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怒放的森林》绿头菜

8、第 8 章

　　程放的叙四相较楼下来说略显青涩，一听就是在温室里长大，还没经历过风雨的人弹出来的，但他的乐曲情绪转换拿捏的相当到位，琴声自信如同三军对垒决胜千里之际依然掷地有声，骄傲不可一世。

　　最后一个音结束，程放起手，兴奋的感觉直涌在喉咙上，让他呼吸微重，眼睛发亮。

　　他放下手等着，等着楼下传来一点点回应。

　　但是楼下没有声音。

　　逼人的沉默一路绵延上来，把程放的兴奋压下去，又像海浪的波纹一样慢慢无声无息的退远。

　　程放从小到大就是头顶光芒的天之骄子，他身边有不少一起学琴的师兄弟们拼尽全力比他努力百倍最后还是黯然退场，所以程放没有听过学琴的人炫耀自己的努力，有时候比努力更重要的是才情禀赋，机遇运气。

　　看来楼下的人运气不好。

　　程放年纪小，许多悲哀都是道听途说来的，上一回被刺痛是因为师姐的死，这一回是因为楼下的琴声。

　　你一定经历过很多辛苦吧。

　　程放叹口气，觉得没法继续待在这儿了。他拿钥匙出门，下到四楼，鬼使神差的走到跟他那一层同样位置的东户把左右手像望远镜似的护住猫眼，凑过去看。

　　当然什么都看不到，但程放觉得自己这个行为本身已经够变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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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蹲在宿舍中央，用酒精灯烤骨肉相连的林嘉森看见程放推门进来时惊慌失措的挡了一下，看见是他才松了口气。

　　坐在桌旁写和声作业的席怒朝程放抬了抬下巴算是打招呼了。

　　程放脱鞋，拉了个小马扎坐到林嘉森旁边问他：“你这么闲，月季音乐会准备好了？”

　　一提这事，林嘉森像被迎头浇了一桶冷水，他垮着脸“没有啊，琴房外面的诱惑实在太多了，我把持不住啊~”

　　学院每个月都要组织月季音乐会，抽签选十个学生上台演奏，林嘉森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运气“好成这样”，还没准备出一首像样的曲子就要上台献丑了。

　　“明天开始，我就再也不踏出琴房一步了。”

　　“饭也不吃？”程放笑。

　　席怒抬头，难得脸上有笑意“他买了个竹筐。”

　　“给你看看”林嘉森站起来把桌子底下连着好长一根绳子竹篮子拿出来。“我试过了，正好从窗口伸下去。”

　　程放不解。

　　“我已经跟食堂大妈说好了，她中午晚上下班的时候路过琴房把饭给我放篮子里，然后我一拉……”林嘉森做了个拉绳的动作。

　　“毕竟……琴房外面的诱惑实在是太多了，还是等我练成绝世神功再出来闯荡江湖吧。”

　　“什么绝世神功？”程放要逗他。

　　　　“葵花宝典……”席怒语气平平。

　　“我去……”林嘉森正要伸脚踹席怒，门口有人推门，吓得他立马挡住酒精灯不敢动了。

　　陆小满打着电话进来，看见地上的“摆设”，瞧不上眼的摇摇头，继续跟电话那头传情。他背对着几个人坐下以后炫耀似的把手机开了外放。

　　“你在干吗？”陆小满问。

　　“你在干吗？”电话那头娇滴滴反问。

　　“你先说你在干吗？”

　　“你先说。”

　　林嘉森啧了一声，低声嫌弃“他们是准备一晚上就聊这么一个话题吗？”

　　席怒没搭话，但显然也像林嘉森一样关注着不远处的聊天内容。

　　程放起身拿了一包瓜子分给两人，又坐下。

　　“我在想你啊。”话题终于往下进行了“那你在干吗？”话题又回到了原点。

　　“你猜……”

　　“我猜不到啊？”

　　“猜一下嘛~”

　　“是不是在想我。”

　　说着情话的陆小满一脸甜蜜，唯一让他分神的就是身后有节奏的咯嘣声，他不满的扭头去看，地上的酒精灯已经熄了，三位室友正并排坐着小马扎，对着他……嗑瓜子。

　　“爱情啊爱情。”林嘉森装模做样的摇头总结“可真是让人神魂颠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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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第二天开始，林嘉森就开始在琴房闭关了。

　　程放是从林嘉森的伙食上观察他闭关的效果的，前三天确实在乖乖吃食堂。三天一过，周末晚上林嘉森就神神秘秘把他们带进了琴房。程放看着地上沸腾着的锅里翻滚着火锅底料，觉得林嘉森是没救了。

