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夜难眠》长夜清泓

31、第三十章

　　回忆被强行拉出来走了一遍，敏敏直接晕了过去，韶焉不知该如何是好，想要帮她一把又想起刚才险些被弄死的秦魁，不帮眼前又闪过敏敏早夭的弟弟，还有她被关在地下室暗无天日的日子里。

　　秦魁拉住韶焉卡在敏敏脖子上的手，说：“道长，好歹是个女子，现在也晕了过去，若是要逃我们都在也逃不出去。”

　　收回手，韶焉摁了摁抽痛的额角说：“你把她扶回石床上躺着吧。”

　　幻境里韶焉可以操控回忆的流速，但是还是在里面过了很长的时间，一时出来有种恍惚感，仿佛耳边还有敏敏的哭喊声。

　　稳住心神，韶焉走到暗门下拍了拍，那边传来打斗声，蜘蛛妖没有在地下室的话，那现在应该在上面，韶焉倒是不担心白玉琉，那蜘蛛妖韶焉在幻境里能看出修为并不算多高，对于白玉琉来说应该是手到擒来。

　　秦魁把敏敏放在石床上，他也听到了地面上的打斗声，有些担心上面的白玉琉：“白公子一个人行吗？”

　　“没事。”韶焉一边回答，一边把架子上的东西扫在地上，一脚踩上去，碎了一大半。

　　那些东西在敏敏身上用下去的时候，历来大胆的韶焉甚至有点不太敢看，他就算是薄凉寡情之人，站在这昏暗的地下室目睹那些事情的时候，对于高大全的恶心与仇视也是到了顶点，若不是高大全已死，他见了本人，恐怕是控制不住手要把高大全打上一顿。

　　外面的打斗声小了些，暗门很快地被打开，白玉琉转来转去的声调从暗门处传过来：“我把蜘蛛的腿给卸了！”

　　秦魁听见白玉琉的声音，放下心来：“白公子，我们在里面！”

　　立雪的声音也传了过来：“道长！秦大侠！白公子好厉害啊！几下就把蜘蛛给打趴下了！”

　　白玉琉用扇子按住立雪的脑袋把她往外面推了推：“行了别夸了，我下去把道长接上来。”

　　韶焉走到通道口，白玉琉一过来的时候他说：“把尾巴变出来。”

　　“嗯？”白玉琉指了指秦魁，示意这里还有个外人，“秦大侠还在呢道长。”

　　“不管他。”

　　白玉琉只好和秦魁笑了笑，秦魁还没有弄明白尾巴是什么意思，就看见白玉琉的眼睛一下变成蓝色，三千青丝成了白头，头上多了一对耳朵，身后两条大尾巴甩来甩去，他一惊，这画面和他们说他被入了幻时候的一模一样，长大了嘴竟然又是要晕过去。

　　三步并做两步拉住秦魁让他不要直接摔在地上，白玉琉用手指弹了下他的头，让他清醒过来：“习惯就好。”

　　韶焉抓住白玉琉的尾巴，抚摸着白玉琉平日里相当珍惜的尾巴尖，那里是黑色的，和白玉琉的头发一样。韶焉第一次见白玉琉的时候就觉得它是只很特别的狐狸，他见过的狐狸不是浑身雪白的雪狐，就是红得像火的赤狐，白玉琉只有耳朵、尾巴还有脚尖是黑色，别的地方雪白，眼睛还是清透的蓝色，十分讨人喜欢，韶焉看见的瞬间就想伸手摸摸这只漂亮的狐狸，现在摸着让人身心舒畅的皮毛，他忽然觉得带上这只狐狸一起去皇都虽然给他惹了不少事，但也算是有些可取之处。

　　比如心情不好的时候揉一揉毛，感觉心情就好了很多。

　　白玉琉被抓着尾巴摸来摸去也没有什么影响到他的行动，秦魁震惊地喊了一声道长，又见韶焉埋头摸狐狸尾巴，更是震惊地看着他们，半晌才说：“道长，你你你，带了一只狐狸？”

　　“宠物，”韶焉回答，“不会咬你的。”

　　不是这个问题啊！秦魁心想，虽然白玉琉看起来不像是一只凶恶的狐狸，但是平日里说的狐狸吸食人类阳气的故事他也是听了不少，往后猛退几步，躲开白玉琉的大尾巴，生怕挨上了就要被吸掉阳气。

　　白玉琉刷得打开扇子，笑着说：“怎么，怕我吸了你的阳气？”

　　秦魁拼命摇头。

　　白玉琉见秦魁那红透了的脸，这粗犷汉子脸红的时候还有几分好玩，他本来想趁着韶焉还在摸他尾巴平静心情的时候再逗几句解解闷，就听见旁边石床上传来的□□声，他和秦魁同时低头看去，瞧见石床上的敏敏醒了。

　　敏敏的脖子上还留着韶焉掐出来的痕迹，她咳嗽着捂住自己的脖子，发出嘶哑的说话声：“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人？妖？”

　　白玉琉见敏敏虽不是少女，但也是风韵犹存的女人，也不逗秦魁了，可那嘴就像是停不下来似地：“夫人可是被蜘蛛妖困守在此处？我们是来带你出去的。”

