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夜难眠》长夜清泓

75、第七十四章

　　白瑾璃和柳蕤在岸边聊得开心，韶焉在桥上站着吹冷风。

　　韶焉还以为他俩要在河岸边上聊一晚上，心里一片苍凉，等到柳蕤家的下人寻过来白瑾璃跳远了结束今天的见面的时候，韶焉总算是呼出一口气。

　　“你是谁？”

　　韶焉身上贴着隐身符，按道理来说白瑾璃应该是看不见她的。但是白瑾璃此时正站在韶焉的面前，好气地看着眼前的空气。

　　她一直觉得这段时间有人在观察着她，可从来没有抓到过这个人，今晚的气息很干净，不像是白日里来来回回的人会混淆她的感觉，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出这里站了一个人。

　　白瑾璃又问了一遍：“你是谁？”

　　韶焉没有回答。

　　“你没有恶意，所以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但你怎么老是跟着我？”

　　依然是一片寂静。

　　“还是不理我，你是亡魂吗，找不到去地府的路？我带你去？”

　　“不用，”韶焉开口，“我只是恰好路过。”

　　白瑾璃说：“要是以前，这个时候我肯定要把你的本体抓出来，但是我今天心情好，不和你计较了，你快些离开吧，若还是跟着我，就别怪我下手了！”

　　说完这话白瑾璃转过身，双手背在身后伸了个懒腰，步子迈得轻快。

　　韶焉揭开自己的隐身符，思考着该如何和白瑾璃保持距离的同时能够看清她身上发生的事。

　　白瑾璃比他想得还要敏锐，虽然幻境的基础是白瑾璃的回忆，加上韶焉的力量加持是不会出现什么意外，但还是小心为妙。

　　挥袖抹开月色，阳光破云而出。

　　若是不能跟在白瑾璃身边，那就只能等白瑾璃去找柳家找柳蕤的时候，混在柳蕤家中的下人里面了。

　　柳蕤让白瑾璃过几日再去找他，也没说具体几日，韶焉往后拉了两日，便蹲在柳蕤屋顶上等着。

　　蹲在屋顶上实在是不怎么雅观，但要把整个柳府的看进去，还只有在屋顶上。

　　从这个幻境出去之后，韶焉只想白瑾璃知恩图报一些，不要再做奇奇怪怪口味的饭菜给他吃了。

　　他在屋顶上蹲了半日，瞧见一个身形和他差不了多少的小厮，工作看起来也比较轻松，就是给柳家人端茶送水，要是白瑾璃来了，便可以替代他。

　　等韶焉将那个小厮的活动范围摸清楚之后的第二天，他在屋顶上感觉到了白瑾璃的气息，已经站在门口了。

　　白瑾璃不知道在犹豫什么，等韶焉把小厮的衣服都换上了将小厮藏在他房间的衣柜里之后，白瑾璃还是没有敲门，韶焉还有空在上面画个符咒确认凡人没办法直接拉开衣柜，才慢悠悠地走出去。

　　小厮的衣服是最普通的麻布，韶焉还是第一次穿。

　　麻布粗糙，蹭在皮肤上的感觉很是不舒服，韶焉简直不敢想原来别人原来都是这么穿着的，他不过是穿了一小会，就感觉浑身瘙痒想把衣服脱了好好洗个澡，强忍着这种冲动，韶焉走到了柳蕤的房间门口，手中端着柳蕤的茶，正要敲门。

　　“少爷！少爷！”此前打着灯笼跑在最前面的小厮正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一路上还撞到了婢女，将婢女手上拿着的花撞掉了一朵，气得侍女在后面喊他小兔崽子。

　　柳蕤推开门的时候看见站在门口的韶焉，皱了皱眉，却没有多在意：“你又冒冒失失的做甚，全城都要听见你的声音了。”

　　“门口有个人，说是和你有约，想见你。”

　　柳蕤的嘴角勾起了一瞬，又被自己强压下去：“是谁？”

　　小厮喘了一口气：“是个男人，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好看的男人，他说他姓白，名玉琉，和少爷之前约好来取画，哎少爷，你这段时间都没有画画啊。”

　　柳蕤听了那名字，略略一分析猜到是和白瑾璃有关系，也不知道来的是谁，让小厮把那男人给带过来，在书房见面。

　　他没有注意到身后韶焉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端着茶的手有些不稳，险些将茶洒在地上。