　　已经来过一回的席怒没什么反应，只是觉得这次的火锅料辣了一点。

　　等三个人鬼鬼祟祟吃完东西，刷洗了锅后，林嘉森才打开门，让剩余的味道往走廊里飘。

　　“我就看上这层只有一个老师琴房，还是个管不了事儿的老师，就算他发现也没关系。”林嘉森为自己的小聪明高兴。

　　“谁啊”程放没在琴房待过几天，不怎么熟悉。

　　“陆老师吧。”席怒说。

　　提起陆景霖，程放脸色就不大好了，自从那次陆景霖问他知不知道伤仲永的故事后，程放一直憋着火，一想起那句话，脸上还是火辣辣的难受，所以再也没跟陆景霖说过话，有时候上下楼遇见连老师都不叫一声。

　　“你怎么知道他管不了事儿。”程放语气不善。我的事儿他可是管得明明白白。

　　席怒看他，误以为他是为陆景霖抱不平。

　　“行行行，我没你尊师重道，好了吧。”林嘉森投降。

　　程放皱眉，什么乱七八糟的？

　　“九点多了，回宿舍呗？”林嘉森看看表，不想再跟程放计较。也是奇怪，难道学钢琴的对调律师总是有种不一样的感情，怎么一提陆景霖，程放的反应就那么大？

　　席怒点头。

　　程放自尊心强，没法跟他们聊“伤仲永”这事，他暗自生气，一句话也没说。

　　三个人锁上琴房门顺着走廊往前走，路过陆景霖琴房，林嘉森嘴快，冲着琴房一指，对程放说：“这儿，你陆老师的琴房。”

　　你陆老师！

　　林嘉森这样自然的语气简直像程放跟陆景霖之间有什么亲密联系似的，那句“你陆老师”换成“你爷”“你爹”“你媳妇”都完全没有违和感。

　　程放面色不虞，但还没来得及多想，脚步一快就凑到陆景霖琴房门口，朝着圆圆的玻璃小窗口望进去。

　　“干嘛！！”林嘉森吓一跳，压低嗓子拉开他。屋里灯亮着，明显陆老师没走，程放这一身火锅味还准备进去打招呼？

　　程放不耐烦的拍开他手，嘘了一声，又靠近门从窗口望去。

　　陆景霖侧身坐着，面前的桌面上摊着几本书，而他手里握着笔正扭过头看着窗户，明显听到了门外的动静。

　　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程放很尴尬，陆景霖很平静。

　　草！我是火锅吃多了，猪油蒙了心？

　　程放的尴尬变成羞恼，他收回目光，也不进去打招呼，脚下生风，往长走廊尽头走。

　　林嘉森和席怒对视一眼，默契的离陆景霖的琴房远了些，这才往前去追赶仿佛踩了风火轮的程放。

　　程放很生气，这回是生自己的气，但他尽量调整情绪，没再冲着607的舍友提过一句陆景霖，当然也没让他们知道那天晚上的尴尬对视。

　　月季音乐会如期而至，林嘉森哆哆嗦嗦换好演出服，说了声“祝我平安”，就到后台候场了。

　　今天的主持人还是苹果，这场音乐会虽然只是学院内的小型检测，但苹果还是照例在每一位演奏者出场前先上场介绍演奏作品的背景及风格，这本来是正常流程，谁知道到了林嘉森演奏时，苹果上台拿着提词卡正要张嘴，余光却瞥见林嘉森已经跟着她出来，手握唢呐做梦似的站在了一边。

　　台下观众席已经有人嘀嘀咕咕憋不住笑声了。

　　程放单手捂脸，不忍心再看下去。

　　席怒感觉到自己身边的林嘉禾越坐越低。

　　苹果沉思，迅速放下词卡，得体的做了个邀请的姿势，把舞台让给了林嘉森。

　　谁知道林嘉森还在梦里，居然又要跟着苹果下场。

　　苹果无奈，站近他柔柔细语“林嘉森，该你演奏了。”

　　林嘉森这才回过神来，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他虽然一向懒散，但从小到大也参加过不少比赛，在台上出丑还是头一回，归根结底都要怪林嘉禾昨天晚上支支吾吾说有秘密坦白，结果灌了他一瓶白酒，屁秘密也没说出来，搞得他天旋地转，脑子里像压着一沓海绵似的。

　　林嘉森心里哀叹，脸色却还好，他匆匆抬头看了离自己很近的苹果一眼，才回到舞台中间。

　　程放本来以为这回林嘉森下场后要在宿舍嚎啕好几天了，结果等演奏完毕，他从后台出来坐在他们身边时居然一脸沉思，稳重得有些怪异。

　　不止程放觉得奇怪，连席怒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林嘉森却没说话，等音乐会结束了，才扭头“你们先回去。”

　　受打击了

　　他们都没多问，起身先走。

　　林嘉森一直等着苹果换下礼服出来，音乐厅已经没几个人了。

　　“苹果”他叫住她“……你没事儿吧”

　　苹果注意到他的目光停在自己的左脸上。

　　“没事，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