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夜难眠》长夜清泓

17、第十六章

　　白玉琉抓起一只兔子放进韶焉的怀里。

　　韶焉怀里的兔子瑟瑟发抖地看着他，刚开灵智的小妖总是很怕人，它们修为不济遇见人还是只有被捕猎的命，这只兔子可能是见多了被扒了皮的同类，可怜巴巴地说：“道长，求求你别杀我，我是一只好兔子，我的皮不好，平时也只吃草。”

　　韶焉捏了捏它的尾巴，把它放回地上：“走吧。”

　　兔子瞪大眼说：“道长真的不杀我吗？”

　　白玉琉在旁边笑得不行，捧着肚子说：“哎呦，小兔子，你看看道长旁边跟着我这么一只狐狸就该知道他不会动手，怎么这么傻呢？”

　　兔子这才注意到把它抓起来的是只狐妖不是人，但是白玉琉身上的气息还是让它有些害怕，它也见过不少被狐狸吃掉的兔子，它又往后缩了缩身体，努力把自己团成一个球：“狐狸还吃兔子呢！”

　　白玉琉逗起了瘾，露出两颗尖牙：“那我要不要吃你呢？”

　　团成一个球的兔子发出凄厉的叫声，连滚带爬地跑了。

　　韶焉扯了白玉琉的头发一下：“别玩了，知府夫人还等着呢。”

　　罗盘指着方向，韶焉和白玉琉一路从山脚走到半山腰，找到了那间知府小姐祈福的寺庙，今日没有多少人来，门口只有一个扫地小僧在打扫。

　　扫地小僧看见了韶焉，连忙把扫把放进怀里双手合什：“阿弥陀佛，施主可是要祈福？”

　　寺庙不大，香火也不多，韶焉在功德箱里投了一些碎银，问扫地小僧：“在下刚从外地来安州，安州的百姓可是不太信这些？怎么今日只有我们？”

　　扫地小僧倒也不介意穿着道袍的韶焉是来砸场子的，耐心地解释：“城北新建了一间寺庙，许是去那里方便，这里来的人就少了。”

　　罗盘上的方向还是指着寺庙里面，韶焉说：“我能进去吗？”

　　“当然，施主请，”扫地小僧让开一条路，“还请施主莫要吓到它们。”

　　“只是寻其中一只罢了。”

　　那只刚刚逃走的兔子趴在扫地小僧的脚边，用头蹭了蹭他的裤脚：“小和尚，你就这么放他进去吗？”

　　扫地小僧把它抱起来：“他若是想硬闯小僧也拦不住。”

　　“不过他刚才抓到我也没有收我哎，不是说道士都是见妖都收的吗？”

　　“兴许那个施主不太一样吧，今日你可有念经？快些去吧。”

　　这个寺庙人不多，倒是收留了不少小妖，大都是初开灵智的样子，这些小妖都躲在暗处悄悄看韶焉，韶焉只要稍一有点动作立马又缩回去，胆子最大的也不过是和韶焉对视了一瞬间。

　　白玉琉闲不下来，把身上的气息收敛了些，化成原型跟在韶焉身后跑，平日里他会控制自己原型的大小好对着韶焉撒娇，现在一堆小妖的地方他像是回了家一样，一只半人高的大狐狸欢快地乱转。

　　白玉琉走了几步，觉得自己尾巴有些沉，回头一看，上面却是挂了一只红色的小狐狸，它哽咽着喊道：“你可是被这道士威胁才跟着他的？我会让小和尚帮你做主的！”

　　白玉琉看着它那样子，差点笑晕过去，又变回人形把小狐狸抱在怀里给韶焉看：“道长，这狐狸好傻。”

　　韶焉挑眉：“这里的小妖都挺傻的。”

　　小狐狸的毛全部炸开，对着韶焉呲牙，扒拉白玉琉的衣服，韶焉也不打算和它解释，手上的罗盘指针指着正殿。

　　小狐狸被白玉琉翻了个面，他修长的手指在小狐狸的肚子上挠了挠，小狐狸被挠得舒服，眯起眼睛叫了一声，它瞧见韶焉手里的罗盘指着的位置，突然跳起来落在韶焉的后背上，想去抓韶焉。

　　韶焉躲开这一下，把小狐狸提起来甩到白玉琉的怀里。

　　小狐狸吱哇乱叫：“你别想伤害阿灰！”

　　白玉琉把小狐狸的嘴巴捏住：“行啦，你消停会吧，那小和尚都没有阻止道长。”

　　白玉琉抱着小狐狸跟在韶焉后面进去，韶焉把罗盘收起来，半蹲下/身体在香案的角落摸索了一下，将一团灰色的动物扯了出来。

　　那是一只灰色的老鼠，虽然瘦小些，但是皮毛光滑，被韶焉提着尾巴悬在空中，没有任何的反应，像是晕了过去。

　　小狐狸看见这一幕在白玉琉的怀里挣扎，想要跑出去，却被白玉琉死死按住，爪子甚至在白玉琉的胸口处抓出了一道血迹。

　　韶焉甩了甩手中的老鼠：“你若吭声，我就把这只乱叫的狐狸的皮给扒了。”

