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夜难眠》长夜清泓

30、第二十九章

　　新郎官在门口睡了一晚上，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还有些懵，以为自己身边躺着的是敏敏，伸手却是摸了一手的草。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在婚房里。

　　拖着宿醉之后头晕脑胀的身体走向后院，不知道敏敏等了他多久，是不是还睡着了，想着一会就带她回宁州，去见他的父母，然后和她长相厮守，一起白头。

　　门半掩着，新郎官推开门喊了一声敏敏。

　　床上传来敏敏微弱的一声：“救我——”

　　床沿处伸出的手伤痕累累，上面全是被掐、咬出的痕迹，青青紫紫，在敏敏白皙的手臂上刺眼难看。

　　新郎官冲上去，本来想握住敏敏的手，却是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无法移动。

　　他的新娘，昨日还是千娇百媚的姑娘，今日的她披散着头发，嫁衣被撕成破布，耳环扯掉了一只，耳垂上鲜血淋漓，下半身更是不堪入目，那些施暴的人们走了，却留下了永远不会消失的疤痕。

　　“大夫，找个大夫。”

　　敏敏憋足了力气，才吐出这几个字，便直接晕了过去。

　　新郎官后退一步，坐在房内仅剩的凳子上，看着晕过去的敏敏，却是没有伸出手扶一把。

　　方才的震惊已经过去了，他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臭味，他以为是敏敏身上发出来，想要走出房间，但一走出去后，那臭味不但没有减淡，反而是更浓了，他顺着臭味走过去。

　　敏敏弟弟的尸体躺在大石头的后面，放了一夜，已经有苍蝇落在上面。

　　那小孩的尸体印在韶焉的眼睛上。

　　把时间往后拉了一小段，小孩的尸体被一方枯草代替，韶焉才感觉到那种窒息感淡去。

　　在婚礼的第二天被退婚的敏敏成了全村的笑话。

　　高大全和高大柱在村里说着敏敏在婚礼的时候有多棒，他们全然不顾眼前的女子一天一天消瘦下去，眼神也不如以往的灵动，每日出门的时候像是一具会行走的干尸，不管周围的村民如何对她指指点点，她都是同样的表情。

　　本来一直以便宜点的价格卖给她食材的那家屠夫改口要高价卖她，屠夫正在剁手上的一块猪肉，他分了敏敏一个猥琐的眼神：“敏敏啊，照顾你这么久，你不好好谢谢叔？叔没点回报，怎么继续帮你啊？”

　　若是换了以前，敏敏听了这话定要跳起来指着这屠夫的鼻子骂上一通，现在的她只是低下头，拿起案板上的一下块肉：“多少？”

　　屠夫笑着说：“你陪叔叔一晚上，送你。”

　　拎着篮子的敏敏的手紧了紧，刚要说话，就见屠夫的媳妇跑了过来，手上还拿着一根扫把，直接扫在敏敏的脚边：“你这荡/妇，还要睡到我家汉子的头上了？”

　　敏敏想反驳是你家汉子先开的口，那媳妇完全不管缘由，扫把打在敏敏的肩膀上：“你滚不滚？你不滚我就自己动手了！”

　　最后敏敏什么也没买到，回到了家里。

　　婚礼那日之后她想把弟弟安葬好，却被村里老人拦住，说她不洁，她家应该以她为耻，耻辱的家就算是她的弟弟也不可以葬入高家村的坟，她连个棺材都买不到，还是高大全给她找了块草席子丢在她面前，走投无路之下用草席子裹住弟弟，自己扛着锄头走到千枝山下，把弟弟埋在那里。

　　在她的爹娘死后对她都极为照顾的几个村民现在像是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这整个村里，似乎嘲讽她成了一种所有人都必须做的事。

　　敏敏再一次被一个男人用怪异的目光打量过后，她再也不能忍受了。

　　她摔倒在地上，捡起一颗尖锐的石头想要划烂自己的脸，眼前却闪过一块白色的衣角，敏敏抬头看去，逆着光似乎是看见了一个穿着白衣的道士，那道士看她的表情无悲无喜，不像是村里人眼里总是带着的嫌恶。

　　“你是——？”

　　韶焉没有回答，径直走了。

　　敏敏恍然惊醒，像是忘了方才看见的道士，看着自己手里抓着一块石头，石头的尖锐部分让她疼了下，皱起眉松开石头，爬起来打算回家。

　　在家里哭了两天，她不吃不喝，想要就这么死在家里，又想起村里老人指着她说就算是死了，也是玷污了这个村子，又想干脆就死在村子外面。

　　才走出门，就看见高大全站在门口，手上拿着一小块猪肉，他举着猪肉说：“敏敏，都说了，跟了我吧。”

