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夜难眠》长夜清泓

85、第八十四章

　　韶焉和白玉琉走出房间的时候，白瑾璃正站在院子里，手中拿着包裹和他们打招呼：“这是刚才稻儿娘送来的鱼干，多少是她的心意，我便没有替你们挡掉。”

　　白玉琉接过来，在现在还是老妪样子的白瑾璃身上看了好几眼：“你哥哥都要走了，快点变回来让我多看看。”

　　白瑾璃翻了个白眼，变回年轻女子的样子，手指在白玉琉的胸口狠狠一戳：“身体没好之前别回来了！”

　　鱼干进了韶焉的乾坤袋。

　　白瑾璃昨晚没有看见韶焉，还以为他俩还是分开睡的，没想到今天韶焉是从白玉琉的房间出来，目光不自觉落在韶焉的脖子上，担心白玉琉是个禽兽。

　　他的道袍穿得整齐，脖子处护得很好，露出来的地方没有白瑾璃所想的什么痕迹。

　　白玉琉一掌拍在白瑾璃的脑袋后面：“这么仔细看你嫂子干嘛？”

　　尽管做了很多心里准备，听见嫂子两个字的时候白瑾璃还是有种被呛住的感觉，特别是对上韶焉那双平静的眼睛的时候，更是觉得这白菜被臭狐狸给拱了。

　　韶焉朝白瑾璃说：“我会帮他治好的。”

　　他连嫂子这个称呼也没有反驳——

　　白瑾璃心痛：“道长，若是我哥有何做不好的地方，你只管往死里打，他皮糙肉厚，就是耐打。”

　　白瑾璃还没有泪眼婆娑地抓着韶焉的手好好抱怨自己这个哥哥，就被白玉琉拉到了远处，兄妹两人压低了声音：“你是我亲妹吗？道长要真打我就死定了。”

　　“表的！”

　　“啧，白眼狐狸。”

　　韶焉站在原地等兄妹两人聊完，自己无聊看着脚尖的石板路，周围的花坛里种着白瑾璃看得珍贵的曼陀罗。

　　曼陀罗的花期已经过了，临川天气炎热，还能让它多开放一阵子，花香环绕。

　　没等多久白玉琉就回来了，顺势就牵着韶焉的手，和白瑾璃告别。

　　白瑾璃站在门前一直等到韶焉和白玉琉的背影消失在远处，连黑点也看不见的时候才变成老妪，手里挎上菜篮子，出门买菜去。

　　登仙山云雾缭绕，山下所住的人大都是向着登仙山上的神秘修仙门派而来，有些人终其一生都没有资质踏上登仙山，便守在山下一辈子，最后莫名发展成了一个不大的镇子，住了不少人家。

　　这个镇子所售卖的也大都是修仙者可以用的法器，尽管大都是凡品，也能在凡人的手中卖出一个好价钱。

　　比如韶焉现在拿起的一块玉佩，那摆摊的小贩看见他身穿的道袍，知道是生意来了，便把这玉佩夸得天花乱坠，不买就亏：“这玉佩可是三百年前的古物，能够抵挡恶鬼的伤害，当初煊契道长就是佩戴他去收的恶鬼，若不是这玉佩，他恐怕早就被恶鬼掏出心脏来！”

　　煊契道长还是个赫赫有名的抓鬼道士，韶焉曾经看过他留下的一些书籍，上面记载了他的抓鬼经历，说是如何抓鬼的书，倒不如说是一本抓鬼奇谭，里面对于恶鬼描写十分详尽。

　　若真是煊契道士的玉佩，那还有点意思，可惜这只是一块仿品，上面附着的修为弱到看不清，别说抵御恶鬼的伤害，随便让个刚化形的兔妖啃一口都要碎。

　　韶焉兴致缺缺，起初只是看这玉佩成色不错，但左右看了半天都不够独特，便打算把玉佩放回去，小贩又继续说：“道长若是要，可算道长便宜些！过了这村可就没有这店了，出了我家可就没有这么好的东西！”

　　另外一个摊子传来嬉笑的声音：“就你那个玉佩也能算是好东西？道长肯定是看出就是个破玩意了！道长，不如来我这里瞧瞧，我这里有从玄清派流传下来的剑谱，虽然只是点残页，但也比那玉佩好了千万倍！”

　　“于老瞎！你又坏我生意！”

　　“怎么，我就是实话实说！”

　　韶焉又走到这于老瞎的摊子面前，看见那所谓的玄清派剑谱摆在正中间的位置，泛黄破烂的纸页上画着一个拿着剑歪歪扭扭的人。

　　“小道长可看中这个了？”于老瞎舍不得韶焉这头肥羊，连把剑谱拿起来要翻给韶焉看，韶焉却摆手不要。

　　白玉琉看了眼剑谱：“这剑谱你说是玄清派流传出来的？”

　　“是，我祖上有一玄清派外门弟子，这便是从那传出来的！”

