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和小狼狗谈恋爱》鹿走南台

20、第20章

　　原逸安到家的时候已是凌晨两三点。
　　周围静谧得连夜虫的声音都听不见，路灯沉默地立着散出圈苍白的光。乘坐电梯上楼，扭动门锁拉开门，一时黑暗沉沉没入眼眸。

　　原逸安站在门口，忽而觉得孤单又疲倦。
　　微不可微地叹了口气，关上门朝房内走去。

　　早上，男人照例被闹钟吵醒。
　　疲倦地睁开眼，白光大现，世界一改夜晚的萧条寂静，重新热闹起来。

　　慢慢从床上爬起，眼底的青色印记显示着昨晚糟糕的睡眠。他捏了捏眉头，大脑昏昏沉沉，朦胧的意识还在占领高地，令人提不起任何奋斗的心思。

　　原逸安下床洗漱，戴起眼镜来到书房，在电脑上整理出大概事宜，发给金秘书，顺便说了下今天不去公司。金秘书那边回复的飞快，还壮着胆子发了个动态表情，小白狗眼角挂泪半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看着十分可怜。原逸安挽了挽唇，没说话。

　　说起来，他确实很少会如此任性，虽然是公司的老板，却始终兢兢业业，任劳任怨。要想在A市立足和长久的发展，这样松懈怎么行。

　　原逸安莫名其妙想了一阵，决定强打起精神在书房里办公，后面见实在没有大问题，才揉揉肚子，起身去厨房弄早点。

　　他早上吃的非常简单，两片吐司，一杯无糖燕麦。
　　热水倒进杯中，飘起淡淡白烟，端起杯子换了个方向半倚着桌沿，边用勺子搅动杯子里的燕麦，边无意识地盯着烤面包机里的吐司。途中瞄了眼墙上的挂钟，这个点林屿应该已经上完第一节课，要不要发条信息问候一下？好歹是他们交往的第一天。

　　想着，原逸安端着杯子去卧室拿手机。重回厨房，喝了两口燕麦后开始翻阅手机。除了工作上的消息和系统短信，再无其他。

　　所以——钟野小王八蛋那边没出什么事？
　　这个想法冒出来时心底也嚯得一下开朗，仿佛前面一切都是铺垫，是他不愿直面的借口。

　　烤面包机此时适宜地发出叮的声响，吐司好了。
　　原逸安放下杯子，转身去把吐司拿出来，刷上黄油。

　　要说他是故意的，并没错，相信钟野也能猜到一二，平日一个常把讨厌同性恋挂在嘴边的人突然说总记得那天晚上的事，怎么听都感觉是来嘲讽找茬的。原逸安自然而来想小小惩戒下对方。将人带到同性恋扎堆的酒吧，再找来别的同性恋来试探，让他难堪。

　　但对于找人，原逸安并没有马虎。他以前去过酒吧，Eddy说的那几个也认识，不是胡搅蛮缠作风混乱的类型。三种不同风格，可攻可受，万一钟野真的转性喜欢上男人，又万一其中一个投其所好，何乐不为。

　　可越是没有消息，原逸安越是不安。
　　如同山洪爆发的前兆，一种诡异的安宁。

　　现在仔细想想，固然昨晚钟野的出现搅了兴致令他生气，好歹对方是钟氏集团的独子，工作上他与钟老爷偶有往来，要是让钟老爷知道把他儿子丢在那么个龙蛇混杂的地方然后拍拍屁股当甩手掌柜，会不会……

　　叮咚——
　　猝然响起的门铃打乱了原逸安的猜想。

　　心里忍不住咯噔，放下吐司，慢慢来到门口。

　　门铃声响了又响，不停催促，等他到了之后却没音。原逸安心中纳闷，透过猫眼往外看，什么人都没有。微妙的感觉不断漫延。
　　鬼使神差的，原逸安打开门。

　　外面一片祥和，清风拂面，远处云层翻滚，已经出头的太阳为云朵镶上金边。望了几秒，没有异常，男人准备关门。
　　这时，余光瞥见门背后立了道无声人影。

　　所有的转变发展异常迅速。原逸安只觉被道猛烈的力量推搡入门，跌跌撞撞间，他的拖鞋都甩掉一只。眼前的全部变得模糊稀碎，如同厉风中的风筝，无法掌控，摇摇欲坠。

　　原逸安想喊叫，转瞬就被另一个柔软的东西堵住。对方将他直径推进卧室，腿碰到床沿，失去重心倒下，没等起来，对方已如一片乌云附着于上。

　　原逸安甚至没看清楚是谁，那个人来势汹汹，带着股不能抵抗的气势，所触之处皆能引起战栗，令他头皮发麻。
　　又隐隐约约知道是谁。

　　男人不断挣扎，却似蜉蝣撼树，擭住手腕的两只手如坚固铁铐，牢牢把他钉在床上不容动弹。同时，那双手很凉，带着夜里的潮湿冰寒，以触碰的皮肤为起点，徐徐侵占包裹。原逸安开始产生怀疑，平日里青年看起来像只炸毛小狗，什么时候拥有这样大的力气？