　　她许久没有吃肉了。

　　但她还是拒绝了，她已经不想用着身躯活在这世上。

　　从高大全身边走过的时候，被高大全一下抓住了手，她许久没有吃饱肚子，被高大全这一笼直接倒了下去。

　　高大全抱起她，把她的反抗镇压住。

　　她被捂住嘴发出无力的呜呜声，高大全把她连拖带拉地带回家，关在了家里用来储藏蔬菜的地下室，把她锁在地下室里。

　　高大全把她关在地下室，每天会给她送一些饭菜保证她不会饿死。

　　敏敏一开始抵死不吃，不管高大全怎么撬开她的嘴巴，她都会吐出来，最后高大全叫来了高大柱，两个男人并排站在敏敏面前脱下了裤子。

　　被折腾狠了，高大全捏着敏敏的下巴说：“你若不吃，我便叫更多的人过来。”

　　狼吞虎咽地吃完送来的饭菜，终日不见阳光的敏敏觉得自己已经废掉了，只能一辈子在这狭小的地下室里活着，像是一只宠物，被高大全饲养。

　　高大全甚至托人找来了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全在她身上用了一遍，每次她以为自己就会死掉的时候，高大全又会对她好些，甚至找来大夫给她看病。

　　就这么过了好几年，她怀孕的时候高大全高兴得不得了。

　　敏敏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还能够怀孕。

　　她本想摔倒让自己小产，她不想留着高大全的种，那个男人的血是臭的，就连这个孩子她也一并恨上。

　　高大全似乎是知道她要做什么，对她严加防范，每时每刻都派人看着她，竟然还是真的是让她顺利生下了这个孩子。

　　她想死死不了，还带着一个孩子，尽管早就想把这个孩子直接给掐死，但是一次又一次忍了下来，伪装出自己对这个孩子的爱，高大全以为她这个时候已经是放弃逃跑了，对她好了一些，每天给她一个时辰在外面走动一下，但是依然把她关在地下室里。

　　直到那只蜘蛛妖打开了地下室的门。

　　那个蜘蛛妖化出的女人站在地下室的门口，男人却是往下走来，走到敏敏面前的时候还愣了下，说：“这里居然有人？”

　　敏敏以为是高大全叫了新的人来，她又怀上了一个孩子，在她生下属于高大全的孩子之后，高大全开始喊同村的一些人一起过来玩弄她，好谋得一些好处，现在的这个孩子她并不知道是谁的，只是照样对这个孩子恨之入骨。

　　她挺着肚子躺在床上，说：“怎么，我这么大个肚子，高大全也不放过我吗？”

　　男人歪着脑袋看她：“高大全？”

　　“……”敏敏翻身坐起来，看见这男人却是面生，“生意都做到别的村子了？”

　　站在地下室门口的女人也走了进来，看着敏敏的样子，突然笑了：“你被这村子的人关在这里？”

　　“……是。”

　　女人走上前，拉住她的手，冰冷的手指一下激醒了她，女人笑得诡异阴冷：“他们都死了，就剩你了。”

　　敏敏瞪大了眼：“什么？”

　　男人抱住女人，两个人眨眼间融合成为一只巨大的蜘蛛，趴在敏敏的面前，睡在角落的孩子被这动静吵醒，看见这么一只蜘蛛的时候嚎着躲在敏敏的身后，哭得眼流泪鼻涕乱流，蹭在敏敏的后背。

　　那黏腻的触感让敏敏皱起了眉。

　　蜘蛛的样子恶心又丑陋，它挥舞着蛛腿，本以为自己的样子会让敏敏露出恐惧的表情，可是她只是因为后背黏上了自己孩子的鼻涕而皱眉。

　　“你不怕我？”

　　“怕什么？”

　　“我会吃了你，”蜘蛛妖的口器露出来，对着敏敏，“这里会咬碎你的骨头，融化你的皮肤，毒液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敏敏按住自己的脸，哈哈大笑：“这算什么？这村子里面的人比你可怕多了！你只是吃掉我的身体，可是他们是在不断地折磨我，比起你来，他们更像是妖魔！”

　　蜘蛛妖听了敏敏的话，又变回了人形，女人再一次拉住敏敏的手，将敏敏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用额头贴住敏敏的脸，说：“那你可以帮我吗？”

　　男人揽住敏敏的肩膀，另一只手按在敏敏的肚子上，感受到里面鲜活的生命，眼睛微微眯起，带着浓重的诱惑：“这世人皆恶，你若不入这恶道，便与我一同，吃了这些人。”

　　被妖冰冷的气息包围住，敏敏却是难得感觉到心安。抚在她身上的不再是令人恶心的的手掌，落在她脸上的也不是臭气熏天的嘴唇，这村里的人待她还不如一只只想吃人的妖物更好。

　　她的孩子出世的那天，蜘蛛妖化的女人还抱着那孩子哄了一声，说：“我可以带走他吗？”

　　敏敏看着孩子稚嫩的脸，本该柔软的心却是比铁更坚硬，若是手上有刀，一定会刺入那孩子的心脏。

　　她还是躺在地下室的石床上，蜘蛛妖平日吃完小孩骗来的人之后就会回来陪她，有时候只是说几句话，有时候会给她带来从死人身上剥下来的珠宝，她很喜欢这些珠宝，这些珠宝是唯一能够装点她羸弱的身体的东西。

　　韶焉收回幻境，手里还是掐着敏敏的脖子，但是力道已经没有之前的重，比起方才的下死手，更像是限制住敏敏的动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