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柳如是》海上孤客

6、说剑

　　叹惜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杰，都已尽数埋没在芳草之地。岁月空耗，夕阳渐逝。如同衰朽的大明王朝，日薄西山，再难挽回颓势。其时山海关外战事方殷。有志之士皆渴盼盖世的英雄能够重出海内，再振雄风。士大夫有那自负才略者，空怀殷殷报国之志，喜好谈论兵家战事。每每于书房清夜，伴着耿耿秋灯一盏，与二三知己，相与置酒，明灯促坐，添酒回灯重开宴，捡出庄周说剑篇，谈论到兴起处，扼腕奋臂，揎拳捋袖，相约一起犁庭扫穴，我辈后生，誓要重整河山。

　　亡国之臣，恨不能一死以全报国之志。却践了秦庭，餐了周粟。将那饿死首阳山，义不食周粟的伯夷、叔齐置于何地？钱谦益做为亡国孤臣，苦恨自己一念之间贪恋残生，未能践了与如是的共同赴死之约，一死何迟，终未能保全晚年的气节。降清之后，抱憾忍耻，辞去官职，回归东海之滨，以著书修史苦度余生。

　　少时偶因机缘，得以一窥牧斋文集，而今已白头，重新读来，倍感凄然。那时我还在稚龄，尚能承欢父母膝下，如今不过衰颓目盲一老翁。

　　夕阳下芳草地，曾是要离的坟冢。吴越春秋刺客叠出的时代，青史上留了他的名，至今荒烟蔓草，风云散尽，他埋骨于此。史载他为了博取信任，刺杀庆忌，不惜自断其臂。他杀了勇猛无匹的庆忌，却不为图金银富贵。功成之后，他自尽在了妻子的墓前。

　　东海之滨，洒落细雨的南山之下，似是隐居的陶渊明躬耕过的水田。谁能让英雄休入彀网，逃脱圈套？牧斋留得残年，不过为一泪尽的遗民。

　　终究未曾辜负枯兰衰柳。尽管兰草淡泊高雅之至，却难逃枯萎凋残的命运，柳枝柔嫩，西风一至则干枯摇落。莫咏诗。莫咏渊明的拟古诗篇。世外桃源自古是神仙的梦境，始终可望而遥不可及。

　　“中原鼎沸，正需大英雄出而戡乱御侮，应如谢东山运筹却敌，不可如陶靖节亮节高风。如我身为男子，必当救亡图存，以身报国！”柳如是曾对复社领袖张溥作如是言。可见其豪侠之气。令人感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