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怒放的森林》绿头菜

15、第 15 章

　　程放手托下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努力理解着讲台上老师说的话。

　　坐在他身边的林嘉森数着他的哈欠，握拳小声说了句YES，扭过头对席怒说：“超过十个了，中午请吃饭。”

　　席怒点点头说：“愿赌服输。”

　　程放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惨了，练琴到深夜不说，现在还得被朋友调侃。

　　他本来在席怒的电声乐队里待的好好的，谁知道前几天爵士乐团的钢琴手在网吧泡了一周，天天排练找不到人，被乐团老师开除了。那老师早就看过程放的演出，指名让他补上。

　　乐团元旦之后就要参加学校的新年音乐会，程放收到一堆谱子，天天埋头苦练，老师为了方便他练琴还帮他跟宿管请了假，在琴房留了一把折叠床让他晚上休息。

　　数九寒冬啊，程放哪可能在琴房睡得着，所以天天练到半夜就跑回出租屋去睡觉。这么来回折腾又睡眠不足，他好几次都觉得自己只怕要交代在这学校了。

　　终于在打第十二个哈欠的时候，程放的困意战胜了理智，他放下托着下巴的手，趴在了桌子上。

　　元旦放假三天，假期过后就是新年音乐会，参加音乐会的学生基本上都没有回家过节。

　　元旦前夕，程放林嘉森和席怒三个人买了一堆食材约着同学们去程放租的房子里跨年，陆小满要陪女朋友所以来不了，苹果是嘉禾的好朋友，所以这回聚餐，大家也邀请了她。

　　她们俩到的时候，席怒正在厨房围着围裙炒菜。

　　林嘉禾哇了一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席怒，看不出来啊，你居然会做饭。”她有些惊喜的进厨房看他做菜。

　　苹果把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在客厅茶几上，也去厨房看席怒做菜，蹲在阳台上洗水果的林嘉森有些后悔自己没跟他妈学几手。

　　“程放，这次放假我要去学做菜！”林嘉森一脸认真。

　　坐在一边拿着剪刀剔虾线的程放敷衍的嗯了一声。

　　“等我开学回来，保证吓你一跳。”林嘉森知道他不信，拿起湿手朝他甩水。

　　“滚！”程放躲开他的手，拿了一只虾扔过去。

　　林嘉森没接住，沙发下面的两只猫露出脑袋对着地上的虾叫了几声。

　　这两只猫是学校院里的流浪猫，是程放练琴到半夜回家时碰上的，大概是天冷，一见程放，它们就挨过来了。野猫不好驯养，程放暂时让它们进来待几天避避风，明天大家走的时候再把它们放出去。

　　林嘉森才不管是家猫还是野猫，刚才进来趴在沙发旁看了它们几眼，居然就给两只猫取了名字。

　　“来来来，闰土过来。”林嘉森招呼其中一直花斑猫。

　　“你这名起的。”程放摇头“那另一只叫什么？”

　　“当然叫猹了，一听就是跟闰土一家的。你小时候学过语文吗”林嘉森丝毫看不出是在开玩笑。

　　“语文倒是学过，不过不像你能学以致用。”程放站起来把地上的虾捡回水盆。

　　林嘉森正逗着猫，苹果从厨房出来，看见了沙发下面露出头的两只猫“程放你还养猫了，这两只猫叫什么名字。”

　　程放正要说话，林嘉森抢先道：“小花和小黑。”

　　程放笑，心想：怂货！

　　晚上大家围坐在一起吃火锅的时候，席怒唱了首歌，这是大家第一回听他唱歌，林嘉禾指着席怒跟林嘉森开玩笑：“哥，快告诉他，我要嫁给他。”

　　“再说一遍，我录下来发给你男朋友。”根本不知道妹妹男朋友是谁的林嘉森吓唬她。

　　桌上的人都笑，让林嘉禾当着大家的面给她男朋友打个电话，大家认识一下。

　　林嘉禾手机捂在胸口，死活不愿意。

　　她见哥哥不帮自己，扭头就说：“林嘉森你笑屁啊，从小到大连一次恋爱都没谈过。”

　　同样没谈过的程放指着角落里的两只猫解围道：“怎么没谈过，这不就两个吗？”

　　众人哄笑边吃边开玩笑，一晚上屋里笑声不断。

　　到了跨年的时候大家举杯，林嘉禾说：“认识你们真是太好了，希望我们明年，后年，以后好多好多年都能这样坐在一起喝酒。”

　　大家都笑夸她这篇抒情作文写的不错。

　　那天后半夜睡觉的时候，林嘉森躺在程放家的沙发上做了一个梦，梦里两只猫都变成了人，为了他大打出手，最后把他卖了。人口贩.卖的卖。

　　程放听到猫叫的时候已经快三点了，他极其不情愿的爬起来看见一边的林嘉森沉沉睡着，两只猫蹲在防盗门口等他开门。

　　“你们这告别时间有点儿尴尬啊。”程放边开门，边小声说。

　　两只猫头也不回的跑出去，程放关了门重新躺在沙发上，快睡着的时候，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件事：单元门可能不开着。也不知道是他困得厉害出现了幻觉，还是真的。程放总觉得外面有猫的叫声。