　　敏敏冷笑一声：“不用。”

　　扇子啪地一声敲在手心，这地下室虽然没有什么光亮，但是白玉琉眼角那朵金花倒是熠熠生辉，随着他的笑容微微弯起：“那蜘蛛妖被我卸了腿，夫人大可不用害怕。”

　　“什么？”敏敏一下坐起，想伸手扯住白玉琉的衣领，却被白玉琉避开，“你在说什么？”

　　白玉琉的笑容更加美艳了，秦魁简直不敢直视白玉琉的脸，韶焉倒是日夜和白玉琉相对，早就要对这张脸没了兴趣，又摸了一把白玉琉软软的尾巴之后才接着白玉琉的话说：“那蜘蛛妖活不久了。”

　　“怎么可能？！”

　　“它吃了不少人，伤天害理之事做尽，我必收它。”

　　翻身下来想跑到暗门外的敏敏被白玉琉拦了下来，她本就是身体羸弱的妇人，方才勒住秦魁已经是她拼上全力，又被韶焉打晕过一次才醒来的她根本无法从白玉琉身边闯过去，只能一次又一次被拦住。

　　她见闯不出去，又看出白玉琉是听韶焉的命令拦下她的，又换了种方式，苦苦哀求韶焉：“道长，你是道长吧，那蜘蛛妖救了我，也算是做了善事，怎么能就这么直接收了它呢，我就想见见它。”

　　“它吃了高家村一百四十九人，和外来路过之人三十七，共一百八十六人，”韶焉掐着手指算了算，“你不算是它救下的，只是它恰好没有吃掉你而已。”

　　“它救了我！若不是它！我现在还在被这高家村的男人轮流玷污！”

　　秦魁不明真相，站在一旁听见这句话的时候皱起眉，说不出话来。

　　“我本以为我能嫁出高家村，去宁州，远离这个村子，可我在大婚当日被高大全带着人给——四个人！整整四个人啊！”

　　韶焉回忆起在幻境里看见的，停下了动作。

　　“我本以为我的郎君就算是不要我了，也至少会给我找个大夫，但是他找了个媒婆过来，说是要与我退婚！当天晚上就走了！留下我一个人躺在床上！”

　　“我的弟弟，我与他相依为命五年！他就死在我的房间外面，直到我能从床上爬起来才有人给他收尸！”敏敏将头上的珠宝拔出来，扔在地上，和韶焉继续说着，“高大全还将此事说是我不守妇道，全是我的错，让我被全村唾弃！我只要是活着，就是这个村子里的耻辱！没有人与我说话，平日里就算是与我交好的人，也是装作不认识我！”

　　秦魁见她的瘦弱的肩膀抖动，随时都要摔倒的样子，想上去扶一把，却被敏敏挡开：“别碰我！”

　　秦魁收回手，尴尬地站到韶焉的旁边。

　　“我又被那该死的高大全关在这里，每日就送点饭菜给我，我不吃就殴打我、侮辱我，我已经多久没有看见过太阳了？我连上面是什么样子的都不记得了？可他们呢？对我施暴的人呢？带头的高大全因为用我去换得人心，高大柱娶了媳妇还生了孩子，那些人都活得好好的，那我呢？我又该如何？”

　　敏敏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一下抓住韶焉的衣襟，绝望地说：“我呢？我就一辈子关在这牢笼中，像一只任人宰杀的猪？或许猪都比我有尊严！”

　　白玉琉本来想扫开敏敏的手，但是韶焉阻止了，韶焉看着敏敏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它吃掉的，不只是高大全高大柱，还有很多无辜的人，就像是现在守在暗门口的那个姑娘的主子，只是好心想帮你的孩子回家，照样也是被它给吃了。”

　　“她的魂魄还被蜘蛛妖给扣下了一魂一魄，你不知道魂魄分离之痛，可是她也是无辜的。”

　　敏敏说：“那又如何？她与我无关！我只知道是它救了我，至于别的，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那你也与我无关，我只收妖，你是活人，我不会管你。”

　　“你！”

　　韶焉往后一退，衣襟从敏敏的手里滑出来，他整理了下衣服，把桃木剑拔出来。

　　敏敏倒是认识这是桃木剑，之前也有道士说要来收了蜘蛛妖，都是被蜘蛛妖给吃了，那些桃木剑都给了敏敏，可是这次的道士看上去虽然年轻，但是身上的气势不容小觑，特别是那双眼睛，敏敏对上的瞬间就知道这次蜘蛛妖在劫难逃了。

　　“你若还有什么话想说，趁着它没死透之前说了吧。”白玉琉说。

　　敏敏连滚带爬挡在韶焉的面前，伸出双臂挡住他的路：“你若是要杀了它，便也杀了我吧。”

　　“让开。”

　　“不！”

　　韶焉闪身飞快地避开敏敏，刚要往前走，又被敏敏抓住脚踝，敏敏这时满脸的泪痕，她倒在地上，抬着头看韶焉：“不要杀它，不要杀它，若是没了它，我该如何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