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夜难眠》长夜清泓

91、第九十章

　　韶焉问百宫争：“一共死了多少人？”

　　经过方才的怒吼，百宫争已经平静了很多：“他们之于我比野草还不如，我怎么记得？”

　　联想到被韶焉关住的黑影身上的血腥味，想来是真的被百宫争害死了不少的人。稚麟跟在祁笙身边才几个月不到，若是要问出点什么，只能问跟在祁笙身边已久的青鸾。

　　韶焉回忆了下青鸾的名字：“鸾璇。”

　　鸾璇被点名的瞬间全身的毛都要炸开了，抬着下巴不敢看韶焉的眼睛。

　　他为祁笙做事少说也有个十几年，祁笙私底下做的事基本上都是经过了他的手，不像是被瞒了不少的稚麟，他什么都清清楚楚。

　　金线从鸾璇的身上松开，他噗通一声摔在地上，有些茫然地看韶焉。

　　“去把棺材带过来。”

　　鸾璇难以置信：“你敢指挥我？”

　　韶焉实在是不知道为什么每个人都要在他面前叫嚣一会被揍了才乖乖听话，他走向鸾璇，每靠近一步，鸾璇就往后挪一步，最后鸾璇被他逼到了阵法边缘。

　　鸾璇的手按在金线上时被狠狠灼伤了下，他抬起手看见白嫩的手掌留下的焦黑色痕迹，咬着嘴唇：“能指挥我的只有祁笙先生，你不配。”

　　韶焉忽然回头看了眼白玉琉，白玉琉正站在稚麟面前龇牙咧嘴。

　　应该是他年纪看起来是真的小，穿得也贵气，任谁都不会觉得他像是个正经道士。白玉琉恐怕是唯一一个一眼就看中他的家伙了。

　　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张黄符，韶焉的语气算不上好，带着威胁：“你自己去，或是我操纵你去，你选？”

　　鸾璇看见上面的符咒时脸色一变，颤抖着嘴唇：“你这人好心险恶，竟然有这么恶毒的符！”

　　这张黄符是师父留给韶焉的，可以直接抹了灵兽身上的契约直接捆绑在自己的身上。

　　“比起你们所做，小巫见大巫罢了。”韶焉说着就要往鸾璇身上贴去，鸾璇尖叫着躲开，闪到稚麟的身后。

　　稚麟看了会天，总算是不耐烦地开口：“去。”

　　鸾璇瞪着稚麟：“怎么不是你去，你就知道指挥我？”

　　稚麟头疼，他觉得自己带着一队的傻子：“你自己瞧瞧现在，他为刀俎我为鱼肉，你有讨价还价的能力？”

　　祁笙之名在西晏国基本是所有的通行证。寻常百姓若是姓祁，都拼死要和皇都那位攀点远亲关系，更别提他们是真的受命于祁笙，在西晏国基本没有人敢违抗他们，压根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被个半大的青年按着头做事。

　　愤恨之下鸾璇直接变回了原形，鸣叫之声响彻整个山巅，鼻孔里喷出热气。

　　没有韶焉的允许他飞不出阵法，只能蹲在地上等韶焉的指使。

　　鸾璇对韶焉的不服已经到了极点，没想到下面白玉琉的动作更是让他冒火，这只该死的狐狸扯着他的尾羽慢吞吞爬上他的后背，还抓着羽毛晃荡着脚：“驾！”

　　“从我身上下去！”

　　“别呀，这不担心你找不到阵眼吗？”白玉琉笑眯眯地说。

　　“我找得到！”

　　“我可不信，你长得就不像是聪明的鸟。”

　　鸾璇转头想用嘴啄掉这只烦人的狐狸：“改阵的时候我就在方大人身边，我自然是知道在哪的！”

　　白玉琉拉长了声音：“喔，改阵的那人姓方啊。”

　　自觉自己失言，鸾璇大惊闭上嘴，爪子在地面上抓了几下。

　　“玉琉。”