　　挣扎了半天，他坐起来穿着拖鞋，拿了件羽绒服出去看。

　　楼道里确实有猫的叫声，但是不在这个楼道。

　　程放顺着楼梯往下找，到了四楼，他看见东户的门开着，一个穿着对襟开衫的人正蹲在门口跟不远处的猫说话。

　　居然是陆景霖。

　　听到有人楼上下来，陆景霖抬头看，见到一脸惊讶的程放才站起来。

　　“陆，陆老师？”住在这里的是陆老师？

　　陆景霖不像他这样惊讶，他只是问：“你的猫？”

　　程放摇头“是学校的猫，今天，不是，昨天跟着我回来了，现在非要出去。”

　　陆景霖点头，平静地说“时间很晚了，赶快放出去吧，别吵到邻居。”

　　程放嗯了一声，把猫顺着楼梯赶下去，到了一楼开单元门放它们出去，这才往回返。

　　程放一路上楼，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他想到陆景霖断断续续的琴声，想到他弹的第四叙事曲，那天站在三楼琴房那种无所依托，飘飘荡荡的酸涩又一次出现了。

　　唱程放控制住自己心里的酸涩，觉得是半夜楼道里太冷了。

　　等走到四楼，原本应该已经回去的陆景霖还开着门站在那等他，见他上来才说：“快回去睡觉吧，这么冷，容易感冒。”

　　程放才顾上仔细看他，陆景霖衣着整洁，一点儿都不像刚从床上爬起来，身后的客厅安静的没有一点人气。

　　“……那陆老师也早点休息。”程放不知道大半夜的该怎么跟老师寒暄，只好笑了笑，转身往五楼走，他能感觉到。陆景霖是直到看不见自己才关的门。

　　上了楼，程放一点儿睡意都没有了，他想想这几个月跟四楼的互动，突然觉得有些尴尬。陆景霖见到他怎么一点儿都不惊讶，他不会早就知道自己住在五楼了吧？

　　难怪楼下的琴声总是弹到一半就停。程放听同学说过，陆景霖手出问题了，做完手术，耐受力不够，一弹大曲子就会手抖。

　　我还送他饮料……

　　程放不觉得陆景霖会喝可乐和冰糖雪梨。

　　但想到陆景霖放在他门口的牛奶，他心里的尴尬少了一些，憋屈却多了几分。

　　还真拿我当小孩儿呢？

　　程放盯着沙发上的林嘉森，很想把他叫起来跟他说说楼下陆老师的事，但是说什么呢，说钢琴还是他那几瓶冰糖雪梨？

　　林嘉森要是知道陆老师送了他一箱牛奶估计会当场笑死。

　　程放脱了羽绒服躺下，跟自己说，睡睡睡，再不睡天都要亮了。

　　……对啊，天都快亮了，陆老师怎么还一副没有睡觉的样子。过去一年对陆景霖来说是开心多一点还是难过多一点？

　　他一个人跨年吗？

　　程放躺不住了，他坐起来，想到陆景霖背后那寂静的灯火，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不会在可怜陆老师吧？这个念头一出现，程放觉得自己只怕是疯了。他怎么都不愿意把陆景霖和可怜这两个字搭上关系。

　　果然冬天的夜晚不能随随便便起床啊，这种时候忍不住就要开始刨析内心了。程放睡不着，站起来穿上羽绒服往门口走。

　　继续坐在这里一层一层剥开我的心，搞不好这个莫的感情的弹琴机器就要坏了。

　　程放也不知道自己穿上衣服该去哪，溜达溜达就溜达到了四楼。等站在陆景霖家门口时，敲门的冲动让他几次抬起手又放下。程放虽然没有大半夜做客的经验，但最其码有作为一个人类的常识，这个常识告诉他：现在你要是敲了门，你他妈就一大傻子。

　　楼道里的灯闪了几下，终于灭了，程放放下手，好半天对着关的严严实实的防盗门挤出一句：新年快乐。

　　这句话虽然消散在了空荡荡阒寂无声的走廊里，但程放觉得自己终于能安心回去睡觉了。

　　他上了楼，一开门看见林嘉森摔在地上，正要半睡半醒爬起来，看见他穿着羽绒服站在门口的身影，林嘉森瞬间睡意全无，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僵在原地。

　　“你干吗？”程放走近了问他。

　　“我去！这话不应该我问吗？！”认出程放的林嘉森松了口气，咬牙切齿。

　　程放扭头看阳台，一点点月光闯进来洒在地上，特别像舞台上的那道追光。远处的观众一言不发。

　　“我给你讲个鬼故事吧。”程放坐在林嘉森身边提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