　　“玄清派外门剑谱也只是个强身健体之用，”白玉琉说，“你还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他们来登仙山的时候遇见了半年一度的售卖会，白玉琉想凑凑热闹，韶焉也想看看能否买到点好用的法器，不过逛了一圈下来，什么都没有看上。

　　于老瞎听了白玉琉的话，判定眼前的两人还算是识货，也不得不把真的玩意从衣服包里露出一角，神神秘秘地：“两位所求，可是上登仙山？”

　　登仙山不难上，难的是找到登仙山上的玄清派。

　　韶焉点头：“是。”

　　“二百两银子。”

　　“这是什么？”被于老瞎藏住的是珍珠一样的白色珠子，比手掌略大一些，若是仔细看去可以看见上面暗暗流动的祥云纹样，周身泛着奶白色轻柔的光芒。

　　于老瞎压低了声音：“每隔十五年，玄清派会从上山之人中选拔弟子，但上山可不容易，这珠子却能破解登仙山上的阵法，顺利上山之后这珠子就会消失，保管玄清派的人看不出来。”

　　玄清派得当盛名延续不止五百年，要追溯起来可能是上千年前的庞大仙门，流传至今远不如千年前的玄乎，但也算是修仙界最高的门派，所有想要跳出五行外的修仙者都是削尖了脑袋进入，若真有此等法宝，恐怕早就被抢买一空。

　　“我看道长身上修为不低，来此肯定是想要精进修为，若是有这柱子上山，不花自己的功夫解开阵法，选拔时与旁的狼狈之人比起来，定是能脱颖而出！”

　　“玄清派可知道这珠子的事？”

　　于老瞎脸一僵，很快反应过来：“明面上说是不知道，但其实私底下这珠子就是从那流出来，二百两银子可不是小钱，我也只拿其中一二。”

　　韶焉没有搭腔，于老瞎赶快又说：“若道长诚心想要，再便宜一些也不是不可，只是出了这里可千万别让别人发现了，有心之人怕是要杀人越货！”

　　白玉琉转身拍了拍自己的脸，以防笑得声音太大。

　　这珠子也就偏偏求学心切的人，稍稍动动脑子就知道于老瞎是在鬼扯。

　　“十两。”韶焉一砍就把于老瞎砍傻了。

　　“十两？！”于老瞎瞪大了眼，“你这还不如去抢！快走快走，我不卖了！”

　　“八两。”

　　于老瞎把珠子一收：“你们是来捣乱的吧？”

　　他的声音很大，吸引了不少的人看向这边，大都是穿着道袍的半吊子道士，还有几个正在询问别的摊子上的法器，听见于老瞎的叫声都纷纷过来看着，很快周围就围上了一圈人，小声议论这里发生了什么。

　　被于老瞎搅了生意的小贩恶劣地说：“于老瞎，不如你说一说这卖的什么，让大家伙给你评评理？”

　　于老瞎可不敢当着这么多人说，要是被真的修仙者抓住了，那就是真的惨了，摆手说道：“不过是道长砍价狠了些把我吓着了，没有什么事。”

　　“五两。”韶焉乘胜追击。

　　于老瞎快哭了：“真卖不了啊道长，不是我抠门，这物什都是我从别人那里高价收来的，若五两就卖给你了，我这半年就要喝西北风了！”

　　白玉琉凑过去：“你真想要那个珠子？”

　　韶焉点头：“没有他说的那些效果，但上面有很淡的修为，应当是曾有修仙者佩戴过，瞧着也好看，可最多也就摆着看看。”

　　周围人见就是一桩小事，看了会也就散开不少，于老瞎才又压低声音说：“这珠子最少一百五十两，我真的没有诓骗道长，若没有效果，道长把我的命给取了也行！”

　　“你的命值一百五十两？”

　　于老瞎装作没有听见这句话，像是横了心咬牙伸出手指：“一百二十五两，道长，我买着珠子也花了一百多，真的没有赚到多少啊！”

　　韶焉刚要说最多八两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这里到底在卖什么东西，招了一堆人围着还没谈完。”

　　侧头看过去，是个衣着华丽的公子，身上的衣物纹绣多得像是只花孔雀，长得平平，但眼神飘忽，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出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纨绔子弟。

　　于老瞎见生意来了，也不管韶焉和白玉琉，又像是刚才一样把珠子露出一角，飞快地又重复一遍话语：“瞧公子就知道是有仙缘的，这珠子定能助您一臂之力。”

　　韶焉将纨绔子弟上下看了三圈，愣是没看出哪里有仙缘。

　　“多少？”纨绔子弟的手就伸进兜里准备拿钱了。

　　“不多不少，一百五十两。”

　　说完这话的时候于老瞎还担心地往韶焉那边看了眼，生怕韶焉给他拆台，张嘴又说十两。

　　纨绔子弟摇头：“你们方才砍价之前的价格是多少？”

