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夜难眠》长夜清泓

64、第六十三章

　　丑鬼从稚麟的鼻尖跳起来：“稚麟！你可算是醒了！”

　　稚麟听不见丑鬼的声音，目光依然放在白玉琉的身上，他从漫长的无边黑暗中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白玉琉那双蓝色眼睛，却是一股厌恶之感直起，他从未见过此人，理解不了为何会有如此的感觉。

　　特别是当他感觉到这个人的气息差点附着在关栀的铃铛上时，散漫的思绪一下回笼，把铃铛飞快地挪开。

　　白玉琉的尾巴若是现在冒了出来，肯定是炸成了一团。

　　丑鬼飞到他们对视的眼前，努力扇动翅膀表示自己的存在，稚麟总算是发觉了丑鬼，说：“你怎么进来的？不是让你守好外面吗？”

　　丑鬼在空中辗转腾挪，翅膀都在稚麟的脸上甩了好几次，韶焉和白玉琉倒想看看它如何从这些动作里面做出‘这个道长冲进来把我打了一顿逼我进来找你’这个信息，结果丑鬼舞了半天，韶焉就觉得那些白色的鳞粉扑了他一脸，愣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想来稚麟和丑鬼是真的认识了很久，还能从中看出点来：“你说是你带他们来的？”

　　白玉琉压低了声音在韶焉的耳边说：“这都能看出来，厉害啊。”

　　接下来丑鬼表达的东西稚麟就看不懂了，但他知道这个山洞中另外的人绝对是来者不善，把丑鬼抓着往自己的身后挡了挡，戒备地看着韶焉和白玉琉。

　　他的气色看起来很差，脸色青白，眼下还有浓重的黑色，若不是因为本来长得就英俊，现在看起来肯定就如同行走的骷髅架子，手上更是没有几两肉，干瘪细长的手指紧紧握着铃铛，一副病鬼的样子：“你们为何而来？”

　　白玉琉抢在韶焉之前说：“路过之时听闻隔壁村子说这里有无数冤魂，道长便想来超度一番，谁知道遇见这只虫子，非要让我们过来救你。”

　　丑鬼一惊，白玉琉这个说辞若是稚麟发火，承受怒火的不就是它了？连忙在稚麟的耳边转悠，试图让稚麟知道它是多么的无辜。

　　“我不信你。”

　　“哦？”白玉琉的眉毛挑得老高，十分挑衅，“你可能不知道你睡了多久。”

　　白玉琉和龙有仇，说话的时候非常不客气，韶焉就安静地站在旁边，等他说够了再开口。

　　“丑鬼，多久了？”

　　丑鬼想了想在空中转了好几个圈，又从中穿了过去，这是百草村自己的文字，稚麟看清之后愕然地看向白玉琉。

　　白玉琉摸着自己长出的手指甲：“已经百年了。”

　　稚麟的记忆很是混乱，关栀操控着漫天的蛊虫飞来的样子似乎还留在眼底，眨眼之后是他一具一具地搬动着百草村的尸体，再一晃神又是丑鬼找不到关栀的尸体，只有一盒胭脂掉落在高台之上。

　　那盒胭脂被关栀打开摸了一下，抹在了高台的木板之上。

　　一下捂住脑袋，混乱不堪的记忆涌出太多，手指在额头上抠出深深的指痕，过于消瘦的指关节似乎就要冲破那层皮肉，他痛苦地低吼着。

　　百草村，关栀，已经过去了一百年？

　　那他为何还活着？

　　他不是人吗？他为何还活着？他为什么还没有化作枯骨葬在这沉渊洞里？

　　从他的嘴中吼出的声音不似常人，语调拉得极为悠长，也不似用耳朵所听见的，而是在脑内直接感受到，直达了心脏，竟有几分的庄重意味，心脏宛如寺庙中被杵撞击的大钟，胸腔盛满了回响声。

　　丑鬼从空中猛然落在地上，翻着肚子，翅膀无力拍打两下。

　　白玉琉的头发变白，耳朵和尾巴没有维持住，全都冒了出来，两条尾巴上的毛全都竖起，他微微躬身才稳住身体，没有直接摔倒在地上。

　　转头想看看韶焉有没有被这声音影响到，却见韶焉眼中也流转过一丝金色，举起左手，金光夹杂着奇怪的文字一掌拍在稚麟的胸口，稚麟像是被掐住了嗓子，低吼声被直接掐断，才醒来没有多久又晕了过去。

　　韶焉做完这些也是力竭，膝盖一软，被白玉琉抱住。

　　白玉琉担忧地看着他鲜血淋漓的手掌：“还真是多灾多难。”

　　韶焉嘴唇都白了，还是坚持着说：“方才那声，不是人能发出来的。”

　　“是龙吟。”

　　龙吟之下，万物臣服。

　　若不是稚麟的血统不纯，只能算是半条龙，方才的龙吟能让他们都跪倒在地，唯命是从。

　　白玉琉跪坐在地上，让韶焉躺在他的大腿上，用手指温和地抚开韶焉额头上因为刚才一掌冒出的汗水濡湿的碎发：“道长居然能够一掌断掉龙吟，可能算是现在的天下第一人了。”

　　“嗯？”

　　“龙已经几百年没有现世，旁人想断都断不了了。”

　　知道白玉琉在说俏皮话让他放松一些，韶焉也十分给面子地牵动嘴角露出个浅笑来：“那还算是我走运。”

　　丑鬼和稚麟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丑鬼连妖都算不上，只能算有点灵智的飞虫，龙吟之下没死都是幸事，稚麟则是韶焉的那一掌，几乎是全力一击，白玉琉都不敢说自己能够接下这一掌，更别说没什么修为的稚麟了。

