靠自己总活得下去。王家阿妹,你到过市井街头吗,你知道普通人家是怎么过活的?”
      王兰芝不解地看向她。
      贺明珠叹一声气,“这城里惯有市井无赖,那些个懒汉自己不干活,却要夺别人些个营生。要欺负起来不是找老弱妇孺,难道找成年男子?以前和你说话时,我们两个小女子意气风发,觉得女子未必不如男,可真到了外面讨生活,家里没个男人根本过不下去。”
      王兰芝用眼神询问她乳母,老妇人也说,“是这个理。”
      “若可以,你还是住处面去。”王兰芝想了想后还是这么说,说的时候也知道这事之难。
      她这时候来说这个话,贺明珠也拎得清,没有再一口回绝,“要想想办法。”
      听她这么说王兰芝也松了口气,至于贺明珠一个小女子有什么办法,实际操作她是无法想象了。

      等送走了人,贺明珠往回走,到屋里,乡下丫头阿方正对着王兰芝新送来的两匹布垂涎欲滴。
      “阿贺姐。”她讨好地去给倒水。
      贺明珠接过却不喝,心想不知道这丫头当她不在的时候往水壶里吐了多少唾沫。淡淡说一句,“你下去吃饭吧,到饭点了。”
      阿方赖着不想走,但这明显的赶人走,她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临了眼睛还黏在布匹上。
      小丫头往下走,又是艳羡又是嫉妒,心想王家真是阔气呢,王家少爷又那么喜欢阿贺姐,会不会娶她呢?要可以,她跟着认个干姐姐,阿贺姐做大,让她做小,她也有传不完的绫罗绸缎。
      这在她看来也正常不过,哪个大官人没几个小老婆了,一样要叫别人做小老婆,阿贺姐一定看中她这个“自己人”。
      喜滋滋下去,确如她所想,她这些天跟着贺明珠没工钱也没东西拿,但是旁人当了她们一处的,有时恭维贺明珠,也会捎带给阿方些好处,她觉得当这个跟班也值了。
      正往灶间走,被一管事婆子拎住耳朵,阿方喊疼,被胳膊上拧了一把,“少啰嗦,堂主要问你话呢。”
      那老婆子李阿春正得了刺史府上几个赏钱,听贵人嘱托,来问问贺明珠愿不愿意去给刺史的幼弟做妾。主人们也就是起了意一问,真拒绝了也便过去了,下面逢迎的人却没有不交贵人们心想事成的。李阿春就差拍胸脯,“天大的喜事,老安人看得上她,真是她造化了,老姐姐,这事包我身上。”
      那刺史府的传话老妈子也高兴,“那就拜托了。”
      李阿春手上拉皮条,或者卖良为贱,送少女去给老翁的事多得很,做多了也不差贺明珠这一件,以前是没必要去惹,现在有了更大的贵人来要求,又想贺明珠孤身一个,欺负了也没人护着。
      又觉得这事真是对她来说最好的了,一嫁过去就是富贵荣华,贺明珠现在又每个靠山的,李阿春年轻个三十岁都想自己上呢。只是这读书人家里的小娘子,都有些清高,都零落到土里了,还要个穷酸的体面,心想这事要设计一番。
      叫了阿方来,李阿春也不以为意,这乡下丫头好糊弄得很。
      阿方毕竟怕她,再加上一听,什么刺史家的妾!这阿贺姐是漂亮呀,漂亮真好,有钱人抢着要。
      李阿春看她那想入非非的样子就冷笑,又顺着她幻想,“你跟贺六娘天天后面跑,你们俩的关系,等她出嫁了带你过去,你不也荣华富贵了?富人家体面的奴婢都活得比良民好。”
      阿方心都激动得要跳出来,她想得更远,贺六能做,她就不能做姨娘了,她还要生个小郎君!心都活络了,对着李阿春又按捺下了,一副为难相,“她真会带我啊?”
      “不带你带谁?深宅后院她难道不要帮手的?再好看的花也要凋零,她总要人帮忙的。”
      阿方这才应下来,还小小拿个乔,“不是为了阿贺姐前程,我也不做这事。”
      李阿春冷笑,对这又蠢又贪的丫头更是不待见。

      阿方奔奔跳跳哼着歌上楼,她微有些驼背,嘴里唱些个家乡小调,不仔细听还不打紧,刘米妹这些天气闷,端碗端盆的小干女儿也不在跟前,正想揪住这白眼狼,哪知一听这小黑妹唱的是“头七到来哭哀哀,手拿红被盖郎材,风吹红被四角动,好像奴郎活转来……”
      旁人听不懂,同乡自是听得分明,刘米妹气得揪小黑妹进屋,兜头就弹脑门,“你作死!”
      阿方哇一声皱苦了一张脸,缩紧头颈,“干娘别打啊。”她是真鬼摸了头,想的是贺明珠带着孝,不知不觉唱了这首小调。
      刘米妹冷笑,“当我不知道,你这几天跟人攀高枝去了。”
      “攀高枝”三字戳中阿方心事,脸上不由晃出几分心虚。
      “哟,我不过就一说,还真有高枝攀了?”刘米妹发笑,肚里未必不动怒。
      阿方见刘米妹没抽她,大着胆子挂一个讨好的笑,“这事我就说给你一个听,干娘可别说出去。”
      通常秘密就是这么传出去的。
      阿方凑近了,像是很小心地还周围看看才道,“府君家要讨贺六去做妾。”
      “哟。”
      阿方更是得意自己消息灵通,“管事的人答应我,这事要能成,也带我一起去。”
      “给贺六当个跟班?”
      “当跟班也好啊,要是能让主人家看上呢。”阿方说得开心,又想起自己还是个闺女,低下头绞着衣服,做一个扭捏的害羞状。
      刘米妹心想,得了吧,就你这模样。
      阿方也注意到这是在干娘面前,说两句好听的,“等我站稳脚,我也带干娘进去奉养。”
      世家的后院又不是菜市场,还一拖一的。
      刘米妹翻个白眼,心想就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又想,这丫头越发和她离心了,要贺明珠真带了进去呢?不行,怎么着也要早点拿她换点好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心怀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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