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夜难眠》长夜清泓

78、第七十七章

　　燃烧的火堆发出噼里啪啦的火星声。

　　白瑾璃的声音从洞口传来：“哥？”

　　“在呢！”

　　白瑾璃手里抱着一个小包裹，里面有几条鱼和野果，她走过来把食物分给众人，问白玉琉：“你没给他们说什么奇怪的话吧，我瞧着一个二个的，脸色怎么都不对劲？”

　　这话其实是在问白玉琉没有暴露自己是只妖，白玉琉还没有回答，旁边的众人又纷纷说道：“没有没有，白公子只是劝我们要看得开。”

　　白玉琉笑着拿起一个野果，随手用袖子在上面擦了擦，就啃了一口。

　　白瑾璃递给韶焉野果，韶焉不要。

　　她挑起细细的眉毛，打量着韶焉：“之前还没有留意，你居然是个道士？”

　　韶焉点头。

　　这个时候不是道士和妖相互残杀的时候了，更大的危险还在天幕之中，白瑾璃又上下多看了韶焉几眼，确认他没有忽然暴起要收妖的动作，还是将一个野果放在了韶焉的脚边：“多少吃点。”

　　鱼被自告奋勇会做饭的妇人拿去，白玉琉的手指在鱼腹轻飘飘地一抹，鱼被开膛破肚取出内脏，妇人用几根小一些的木柴穿透鱼身，在火边烤起来。

　　洪水算来也有三日左右，一开始只是海边小村发现水位上升，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措施，几个时辰之后便慢慢溢到陆地上。而后突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瓢泼大雨自乌云中倾倒而下，隐隐有金光隐藏在乌云之后。

　　人们以为那是被掩盖住的太阳，根本未曾想过那才是洪水的源头。

　　猝不及防地，海浪卷起，流离失所。

　　白瑾璃和白玉琉恰好路过海边小村，只来得及救一小部分的人，就连这个山洞也是他们寻了许久才找到的，把救下的人转移到这个山洞之后，金龙从云后探出了头。

　　而后就是韶焉所见的场面。

　　众人饿了小半天，眼睛都要饿绿了，那些野果带着一点酸味，没有多少果腹的作用，反倒是越来越饿。

　　韶焉没像别的人一养盯着烤鱼，他用手托着下巴，侧脸看着白玉琉。

　　尽管白玉琉很早就习惯有人盯着他看，却架不住韶焉的目光，他怪异地挪动屁股，将自己高出白瑾璃大半个脑袋的身体藏在她的后面。

　　白瑾璃还以为白玉琉要作什么妖，感觉到韶焉一直在看白玉琉之后，也很是古怪，主动问道：“道长在看什么？”

　　“玉——白公子有些像我的一位朋友。”

　　从白瑾璃的肩膀探出一个脑袋来，白玉琉的下巴懒洋洋地搁在白瑾璃的肩上：“那还挺巧啊，我恰好不认识道长。”

　　本来平静下来的婴儿在年轻男人的怀里哭喊起来，手脚胡乱蹬着。

　　婴儿的哭声本来就尖锐刺耳，年轻男人一看就知道不会哄孩子，哄了两声之后哭得更大声了，在看着烤鱼的妇人无奈只好将婴儿接过去，在怀里晃荡了几下这个孩子，把哄自己孩子的本事全用上了。

　　可是婴儿的哭声丝毫没有减弱。

　　白玉琉皱起眉，说：“将这孩子翻个面我瞅瞅。”

　　妇人呆了下，把婴儿立起来，让他的脚踩在膝盖上，后背朝着白玉琉。

　　“他的衣服也解开。”

　　妇人照做。

　　婴儿的后背看起来柔嫩，但是又一道闪电状的痕迹从他的左肩一直劈到后臀，痕迹颜色很重，众人看了都小小的惊呼出来。

　　这个孩子被闪电劈中，居然还捡回一条命来。

　　韶焉猛地站起来。

　　白玉琉和白瑾璃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差点以为他反手就要和他们打起来，没想到韶焉径直走向那个婴儿，冰凉的手指触碰到婴儿后背的闪电痕迹上。妇人没反应过来，等韶焉仔细打量过后才把婴儿抱在怀里：“你做什么？”

