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怒放的森林》绿头菜

40、第 40 章

　　苹果挨打时没哭，被传的那么不堪时也没哭，但是听到老师那句自重自爱时，她抿着嘴唇从琴房出来，站在走廊里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可怜，为了这份可怜，好像应该掉几滴眼泪。不过她还是没哭。

　　几天以后，学校的路灯柱上突然有了苹果的电话号码，电话号码上面写的：同城交友，优惠划算。

　　苹果默默盯着这几个字，脑子里好像在想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她想抓住些东西，把乱糟糟的思绪捋平，但头重脚轻，整个人似乎马上就要脱离地面了。

　　林嘉森也看见了这几个字，他看了看身边一句话不说的苹果，心静悄悄地就被撕裂了。还有人围过来，惊呼之后的头一个反应就是拍照。林嘉森一把推开对方，然后脱下手上的羊毛手套去擦那几个极具侮辱性的汉字，但写得容易，擦起来却不可能。

　　林嘉森蹲下身抓了把雪捂在那些字上胡乱抹擦。手也凉了，雪水顺着袖口流经他的胳膊，沮丧和愤怒让他的动作变得像个小丑。

　　苹果过来拉他，她平静的就像事不关己的观众“别擦了。”

　　林嘉森却不愿意妥协，他觉得这些字不是真的写在柱子上，而是写在了苹果的身上，脸上，还有伤痕上。他弯腰又抓了一把雪捂在字上，手在抖，心却静止了。

　　“别擦了，林嘉森！”苹果的声音高了一些，她觉得林嘉森这样欲盖弥彰的涂抹让她更加难堪，四周下课的人多起来，大家都围过来，就像围猎一个走投无路的野兽。

　　苹果觉得她现在就像一只野兽。

　　“别擦了行不行，你有完没完，关你什么事儿啊！”苹果推了林嘉森一把。

　　林嘉森静止的心又跳起来，四周的眼睛满怀恶意，好像光凭着这些目光就能吞噬掉他和苹果，他想张嘴为苹果辩护，但看到苹果这样事不关己的态度，又觉得无力辩护。

　　林嘉森看看四周，从他们的表情里看出许多尖锐但不可遮挡的东西，他想让大家同情苹果，而不是怀着这种吃人的恶意看笑话。

　　苹果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说，知道了真相，谁还能再用这种眼光看她。

　　大家一定会同情她，体谅她。

　　林嘉森扭头抓住苹果的胳膊说：“你告诉他们，到底怎么回事，你那些伤口到底是怎么回事？”

　　苹果目光冷漠，她甩开林嘉森。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凭什么这么说她。”林嘉森朝着四周发泄自己的怒火，他在替苹果委屈。

　　苹果脸上失去了血色，她不再是事不关己的态度了，“林嘉森，你闭嘴！”

　　林嘉森并不停下“那些都是她……”

　　“林嘉森。”陆景霖走进人群里，声音如井水般平静。“我需要你帮个忙，让严予宁先去吃饭吧。”

　　苹果挺直腰板，冷若冰霜，她推开看热闹的人往外面走。

　　直到这时候，林嘉森才冷静下来，四周的人都脸色讪讪，似乎觉得该散去了。

　　说要林嘉森帮忙的陆景霖竟然也弯腰抓了一把雪，沉默地去擦灯柱上的字。

　　林嘉森站在原地没动，为自己差一点就道破苹果的秘密而后怕着。

　　“你喜欢她？”陆景霖沉着淡然地握着雪问他。

　　林嘉森艰难点头。

　　“那你应该想办法道歉。”陆景霖看他“冲动是帮不了她的。”

　　林嘉森满心难堪，再次艰难点头。

　　苹果回家了。林嘉森第二次敲响她家的门时还是有许多不明白。

　　在现实和传闻间难道不是传闻更让人难堪吗？那些恶毒的话他都不敢多听，再说现实情况里，苹果根本没有错，错的是她的家人。

　　开门的是苹果，她站出来从背后把门关上。“林嘉森，我很谢谢你之前帮我，但是我希望不要再来我家，也不要再在学校里提一句关于我的事。”

　　苹果没有办法跟他解释传闻和现实刺痛她的程度有多么不同。她从嘉禾身上就能看出来，他们两兄妹生在什么样的家庭里。林嘉森永远都不会明白，到底什么东西才会让她难堪。

　　“苹果，我只是太着急了，我想帮你解释。”

　　“我知道，不用解释。”苹果看他，发现了对方目光里那种让她从小到大一直害怕的东西。
　　林嘉森竟然在同情她。

　　“……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林嘉森受不了对方刺人的目光。

　　“林嘉森，你知道害怕回家的感觉吗？”

　　林嘉森试图张口，却无话可说。

　　“不知道对不对？”苹果说到这里，突然又有点无端可怜自己，同时还突然有些痛恨林嘉森。那种痛恨里夹杂着嫉妒，让她忍不住言语带刺，戳一戳林嘉森。

　　“林嘉森，是你运气好，生在一个温暖的家庭里，我运气差一点。但是你凭什么同情我。你有什么资格同情我。”

　　“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是你觉得我们站在一起合适吗”

　　“等我站在世界舞台上的时候，你连当听众都不合格。”