　　小狐狸挣扎得更加剧烈了，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白玉琉，像是在看一个叛徒一样，原本它出现只是想让这只漂亮的狐狸离道士远一点，却是怎么也没想到一只狐妖会和道士狼狈为奸。

　　韶焉的手掌浮现出文字，对准了小狐狸。

　　装晕的老鼠身上弥漫出白雾，韶焉顺势放手，老鼠冲向白玉琉，白玉琉把小狐狸往地上一丢，一个瘦小驼背的男人抱着小狐狸，在地上滚了一圈。

　　这里的动静吸引了寺庙里那些小妖，有几只小妖趴在门边往里看。

　　韶焉见那个瘦小驼背的男人要跑，一步就追上前，桃木剑横在他的面前，拦住去路。

　　男人就是被韶焉抓到的那只老鼠阿灰，白雾散去，他的身高还未到韶焉的肩膀，后背隆起，长相略有些丑陋，两颗门牙半露出在外，还有两撇歪歪扭扭的胡子，头上也没有几根毛。

　　小狐狸伸出爪子摸了摸阿灰的脸，小声地问：“这个臭道士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虽然对于小狐狸来说已经很小声了，但还是被韶焉听得清清楚楚，韶焉本来想把桃木剑收回去，现在改变了注意，举着桃木剑指着阿灰的咽喉：“你在此修炼本不会染上血腥，若是知府小姐因你而亡，我会将你的内丹取出，魂魄剥离，永世不得超生。”

　　阿灰抱着小狐狸一抖。

　　小狐狸倒是很嚣张：“你这是在说阿灰害了知府小姐吗？！怎么可能！知府小姐往日来祈福总是会给阿灰带点吃的！怎么可能阿灰会反过来害知府小姐呢！”

　　小狐狸声音又尖，说话又快，每说一句话阿灰就把脑袋埋得更低，韶焉指着小狐狸：“静！”

　　被封了嘴的小狐狸从阿灰的怀里跳出来，烦躁地在阿灰的脚边转悠，阿灰最后摸了摸它的头：“去找小和尚，我和这位施主有话说。”

　　小狐狸呸了韶焉一嘴，转身跑了。

　　“我没有想害婉儿小姐……”阿灰低着头，“婉儿小姐待我很好。”

　　“知府小姐身上的是个诅咒。”

　　阿灰的嘴唇微微蠕动，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诅咒的气息是来自于你，”韶焉继续说，看着阿灰，“她的知府爹选择将她早日嫁人。”

　　阿灰一下跪在地上，像是不久前知府夫人跪在韶焉面前一样，阿灰那张丑陋的脸竟是有些和知府夫人绝美的面孔有片刻的重叠：“求求道长救救婉儿小姐。”

　　“为何给她诅咒？”

　　阿灰的头抵在地上，粗短的手指抠入地面，一言不发。

　　韶焉走上前，手掌的文字金光大盛，按在阿灰的头顶。

　　扫地小僧依然是韶焉刚刚见到的那个，他在寺庙门口慢慢扫着落下的树叶，此时的寺庙人声鼎沸，知府小姐被小轿抬到寺庙门口，侍女扶着她从上面走下，面纱挡着脸，看不清面容。

　　知府小姐和扫地小僧行礼之后就进了寺庙。

　　韶焉旁边的一个青年咂舌：“就算是隔着面纱，我也知道这是个美人。”

　　韶焉看了他一眼，那个青年发现韶焉的目光，转头对韶焉笑了笑，匆匆进了寺庙。

　　扫地小僧看见韶焉，双手合什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又继续低头扫地。

　　韶焉贴了隐身符进寺庙寻找知府小姐。

　　知府小姐跪在蒲团上，虔诚地闭着眼，缓慢地手里握着的签筒，嘴里念着佛经。

　　一根签从里面掉出来，知府小姐弯腰捡签，没想到却在香案下和一双绿豆大的眼睛对上。

　　那双眼睛正是阿灰的，它正趴在香案的角落听来祈福的人的愿望，现在祈福的这个小姐的声音和它还没开灵智时偷偷跑进农家仓库吃到的蜜一模一样的甜，不由自主地往她那里靠近了些，这下被知府小姐看见是它完全没有预料的，这些娇滴滴的大小姐最见不得老鼠这种肮脏的动物，若是此时知府小姐大叫一声，它定会被别人追着跑。

　　阿灰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栖身之处，它舍不得这里的香烛味。

　　它已经准备好撒丫子跑了，没想到知府小姐却没有尖叫，而是安静地捡起签走出去找别的这间寺庙的老和尚解签。

　　阿灰又往香案的角落缩了缩，把自己严严实实地挡在阴影处。

　　每天来祈福的人都很多，阿灰已经听了很多千篇一律的愿望，书生希望自己能够早日金榜题名，待嫁女子希望自己能早日觅得郎君，已婚夫妇希望自己能有个大胖小子，经商之人希望自己日进斗金。

　　只有知府小姐许了个不一样的愿望。

　　阿灰作为妖活得时间并不长，只能勉强化个人形，扫地小僧和老和尚对于它的存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它在这里留了两年，是第一次见知府小姐，却是它此生再也抹不去的记忆。

　　知府小姐跪在蒲团上，薄纱遮着她的脸，依然挡不掉她的风华。

　　“小女不愿再受困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