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怒放的森林》绿头菜

13、第 13 章

　　程放盯着面前的男孩儿，口气不留余地说：“喝光，不许剩下！”

　　小孩白他一眼，指了指他手里捧着还没喝的牛奶“不公平，你还没喝呢。”

　　程放也反过来白他一眼“我都一米八了，不用补钙。”

　　“妈妈说，牛奶不止补钙，还补脑子的。”

　　“去……”你姥姥个腿儿，程放没说后半句，拿起杯子，一口气把牛奶喝光了。

　　小孩看他这样，才不情不愿，慢悠悠又端起了杯。

　　“行了，喝完了练琴。”程放真的不明白，明明有那么多师哥师姐，为什么要选他过来当陪练。偏偏面前是老师的孩子，说也说不得，骂也骂不得，琴弹的像垃圾，老师还天天宝贝宝贝捧在手里。要是他小时候这样，姜瑜早就把他打成二级残废了。

　　还是林嘉森总结的到位：你专业老师对孩子没什么要求，对你要求挺高的。

　　程放坐在专门为他配置的“陪练席”上，一分一秒数着时间，只觉得越数越难熬，辛亏他专业老师规定的练琴时间只有两个小时，要是八小时，程放真要从前面的窗户直接下去了。

　　男孩磕磕巴巴练着琴，练着练着嘴里居然哼起歌了，虽然声音小，但程放还是听出他哼的不是面前弹着的钢琴谱。

　　“哎，干吗呢，梦里去KTV了？”

　　小孩瞟他一眼，闭嘴不唱了，可没一会儿，程放站到他侧面的时候，发现这死孩子嘴唇居然一动一动的，正在不出声唱歌。

　　想唱是吧，那就让你唱个够！

　　程放让他停下别弹了，从钢琴凳上站起来放开嗓子唱歌。

　　小男孩儿狐疑的看他一眼 ，果真试探性的唱了几句，程放没说话，等着他继续唱下去。

　　“快乐池塘栽种了梦想就变成海洋……”男孩张大嘴，卖力的唱起来。

　　旋律有点熟啊？程放听他完整唱了一遍，问道：“这什么歌啊？”

　　“不是吧你，《小跳蛙》都没听过。”男孩觉得程放实在没见过什么世面。

　　这歌不就是四楼那个人最近常常弹的那首。

　　“知道谁教我的吗？”男孩下巴一扬“陆老师，就是你们学校那个陆老师。”

　　你骄傲个屁啊！程放懒得搭理他“继续，你不是喜欢唱吗，继续唱！”

　　小孩盯着他“你认识陆老师吗？”

　　“肯定比你熟。”

　　“不可能，我还去过陆老师家呢，而且他还送过我生日礼物。”

　　“……你唱不唱，不唱就练琴。”程放觉得这一轮battle，自己可能是输了。

　　男孩权衡利弊，厌恶的看了一眼钢琴，张大嘴又开始唱歌。

　　等程放坚持完两小时，回到学校的时候，脑子里都是“快乐的池塘里面有只小青蛙……”

　　有些歌曲就是这么神奇，比李斯特、肖邦好记多了。程放进琴房大门的时候心情愉悦，不知不觉也哼唱了几句，等抬眼看到陆景霖在传达室低头翻书的身影，他刚才那股愉悦劲突然就像长了腿的耗子，一溜烟跑没影了。上次陆小满说的话倒带似的在程放脑子里过了一遍。

　　也不知道陆老师弹琴是什么样的？程放心想。

　　最近这段时间陆景霖好像特别忙，之前他简直算模范教职工了，不需要调律的时候基本上整天都待在琴房。哪像现在动不动就找不到人影了。自从上回在他琴房弹完琴，这还是程放第一回碰见陆景霖。

　　程放没多考虑就敲了敲传达室的窗户，敲完看见陆景霖身边的豹哥吹胡子瞪眼不满意的样子，才发觉自己对着老师做这个动作显得不太礼貌。

　　陆景霖却不觉得什么，他抬头看见程放，很自然的对他笑了笑。

　　“陆老师。”程放被这个笑容鼓励，从开着的窗口探头进去“你在看什么？”

　　陆景霖正要说话，李滢急匆匆从楼上下来，对着陆景霖说了句老师好，就扭过头问程放“你带学生手册了吗？”