　　于老瞎赶忙说：“二百两。”

　　纨绔子弟从兜里摸出银票往摊子上一拍：“这里整二百五十两，这珠子我要了，剩下你摊上的东西我都包了！”

　　白玉琉的下巴搁在韶焉的肩膀上，和他咬耳朵：“这哪来的缺心眼啊，五十两把旁边这俩摊子包了都行。”

　　于老瞎眼睛都笑没了，飞快地打包摊上的东西，还一个一个介绍用处。

　　韶焉看了一眼，没有打算管自己找事的傻子的习惯，便打算带着白玉琉换个摊子看看。

　　结果还没走上几步，那个纨绔子弟一下挡在两人面前，他那飘忽的眼神在韶焉和白玉琉的身上飘了一圈，裂开嘴笑道：“你这人好生奇怪，身上穿的也都是些上等货，为了这种小东西和别人砍价，也不觉得掉价？”

　　韶焉看都不看他，带着白玉琉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下一刻那纨绔又蹿了过来，伸长了手臂：“我瞧你身上有些修为，我恰好想去玄清派，你若是愿意助我，那珠子我可送你，还给你可观的报酬，如何？”

　　“不需。”

　　纨绔不死心地跟上韶焉和白玉琉：“我姓百宫，是玄川常世人家里唯一能和玄清派联系的人，你有能力破解但不知阵法，我知阵法但没有能力破解，就算是互利互惠。”

　　韶焉脚步一停，问：“我既有能力破解阵法，又何须别人呢？”

　　“登仙山上阵法并非是寻常阵法，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在山下求而不得呢？”纨绔摇头，“这阵法已有不止千年的历史，能上山的要不是极有仙缘，要不就是被玄清派的人带去的，常人根本不知阵法运转之理，若是强行破阵，只会引起反噬！”

　　“这遍地都是道士，为何选我？”韶焉倒是知道自己看起来年纪小，大多数人看见都觉得不靠谱，还没想到真的有人敢一眼就选中他的。

　　“那珠子是假的，于老瞎之前骗了不少的道士。”

　　韶焉挑眉，这个纨绔似乎还有点东西。

　　见他有所松动，纨绔继续说：“我姓百宫，百宫争。你大可到处打听打听，百宫家和玄清派的关系，我这有玄清派大阵的书，我看不懂，也没有多少人看得懂，你若想试试，我可以给你看看。”

　　白玉琉说：“百宫家我自是知道，但你的话，我不信。”

　　百宫争回答：“百宫家已经多年没有仙缘，靠着玄清派才有玄川的立足之地，但自我祖父开始，就极少再受到玄清派的消息，到我这里的时候更是十几年未有。我上山也是为了这件事，若没有玄清派的庇佑，百宫家绝不会有如今。不管玄清派是出了什么事，还是玄清派只是抛弃百宫家了，我都要知道。”

　　家族秘辛又岂是能说给外人听？韶焉和白玉琉只信了一半，剩下的原因他们是一个字都不信。

　　韶焉看了眼白玉琉，发现他也正在看着这边。

　　韶焉转头咳了一声：“你多久上山？”

　　“两日后就是玄清派十五年一度选拔弟子的时候，登山须得提前一天，你们若是愿意，明日卯时在登仙山下等我。”百宫争说。

　　“书呢？”韶焉问。

　　百宫争摇头：“若是现在给了你们，你们悄悄上山，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待明日碰面再给你们。”

　　百宫争给他们在玄川最好的酒楼定了房，还让小二给他们准备一桌晚膳，又说了几句上山的事情，转身便走了。

　　韶焉没说过自己不吃荤，可桌上的晚膳大都是素菜，也没说过他和白玉琉一直住在一间屋子，可百宫争甚至没有问一句就只定了一间。

　　这个百宫争问题大了去了。

　　用完晚膳，韶焉换了身衣服坐着看窗外，玄川的天气比临川冷很多，夜晚的星星却比临川明亮，能清楚看见北斗七星在空中闪烁。

　　白玉琉的外衣脱了放在边上，靠过来，在韶焉的腿上躺下：“你在看星星？”

　　“嗯。”

　　韶焉的大腿上肉不多，白玉琉觉得有些硌脑袋：“你会看星象吗？”

　　“会，师父第一件教我的就是看星象，只是我不大擅长。”

　　白玉琉随手一指：“那个是什么？”

　　韶焉瞧了一会，才回答他，而后白玉琉又指别的，韶焉顺着他的手一个一个慢慢说，最后能从窗边看见的星星都被韶焉说了个遍，白玉琉才收回手：“这不记得挺清楚吗？”

　　白玉琉伸了个懒腰：“我可是一个都看不出来，你若是有空，可得好好教教我。”

　　韶焉摸着白玉琉头发的手一顿：“我方才似乎弄混了两个，你再指一遍我看看？”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羽小蝶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