　　“嗯？”白玉琉的爪子就像是闲不下来，在鸾璇的头顶绕着圈。

　　韶焉将阵法打开了一条缝：“小心一点。”

　　鸾璇还以为韶焉会让白玉琉下来，现在他熟视无睹的样子更是让鸾璇牙痒痒，打算等回去在祁笙的面前好好告上一状。

　　反正都要驮着一只狐狸了，鸾璇也认命展翅从缝隙中挤出去，在飞上天的时候坏心眼旋转了一圈想让白玉琉难受，结果没想到一转过来白玉琉就直接抓住他的羽毛，他被拽得生疼叫了一声，还被白玉琉在头顶拍了一掌拍得迷迷糊糊。

　　等鸾璇的身影消失不见之后，韶焉直接当没有百宫争：“祁笙到底要做什么？”

　　丑鬼还以为韶焉在问他，扇着翅膀说：“我也不知道啊道长。”

　　“祁笙想要玄清派出手帮他的忙，但是一直没有和玄清派联系上，动阵法也是为了引起玄清派的注意，至于百宫争只是顺带。”稚麟身上的金线松开，他站在原地掸了掸袖子。

　　“玄清派为什么闭关？”

　　“祁笙若是知道，还需绕这么个圈子？”

　　唯一被捆着的百宫争叫喊：“稚麟，你就如此背叛祁笙先生？”

　　“帮什么忙？”

　　“不清楚，”稚麟说，“告诉你缘由只是为了当时在沉渊洞你的恩情，多的祁笙也没告诉我，也别想让我帮忙打探。”

　　韶焉把焦木递给稚麟：“黑影听从你的命令？”

　　“嗯。”

　　百宫争还在嘴硬：“稚麟，我会告诉祁笙先生这件事，你别想好过！”

　　他已经分不清敌友，或许对他来说这些能够使用法术的人才都是所谓的敌。

　　韶焉酌量着话语：“里面我似乎听见了一段耳熟的声音，是——”

　　“关栀在里面。”

　　关栀的名字从稚麟的嘴里吐出的瞬间，丑鬼的翅膀立起，震惊地飞向稚麟，绕着他拼命地问：“关栀？关栀在哪？关栀呢？”

　　它与关栀同生共死，只要关栀活着，它便能活，它一直坚信在百草村灭的那晚关栀没有死，只是自己去了别的地方养伤，所以它在百草村一守就是百年，等着关栀回家。

　　“稚麟，关栀呢？什么关栀在里面？你把关栀弄到哪里了？！”丑鬼完全忘记稚麟听不见它说话，一个劲地在稚麟面前扇着翅膀，鳞粉扑了稚麟满脸。

　　“它在问我关栀在哪么？”稚麟没有擦掉脸上的鳞粉。

　　韶焉点头。

　　稚麟指了指阵法中心被关得严严实实的黑影：“关栀在那里面。”

　　丑鬼听了这句之后不要命地冲过去，在接触到金线的一瞬间差点烧掉它半边翅膀，见没办法靠近后朝着韶焉飞过来：“道长，道长，把关栀放出来吧，我好想她，我已经一百年没有见过她了。”

　　“那不只是关栀，还有很多恶鬼，”韶焉摁着额头，“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关栀了。”

　　这团黑影起码揉了百个人的魂魄做出来的，关栀只是其中的一个。

　　稚麟神色晦暗。

　　他刚被带到祁笙面前的时候，祁笙边上那个方大人说他吃了许多魂魄，若是不取出魂魄身上的龙气会遭到侵蚀。

　　那些魂魄就是百草村灭时候的众人，他想起的片段没办法连接起来，大概只知道自己看见关栀半死不活的样子发了疯想要保住她的魂魄，半龙的血脉觉醒直接把关栀的魂魄给吞进肚子滋养，连带着别的漂浮在空中的魂魄也都吞了进去。