　　韶焉以为这个幻境里面只是白瑾璃关于白玉琉的回忆，没有想到在这里会看见他以为与之无关的人。

　　这个闪电状的痕迹，他曾在雪悲山上见过无数次。

　　雪悲山上的泉水甘甜，在一处有一天然温泉，韶焉小的时候很喜欢在里面泡着。

　　怕他在水里淹死，所以师父也会跟着一起泡温泉，小时候第一次看见这个痕迹的时候，韶焉还被吓哭了，以为师父出了大事要死了，师父只好给他解释这是他很小的时候被闪电劈中捡回一条命的时候留下的。

　　他记得分毫不差。

　　现在婴儿身体很小，他师父后背上的痕迹比现在淡一些，被张开的皮肉撑开之后有些地方有些断开变淡，但是和他记忆里的痕迹几乎是完全一致。

　　他的手指冰凉，一接触到婴儿的时候，婴儿的哭声既然有一瞬间的停顿，而后哭得更是响亮，似乎要把嗓子都哭喊到沙哑。

　　“你总不会有个朋友后背上也有这个痕迹吧？”白玉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韶焉猛地收回手，侧头看见白玉琉的长发落在他的道袍之上。

　　韶焉说：“不是朋友。”

　　这里是幻境，他解释个什么？

　　白玉琉摸着尖细的下巴，凑近了看婴儿：“这孩子不但捡了一条命，还捡了不少修为，那疯龙现在的雷雨都是在用自己的修为召来的，算是因祸得福吧。”

　　话音刚落，洞口边炸开巨大的雷鸣声。

　　众人不禁捂上自己的耳朵，脑袋里面被炸得嗡嗡作响，之前说话的小孩直接在他爹的怀里晕了过去，他爹为了帮他捂住耳朵，没来得及捂住自己的，耳朵边上流下一行血迹。

　　妇人也是被震得不稳，抱着婴儿的手松开，婴儿向着地面摔去，韶焉下意识想抱住他，却被白瑾璃抢先接住，又放回了妇人的怀里。

　　白玉琉却拎起他的后领，把他往山洞边上一按，将他整个人按在洞壁上，控制住他的动作：“你到底是谁？”

　　“我叫韶焉。”

　　“我没有问你的名字，”白玉琉压低了声音，脸色阴沉，“从我遇见你开始就觉得你不对劲。”

　　韶焉被他抓着手腕，和之前按在床上近乎于调情的手段完全不同，他感觉自己的手腕都要被抓掉一层皮，疼得他抬起下巴从鼻腔里发出吃痛声。

　　白玉琉掐住他的下巴：“我一直在想那条疯龙为什么要降下洪水，直到我刚才回洞之前才发现他似乎是在找谁，打算用洪水把那个人逼出来——这几个村子里的人也大都贫困，穿不上你这么好的料子，我清楚得记得我没有救过你，还以为你是白瑾璃救的没有在意，可那婴儿身上的痕迹上有很重的龙气，你直接接触过后居然一点异样都没有，你是那条龙正在找的人？”

　　用黑色伪装的眼睛化作蓝色，白玉琉紧盯着韶焉的眼，想要从他的嘴里翘出点东西。

　　韶焉平静地伸出没有被制住的手，用手指在他掐着的手背上敲了敲：“很疼，我没有办法好好回答你。”

　　“说实话。”

　　“你先放手。”

　　白玉琉看见韶焉那白嫩的下巴被自己掐出的红痕，眉尾一跳，掐着下巴的那只手反手控制住他。

　　现在韶焉像是待宰的羔羊一般，双手都被按在头顶。

　　周围的人们大气不敢出一口，捂着嘴巴，生怕自己不小心说出的一个字坏了白玉琉的事。

　　白瑾璃警惕地看着韶焉的袖子，那里因为高举的手臂而滑落到胳膊处，露出捆在他手腕上的琉璃片，这两片流光肆彩的小玩意她从来没有见过，还有藏在袖子深处的乾坤袋，里面的气息让白瑾璃感觉到十分的危险。

　　韶焉想了想：“我不是那条龙要找的人。”

　　“你如何证明？”白玉琉问。

　　“我的乾坤袋里有一块龙骨，可能是因此龙气没有影响到我。”