　　“你去准备清月茶。”柳蕤没有回头，和韶焉说到。

　　“是。”

　　“一会你来书房门口，若不是我这边的人，他们过来了一律不准进。”

　　“是。”

　　“去吧。”

　　韶焉只感觉到了白瑾璃的气息，并没有感觉到还有其它的，更何况之前白玉琉说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卉川没有出去，现在出现在柳府面前的，多半是白瑾璃用了白玉琉的身份。

　　可他在幻境不过也才几日，若是之前一待就是大半年的，也不见想过谁。

　　偏偏白玉琉这三个字像是在他的心里泛起了涟漪，他竟然有些想早点出去，就算是现在和白玉琉共处的时候难免有些不自在，可瞧着他的时候，是安心又依赖的。

　　他泡好了茶，站在书房门口敲门。

　　“进来。”

　　韶焉垂着头讲茶放在桌上，听见耳边传来有些熟悉的声音：“你这地方看起来还真不错，那花瓶应该是前朝留下的吧，我以前见过，没想到还能在这里又见一次。”

　　这声音和白玉琉有七分相似，少了三分白玉琉的风流浪荡，多的是少女娇俏。

　　他用眼角向白瑾璃那边看了看。

　　白瑾璃是个男人模样，就像是白玉琉的女体和白瑾璃有些相似一样，白瑾璃的男体也和白玉琉差不了多少，特别是那双如出一辙的眼睛，韶焉心里狠狠一跳，忙收回目光，带着茶托出门守在门口。

　　还好韶焉耳力不错，就算是关上门也能听得七七八八。

　　“你怎么变成个男人样子过来了？”

　　“我敲门的时候想了会，要是个女子样子来敲门，你家里人多半以为你在青楼欠了什么风流债，换个样子过来要方便一些。”

　　柳蕤似乎是被水咳住了：“咳咳，什么风流债？”

　　“我是狐狸精啊，以前我哥老说我不够媚非要我学他，学着学着我才发现他是在青楼学的，可把我气死了。”

　　“噗。”

　　韶焉也跟着笑了笑，用茶托挡住脸，免得被别的下人看见了。

　　白瑾璃的话匣子一打开，可谓是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她见什么都能说上几句，就算是柳蕤随口扯了一句晚上油灯光太暗，她都能给柳蕤说要用何种油，怎么混合几种油才不浪费。

　　“你怎么懂这么多？”柳蕤听得目瞪口呆。

　　白瑾璃洋洋得意：“我不是说了吗，我是妖，活了好久，见得东西当然多。”

　　柳蕤话也不少，知道白瑾璃见多识广之后更像是找到了知音，天文地理都要和白瑾璃聊聊。

　　韶焉在边上听着，总觉得又像是那天晚上他们聊天聊得开心，他吹冷风吹得火大。

　　白瑾璃正吹着自己以前在见过真的龙的时候，柳蕤问：“龙？”

　　“对啊，真的龙，那条龙为非作歹无恶不作，所到之处民不聊生！”

　　“龙不是神兽吗？书上所说他们都是祥瑞的象征。”

　　白瑾璃摇头：“你在书上见得狐妖是什么样子的？”

　　柳蕤的声音抖了抖，可能是想起什么不太好的回忆：“这，书上也不尽是对的。”

　　“吸人精气害人命，我也看过不少书，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这也算是实话，”白瑾璃喝了口茶，“有些妖是这样的，但有些也不是，比如我现在就站在你面前也没吸你精气，最多是吸你几口茶。”

　　“……”

　　白瑾璃笑眯眯地：“不过也不排除是我想放长线钓大鱼，你身上的气息很足，应当是前世做过不少好事，今世投了个好胎，要是吸了你的精气，那我也能修为大涨。”

　　“你这——”

　　“逗你玩呢，我要真的想害人你早被我吸干了！”

　　白瑾璃很爱笑，和白玉琉一样，笑起来压根不管不顾。

　　直到她笑舒服了，才发现柳蕤正低着头看被喝干净了的杯子里面，几乎是要把头都塞进去了，疑惑道：“你干什么呢？”