　　“稚麟身上只有一半的龙血，应该就是这条黑龙的，”白玉琉慢悠悠地解释道，“此前在幻觉里所见的时候我便有些猜测，龙本就护短，稚麟身上有黑龙的龙气，所以在我接触到的时候会有所反应。”

　　韶焉一直觉得白玉琉半妖半人的心态的样子十分的特别，他的头发很长，从头顶长出的地方是纯白的颜色，从到了腰部的位置开始就慢慢变为黑色，垂落在韶焉脸颊旁边的发尖是纯粹的黑色，随着白玉琉说话的幅度微微摇晃着，扫过的皮肤上细细痒痒。

　　两条大尾巴的毛已经服帖，围在韶焉的身边，因为失血过多的冰凉的身体被暖烘烘的毛发包围着，韶焉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两朵软绵绵的云彩托在了天空之中。

　　失去血色的脸总算被自己捂出点红晕来，白玉琉握起韶焉鲜血淋漓的左手：“还好不是右手，若是右手道长可就要拿不动剑了。”

　　“休息一会便好了。”

　　“瞧着心疼，”白玉琉瘪嘴，像是自己的血流了如此之多一样，“我这心都要疼死了。”

　　韶焉的手指动了动，白玉琉以为他要把手抽出去，赶快握紧了些，作势要给韶焉吹吹伤口。

　　“别把口水吹进去。”韶焉没有力气和他挣扎，妥协地说道。

　　给了个杆子就顺着往上爬的白玉琉把韶焉的话当耳边风，吹着吹着被鬼迷了心窍，将手搁在嘴边，在指尖飞快地亲了一下。

　　韶焉的手早就没了知觉，白玉琉的动作又快，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

　　偷香之后心情好得不行，环着韶焉的尾巴尖甩了甩，黑色的尖端在地面上拍了一下，韶焉看过去的时候他又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干净纯粹的蓝色眼睛看着韶焉，露出一个无声的笑来。

　　生得好看的人不管什么样子都是让人挪不开眼，白玉琉的笑一点一点侵入了韶焉的心里，韶焉自己都有些不明白，什么时候白玉琉的存在能让他安心平静。

　　枕着白玉琉的大腿，韶焉感觉到自己的力气在一点点的恢复，手掌的血也凝固成血痂，不再流淌出来。

　　韶焉被尾巴围得有些困了，半眯着眼说：“困了。”

　　“那便睡会吧，”白玉琉这才放下韶焉的手，“那俩要是醒了我叫你。”

　　韶焉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双眼慢慢闭上，呼吸绵长。

　　许久之前他能顶着龙吟的威压将条龙给打个半死，现在半条龙的龙吟他都快要扛不住，到头来还要靠个比自己小几百岁的小道士。

　　尽管之前是打算抱着韶焉的腿乖巧地当条宠物狐狸，最好他的尾巴长出来了就解除契约继续浪荡人间，但人算是永远抵不过天算，他现在有了种挡在韶焉面前的冲动。

　　虽然韶焉这一身本事在世间几乎可以横行霸道，他不把别人打个半死就算是手下留情了，可情之所动，就是如此傻得可笑。

　　白玉琉看着韶焉这张白嫩的脸发呆，韶焉本身年纪就不大，又有张嫩得不行的脸，好几次晚上醒来的时候白玉琉看着他无暇的脸蛋，压制很久的妖性总会冒头出来，想要露出尖牙啃上一口，试试韶焉的肉是不是真的就像书中写的那些人肉一般甘甜柔嫩。

　　不过不是缠绵悱恻的时候，白玉琉的余光瞧见丑鬼的翅膀动了动，他用尾巴挡住了韶焉的耳朵：“醒了就不要装死了。”

　　丑鬼一个鲤鱼打挺就翻身飞起来，装作自己刚刚醒来还有些晕的样子飞了个弯路，落在白玉琉的尾巴上：“狐狸，刚才是怎么了啊？稚麟叫了一声我就觉得好难受，直接晕了过去，好险好险，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稚麟的娘是谁？”

　　“啊？是关栀的好几任之前的巫女了，那任巫女在某日突然就怀孕了，可死活不肯说是谁的孩子，生下稚麟之后差点没命，”丑鬼说起往事还是十分的气愤，“稚麟身体也不好，那群人把稚麟当做死胎差点扔了！要不是岳醇稚麟早就没了！你说那些人心有多狠，祭祀的时候稚麟娘也就半条命了，连路都走不动，还是被他们架起来丢入了这洞里！”

　　白玉琉抬了抬下巴，下巴指着盘踞在山洞之中的龙头：“她不说自然是因为自己也不知道，稚麟是这条龙的孩子。”

　　丑鬼根本不信：“这龙如此之大，何况他娘在怀稚麟前也没有去过沉渊洞，你就瞎扯吧！”

　　“说你没见识，还真是没什么见识，”白玉琉的尾巴尖动了动，把丑鬼赶跑，“找个时间读点书吧，关栀的脸你都丢干净了。”

　　被赶到空中的丑鬼扭身落在空地上，背对白玉琉。

　　洞中安静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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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羽小蝶的地雷~
这种怀孕方式是没有不可描述的，在神话传说中叫做‘感生’
简单介绍一下，最有名的一个例子是后稷，相传有一个妹子在田间走来走去，看见地上有个大脚印，好奇之下踩在了脚印上面，然后回家就怀孕了...生出了后稷
文里面我就不赘述了，毕竟这不是科普文，就是一乱编的文
看得开心吖~我今天写得好开心，因为我觉得好甜_(:з」∠)_
我发现我的单元越写越长，应该还有一两章蛊毒就结束了，去下个地图找白玉琉的妹妹，然后追忆一下白玉琉曾经的英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