　　“拿出来。”

　　“我怎么拿？”

　　双手被按在洞壁上，连个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白玉琉不自觉放松了手部的力量，等韶焉从中抽出一只手按在自己的乾坤袋上时，白玉琉才恍惚发现自己竟然就这么让他摸自己的乾坤袋，若是他乘机做点什么，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但是韶焉居然就乖乖把那个龙骨拿了出来。

　　巨大的龙头砸在所有人的面前。

　　韶焉倒不担心这上面的龙气会吸引到外面的金龙。

　　白瑾璃认真地将龙骨查看了一番，和白玉琉点了点头。

　　白玉琉慢慢松开韶焉的手。

　　活动了下被按得发红的手腕，将龙骨收回到自己的乾坤袋里，韶焉语气平淡：“可以信任我了吧？”

　　“不，”白玉琉摇头，“只是说明龙气没有影响到你而已，但你的出现还是很可疑。”

　　当然可疑，从白瑾璃和她夫君的生活一下摔到这里，自己都觉得奇怪，眼下只能当作是白瑾璃的情绪不稳影响到了他对幻境的构筑，不过正好可以看看白玉琉以前的样子。

　　白玉琉警告似地看了韶焉一眼，应该是在警告他别乱来，嘱咐白瑾璃留在这里守着这群手无寸铁的人，他再出去找找有没有还活着的落单的人。

　　直到白玉琉消失在洞口，韶焉才说：“那个婴儿，能让我再看看吗？”

　　“你到底要做什么？”白瑾璃问。

　　韶焉强压着激动：“觉得眼熟。”

　　妇人叨念：“这孩子看起来半岁不到，你能看出眼熟来？”

　　白瑾璃像是想通了什么：“这是你的孩子？不像啊，年轻轻轻就有了？小年轻要节制自己啊！”

　　“……”韶焉说，“你若是不放心，你抱着让我看看，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妇人看向白瑾璃，直到白瑾璃点头才将婴儿小心的展露在韶焉的面前。

　　之前兵荒马乱，韶焉只是看了个大概，现在总算能够一点一点确认。

　　师父的脸韶焉曾画过，每一寸都像是刻在心里，尽管现在的婴儿还看不太出来成熟之后的五官，但韶焉还是能揣摩出一二。

　　真的是他。

　　他下山快半年有余，除去讨人厌的中年男人之外，这是第一次找到师父的消息。

　　现在他灰头土脸，身上还有被白玉琉摔来摔去蹭上的泥巴，若是他的师父看见，肯定要和他说教一通，让他换上干净昂贵的衣裳，再给他把乱七八糟的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

　　只是现在的师父只会嗷嗷大叫，哭得像个二傻子。

　　他按在地面上的手抠入了石块，白瑾璃发现他眼中的光芒的时候，话语声一顿：“这到底是谁？”

　　“我不知道该如何说，只能说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韶焉问众人，“你们有谁知道这个孩子来自于哪里？”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摇头。

　　没关系，韶焉想，师父在这里活了下来，白玉琉和白瑾璃肯定是知道点什么，等从这个幻境出去之后可以问他们。

　　他呼出一口气。

　　山洞外的雨从未停歇，本就昏暗的天色很难发现夜幕已经降临，众人在分食了烤鱼之后陆续都睡下了。

　　韶焉睡不着。

　　这里没有他的丝绸锦缎棉被，他也不会躺下，只能往洞口处稍稍挪了些，勉强能够看见现在外面的天空。

　　大雨漂泊，那条金龙还浮在天空之中，夜晚它的鳞片比之白日还要闪耀，它的巨大爪子那里似乎抓着什么东西，韶焉眯起眼看过去，发现是一只熊，尽管它本身的大小可能比其他没有成妖的熊要大很多，可是在龙爪之下，还是显得异常渺小。

　　这就是神兽，是根深蒂固的观念中的不可战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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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白玉琉大战金龙，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韶焉：我师父小时候好可爱哦
白玉琉：？？？
师父父：逆徒！
白玉琉很喜欢拎别人的后领子，发现了吗？
很多动物掐住脖子后面就很老实了，因为它们的母亲小时候就会拎那里
谢谢楠楠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