　　“我，”柳蕤声音很轻，“尽管你现在是个男人样子，但内在也算是个姑娘。”

　　“什么？”

　　柳蕤不敢说下去，再多说一字都是暴露出自己：“你说我今世投了个好胎，是如何之好？”

　　白瑾璃凑近了些看他的脸。

　　柳蕤下意识往后挪了挪屁股。

　　白瑾璃啧了一声：“离得远了我怎么帮你看相？”

　　柳蕤这才没有继续后退，憋着一口气，等着白瑾璃离他越来越近，近到他只能数白瑾璃的睫毛有多少根来分散自己的紧张。

　　“我瞧你，肯定是个长命百岁，夫妻美满，子孙满堂的主。”

　　“那借你吉言。”

　　“不过我看相不太够格，只能面前看到这里，你要是让我算你多久娶妻，恐怕就难倒我了。”

　　柳蕤摇头：“这倒不用，缘分自有天定。”

　　他说话的时候掷地有声，似乎是真的把姻缘交给了上天，白瑾璃心里有些别扭，若是算起来自己和他更是有缘分，在水里泡着都能遇上。

　　白瑾璃换了个话题：“你什么时候帮我画像啊？”

　　“五日后我要去踏青，此前答应你要带你前去，正好也能选一处好的风景。”

　　“五日好久啊，不能早些吗？”

　　柳蕤尽量让自己说出的话显得不要太刻意：“我近日不能出门，也是无趣，你若是愿意，可以时常过来和我聊聊。”

　　“行啊，不过不能老是空手来，下次我给你带点东西吧。”

　　说起带东西，柳蕤想起‘欠’白瑾璃的花，走到窗边喊韶焉：“我昨日买的花帮我取过来。”

　　韶焉应了一声。

　　可他不知道那花放在哪里，想了半天决定让这个小厮自己去拿，又回了小厮房间将小厮从衣柜里搬了出来。

　　总算是脱下那磨得到处都疼的麻布衣服，韶焉看见自己的胳膊和脖子都红了一圈，不敢伸手挠，只能憋着跟在被施了术的小厮后面，用手当作扇子扇扇风。

　　花是放在了柳蕤的房间里，养在花瓶里，上面还被细心地洒了水保持花的娇艳，小厮拿起花瓶的时候还有些恍惚，总觉得自己在不由自主地做事，更像是忘了什么。拿着花瓶在书房外面站了会直到柳蕤推开门催他快些进去，才懵懂地将花瓶在白瑾璃的面前，又懵懂地站在书房门口待命。

　　白瑾璃看着小厮的背影，说：“你们这里小厮怎么感觉怪怪的？”

　　“我也如此觉得。”柳蕤最开始看见送茶的小厮就觉得有些奇怪了，总感觉没见过这人，仔细看过去的时候又觉得没有什么异常。

　　此时的韶焉正站在屋顶上，挥手将时间转到了五日之后。

　　柳蕤在院子里转来转起，很是焦虑的样子。

　　桌子上放着两件衣服，看样子都是新做的，一件青蓝色一件纯白色，暗纹低调又不失气势，韶焉一眼就能看出这是花了大价钱定做的。

　　小厮抱着柳蕤的鞋子，嘟囔着说：“少爷，就是和白公子出去踏青，至于这么打扮自己吗？上次与表小姐出去你也只是梳了梳头，一点也不讲究。”

　　柳蕤脸黑了黑：“一会在白姑——公子面前把你的嘴闭上。”

　　“少爷这么在意白公子，莫非是看上了白公子——”

　　“没有！”柳蕤飞快地回答。

　　“的妹妹？”小厮傻了下，“我还没说完呢少爷。”

　　“……”柳蕤捂住脑袋，挥手让小厮退下。

　　小厮全然不止现在主人的心情：“白公子快到了，少爷快些选吧，我给少爷换双鞋去。”

　　柳蕤最后在衣服上点了好几下，选了那件纯白色的衣服，冲进屋里换上。

　　等小厮带着白瑾璃过来的时候，柳蕤正摆好了架势坐在院子里，手中握着一杯茶，颇有气质地看着天空。

　　然后小厮跑过去：“少爷，新鞋，我给你穿上！”

　　白瑾璃扭过头捂住自己的嘴巴。

　　柳蕤的脸都黑如锅底了：“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