　　这种时候，苹果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疯狂的嫉妒让她口不择言，让她迫不及待想看到林嘉森脸上受伤的表情。

　　她如愿了。

　　林嘉森脸上露出了受伤的神情，但他还在为她开脱：“对不起，我知道我今天在学校说的话让你很生气。”

　　苹果一声冷笑“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你跟别人没什么两样，不都在看我的笑话吗？”

　　林嘉森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咄咄逼人。

　　“我再说一遍，以后别再管我的事。”苹果说完话就转身回去关上了门。

　　林嘉森看着面前紧闭的门，忍不住也冷笑一声，不过是笑他自己。

　　林嘉森回到学校的时候，程放几个人正在擦灯柱，大家手里拿着的蓝色液体是嘉禾的卸妆水，席怒和嘉禾凑的很近，正在配合着往纸巾上浇卸妆水。看见了他，妹妹自然的递给他一包纸巾。

　　林嘉森接住了。

　　真是可笑。

　　更可笑的是，他还打电话让高校联盟的朋友查了学校的监控，然后在同一栋宿舍楼里找到了对方，直接把对方按在床上打出了鼻血。

　　林嘉森明明有些生她的气了，但又忍不住想为她做这些事，他觉得有个词可以很好的概括自己现在的状况，那就是——舔狗！

　　苹果出了这样的事，不止林嘉森难受，野狼战队的朋友们都很替她担心，想方设法给她买吃的喝的。但灯柱上出现那些字的第二天，她依然挺着腰杆去上课、排练、参加新年音乐会的彩排。在合唱团的排练过程中，程放能感觉到肖楠的目光几次扫过苹果。似乎也在为她担心。

　　整个排练厅里只有陆景霖对待苹果的态度跟之前没有区别。

　　最近各种音乐会一个接一个，合唱团的排练任务也很重，程放在为寒假的大师课提前做准备，所以天天睡不了几个小时，终于没有时间老缠着陆景霖了。

　　那天排练结束，陆景霖把苹果叫住，聊了些什么，但似乎效果并不好。

　　程放感觉到效果不好是因为他回家的时候看见陆景霖琴房里多了一个人，林嘉森端端正正坐在陆景霖对面。

　　林嘉森一进去坐下就知道陆景霖要干嘛了。

　　陆景霖问了苹果的情况，也问了最近这些流言是不是已经人尽皆知。

　　林嘉森点头，他想到陆景霖主动擦灯柱的行为，才张嘴说“其实苹果之前就受过伤。”他说完低头，觉得自己似乎也帮伤害苹果的人隐瞒了罪证。

　　“她确实没有男朋友吗？”陆景霖又跟他确定一遍。

　　林嘉森摇头“嘉禾说大一就分手了，一直没再交过男朋友。”

　　陆景霖发现了林嘉森欲言又止的尴尬，他解释说：“严予宁这个情况已经不能算私人问题了，她的伤已经影响到了她的健康跟学业，所以这不是多管闲事。任何人都没有权力这样伤害一个女孩子。”

　　“而且……”陆景霖犹豫片刻“你知道学校在选明年去俄罗斯的交换生吗？”

　　对面的男孩儿摇头。

　　“全学校只有两个名额，严予宁非常优秀，本来应该是有她的，但是她的事情闹成这样，说不定会影响学校的选择。”

　　陆景霖印象中，苹果是软软糯糯的乖女孩，他也一直很欣赏她的上进心，他知道苹果求学的条件比不了程放，俄罗斯交换对她来说绝对是个难得的机会。而且经过在合唱团这半年的相处，苹果在陆景霖心里也不再是简简单单一个钢琴学生了。

　　其实陆景霖在找他谈之前，去找过苹果的专业老师，他希望对方能跟苹果好好聊聊，帮苹果一把，但是没有收到回应。

　　“我知道你喜欢严予宁，也一直在想办法帮她，所以才跟你说这些。”

　　陆景霖之前瞒着苹果去见了她父母，这才了解到苹果是重组家庭的孩子，苹果现在的父亲并不是她的亲身父亲，但是因为三岁就跟着他了，所以直接也叫爸爸。

　　苹果妈妈给陆景霖的感觉非常奇怪，她送陆景霖出门的时候说：“老师啊，我想让苹果出嫁的时候父母的座位席上不缺人，所以你别再来了。”

　　那天陆景霖根本没有聊到苹果受伤，他只是提了交换生的问题，希望苹果家里人能多支持她，不要错过机会。

　　但是她妈妈的话却透露出更多东西。

　　她默认了苹果受到的伤害，但是不想反抗。

　　“你在害她。”既然这样，陆景霖也实话实说。

　　谁知道她说：“老师，她学琴的钱都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帮忙出的，我们要是走了，人家凭什么再帮我们，到时候才是害她。”

　　陆景霖说不出话了。出来以后，这件事一直牢牢压在他心上。

　　林嘉森抬头“陆老师，谢谢你告诉我，我确实喜欢苹果，也想帮她。”

　　陆景霖斟酌之后，没有直接把苹果的家庭情况告诉林嘉森，反而问他“你对严予宁了解多少？”

　　林嘉森说了自己知道的事。

　　“那你知道她有个哥哥吗？”陆景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