　　程放摇头，学生手册不就是个摆设吗，难道还有这么一门课？谁天天没事背校规校纪啊。

　　“你们班长没通知吗？”李滢不信。

　　“通知什么？”程放早就把班级群屏蔽了，哪知道班长通没通知。

　　“大哥，一会儿考学生手册。”李滢无语，轻轻推了他一把，看起来十分亲昵。

　　“谁考啊？”程放掏出手机去翻班级群里的消息。

　　“我。”传达室里的陆景霖看着他们，把手里的书立起来，是一本《学生手册》。

　　“啊”李滢惊讶。

　　“没办法，临危受命。”陆景霖轻轻一笑。

　　哇，临危受命……你多笑几下，我命都愿意给你啊。头一回跟陆景霖面对面说话的李滢在心里感叹。

　　等程放到了上课的教室左右一看，才放下心来，看来屏蔽班级群的不止他一个，班里坐着的大部分人面前只有一本五线谱，也不知道是从哪个琴房被临时拉出来的。

　　教室里已经开始供暖了，大部分人没穿外套，陆景霖进来之前也把外套放在了琴房。他穿着墨绿色的高领毛衣挽起衣袖站在讲台上的时候，程放很确定自己听到了坐在左侧后方的林嘉禾啧啧了几声，像是品味美食似的。

　　“各位同学，我注意到大部分人都没有带手册。”陆景霖目光扫过程放。“临时考察的消息昨天就通知了，请问你们是来干吗的”

　　陆景霖语气微冷，似乎有些生气，但抬头看他的女生注意到陆老师眼睛里还带着笑意，率先反应过来他是在故意吓唬他们，所以张嘴就调笑“看你！”

　　她见陆景霖挑眉，又重新嬉笑着补充“我们来看你。”

　　女孩声音清凉悦耳，虽然是调笑却不让人讨厌。她这话一出，顿时哄堂大笑，化解了刚才略显紧张的气氛。

　　陆景霖听她这样说也不生气，只是淡淡一笑。

　　“程放，帮我把卷子发下去，既然大家都没带书，那就不留复习时间了，我们直接开始考试。”

　　座位上还在笑的同学们立马哀嚎一片。

　　林嘉森又想起高中老师说的那句话“撑一撑，等上了大学就自由了。”

　　看到没，看到没。他想把那个老师揪过来让她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大学不仅不自由，他妈还有随堂考，考得还是学生手册！！！

　　……不仅有随堂考，还有作业！等到晚上回宿舍的路上林嘉森抱着手抄的一堆题，又跟他脑子里永远难忘的那位高中女老师补充道。

　　程放没觉得这是多么苦恼的事，他迈着轻快的步伐回宿舍的路上，不由自主再次哼唱起今天刚学会的那首《小跳蛙》，直到抬头看见漫天雪花飘下来，才踹了“奄奄一息”的林嘉森一眼，让他像个人似的好好走路，加快脚步的时候，程放听见另一边故意落在他们后面的林嘉禾在打电话：

　　“你在干吗？……你先说。”

　　果然，爱情不会对任何人留情。

　　可惜我是个莫的感情的弹琴机器。

　　……

　　陆景霖赶到医院的时候，地上已经铺了一层薄薄的雪花，他像小时候那样弯腰在地上画了个大笑脸，然后拍照发给姑姑。

　　上楼推开病房门的时候，姑姑靠坐在床头盯着手机，看他发过来的笑脸。

　　她又瘦了不少，手腕上的红绳看起来松松垮垮的，看见陆景霖进来，她放下手机，笑问他“冷不冷？”

　　陆景霖摇头坐在姑姑身边，脸上带着少年时代调皮后才会出现的表情。

　　看他这样，她故意表现出好奇的样子打量他揣在口袋里的右手。

　　“你带了礼物”她笑，好像很期待的样子。

　　陆景霖这才把手拿出来，他手指冻得发红，张开手掌的时候一个小小的几乎快看不出来形状的雪人端放在他手心里。

　　陆景霖一路进来已经走的很快了，但手心里还是化了一滩水。

　　姑姑想，他大衣口袋里应该也有水了。

　　她小心的把雪人放到自己手里，然后像犯禁的小孩子那样看了看门口，做了个嘘的动作，这才快乐的笑出声。

　　陆景霖也露出笑容，他站起来找纸擦手。

　　等到陆景霖又坐下的时候，姑姑脸上还是笑意满满，她像对待宝贝似的看着手里的雪人，直到它化的再也看不出形状。

　　“今年元旦不知道还能不能去庙里拜佛”姑姑擦手的时候抬眼看他，试探性的问：“你爸应该帮我准备香火了吧？”

　　陆景霖垂下眼睛“缺什么东西我去买。”

　　“……别让你爸爸一个人过节。”她小心翼翼。

　　“我知道……元旦一定回去。”陆景霖不想继续聊这个话题，他伸手拿过充好的电暖宝放进姑姑的被子里，又细心的把被子掖好。

　　她也知道他不想聊，只好又笑起来，理所当然的指挥他“给我剥个橘子，剥干净点儿啊。”

　　从病房出来的时候，陆景霖看见窗外的雪下的更大了，他没上电梯，而是顺着没人的步梯慢慢往下走，楼梯间的声控灯亮了又灭，寂静中只有他脚踩地面的声响一点一点砸在他自己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