　　关栀的魂魄被拽出来的时候他还未反应过来，就看见方大人抓着她的手说这魂魄坚毅，是个良品，直接塞进了一个小瓶子里，别的魂魄又挑挑拣拣了几个塞进去，其余的因为年岁太久大都直接散了。

　　他想抢魂魄的时候，祁笙还拍着他的肩膀说，关栀已经死了，杀了那么多人就算是魂魄健全下地狱是会被直接投入血海之中受千年折磨痛不欲生，进了瓶子与其中的恶鬼融合，总比深不见底的血海好上百倍。

　　对上方大人的眼睛的时候，稚麟没有再纠缠，因为他一眼就看出他们的差距。

　　稚麟看着韶焉，突然问道：“你能把关栀的魂魄从里面分离出来吗？”

　　“不确定，我没有做过这件事。”

　　丑鬼有些想哭，却想起自己只是一只虫子，没有泪水可言，趴在韶焉的肩膀上喃喃：“我若是再有用些，关栀也不会遭这个罪。”

　　它那时候躲在房间外，连陪稚麟的勇气都没有。

　　焦木上刻着的经文像是刀子扎进稚麟的心中，他将焦木又给了韶焉：“你若能救，便把关栀分出来吧。”

　　韶焉撤掉关着黑影的牢笼。

　　一团淡得看不清的黑团倒塌在地上，被韶焉那一指头几乎除去所有的力量，只能勉强维持着现在的样子。

　　丑鬼瞧着黑影，踌躇道：“那她还认识我吗？”

　　“不认识，因为关栀只是其中微小的部分，”韶焉走过去将焦木悬在黑影的顶上，念动咒语将黑影收回焦木之中，“我尽力。”

　　“多谢。”

　　稚麟苍白病弱的脸上多了点血色，韶焉问他：“你也别跟着祁笙了，你若想走我可以帮你，祁笙找不到你的。”

　　“不了，”稚麟金色的眼睛望着韶焉，“我这模样走到哪里都是遭人嫌，唯一不嫌弃我的人已经离开了，在哪都是一样，在祁笙身边还能做些事。”

　　“纵然是丧尽天良之事？”

　　“上天也不曾与我好过，若有一日我死了再遭报应也认。”

　　他幼时所遭苦痛不是不恨这人世，可惜他能力太小，就连关栀被抢的时候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反抗之力都没有。

　　至少跟在祁笙身边，他还能学点东西。

　　韶焉也不多劝，这条路稚麟要走他也不会拦，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百宫争打破了他们之间微妙的平衡：“九剑归一阵！玄清派？！”

　　远处鸾璇疯狂扇动翅膀向着阵法这边飞来，白玉琉扛着一口棺材在上面拍鸟头：“再飞快些，不然我俩要被做成烤鸟串和狐狸披肩了！”

　　“我已经很快了，你要是不乐意自己下去跑！”

　　“玄清派？玄清派怎么会出现？！”百宫争顾不得自己还被金线缠着，眼球上映出远处冲天而上的九把蓝色的剑，清冷肃杀之气从山顶泄下，直接撕破了韶焉的阵法。

　　阵法中间的珠子裂开一条缝，韶焉把珠子拿起和焦木一起塞回乾坤袋。

　　九把剑跟在鸾璇的身后紧追不舍，鸾璇不敢回头只能拼命朝着前飞，白玉琉瞧准了机会把手中的棺材往下一抛砸在百宫争的身后。

　　韶焉伸出手接住从鸾璇身上扑下来的白玉琉：“怎么了？”

　　“鸾璇碰到了阵眼，本来没什么事，结果棺材里面的死气碰到阵眼，结果被玄清派发现了。”

　　“尔等何人？敢动玄清派的护山之阵？”庄严的声音从山顶罩下，仿佛就在耳边响起，百宫争的凡体无法抵抗，喷出一口血来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