　　封闭的房间内连续响起绵长而细微的声音，原逸安手脚被压制，仅能从手臂和身体的间隙中模糊地望见卧室的天花板，逐渐的，他感觉自己好像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明明是在这里居住，可这里面发生的一切以及耳畔回荡的声音都是如此陌生。思绪不停发散，身体上束缚似乎变的微不可微，他不清楚自己是在逃避，还是觉得这一切迟早会发生所以索性放弃。

　　脖子处传来阵刺痛，原逸安发出“嘶——”的一声，紧紧蹙起眉。
　　狗崽子见他自暴自弃，竟然张嘴咬他！

　　青年停止报复性的亲吻，抬起头阴鸷地望着，原逸安面无表情，偏着头看向另一侧。
　　时间在两人之间近乎凝结成冰。
　　钟野冷冷地问：“为什么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原逸安心想，我还没反应？这么激烈的反抗都挣不开能怎么办，假如脚能动，当场就想踹死你。

　　表面却故作平静地说：“你不是早想这么做吗，如果昨晚找来是为了这种事可以直接说，不需要拐弯抹角。”

　　“你！”钟野气得牙痒痒，一拳砸在他脸旁的被子上，“是你不守信用，把我丢在GAY吧。”

　　原逸安转回头，这才发现，青年发型凌乱，脸上有各种痕迹，嘴角还擦破了皮，一看就是和人打过架。
　　看来他走后，钟野有段糟糕的经历，但为什么出事了Eddy没给他打电话？原逸安不禁噤声。

　　*
　　钟野注视眼前表情淡漠的男人，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特别是，身着整齐的居家服，梳理过后的头发，还有口腔中残存的淡淡燕麦味道，无不表露出，压根别把遗留在酒吧的他放在心里，自己一个人睡得好吃得好的事实。然而，让钟野彻底爆发的，还是接近天亮时，和林屿的那通对话。

　　在酒吧的那场争斗，闹到四点才彻底解决。
　　老板虽叫苦不迭，但看在原逸安的面子上，依旧充当起和事老。被打的高个也怕了钟野这个打起架就没命的疯狗继续纠缠，没再提奇怪要求，钟野拿钱摆平，双方互相道歉，这事便了了。

　　最后走出酒吧，已是凌晨五点。
　　钟野呼了口凉气，站在原地，慢慢感受夜里气息侵占五脏六腑的滋味。天空还是一片漆黑，仅遥远处市中心的位置，被绚烂的灯光照得发红。

　　眼前的停车场非常空旷，停靠的车辆基本都开走，仅余他形单影只。

　　后面跟他打过架的三个人相继出来，忍不住抱怨只是出来玩乐却碰到倒霉事，他们见钟野还在立马闭嘴，跟躲避瘟神般快步离开。

　　钟野目送三人的身影消失在茫茫黑夜中，转身寻了个较偏僻的地方，拿出烟，点燃，深吸了口，缓慢呼出。眼睛追随那缕烟直至向上，钟野想，他到底在干什么呀。

　　明明只是好心给原逸安提个醒，却莫名其妙来到酒吧，和陌生的人打架。这要是传到丁旭和肖丞耳朵里，不得笑死他。

　　钟野含着烟，入肺，半晌，感觉到深深的疲倦。
　　他不想再管原逸安那摊子烂事，本来也没要管，是林屿先抓着他不放，还有些不可名状的情感在背后推波助澜，导致他总是做出些不符合性格的事来。

　　拿出手机，翻开和林屿的聊天记录，略过他发来的一张张暴露的照片，在资料上找到他的电话号码。钟野瞄了眼时间，五点三十九，不管不顾地按下，拨通。

　　经过漫长的等待后，手机里终于传出声绵软的“喂”。
　　钟野答：“是我。”
　　“你？……钟野！”接着里面响起悉悉索索的声，林屿压低声音，“你稍等，室友还在睡，我去外面。”

　　此后，都是各种摩擦声和脚步声，大概过了一分钟，那边的林屿才出声，声音是止不住的激动：“钟野，我真没想过你会打电话给我。”
　　钟野只觉好笑，原逸安不是说他们交往了吗，深更半夜，林屿接到他的电话怎么会这种态度。

　　林屿仍在感慨：“这好像是你第一次给我打电话吧，平常给你发微信，你都不太回，我也不好意思打电话，总怕打扰……”
　　钟野不耐烦地打断：“为什么给我发照片？”
　　林屿欣喜：“你都看了？我以为你不会看的。”
　　钟野重复：“为什么给我发照片？”
　　林屿：“没什么，我就觉得拍的好看，想给你看看。”

　　好看？钟野玩味，通过背景能看出是在浴室里拍的，不是嘴唇、锁骨、脚腕这种略带暗示的部位，就是摆出各种做作撩人的动作，如此大胆，会单纯觉得好看分享？
　　他莫名产生错乱，电话那头巧言善变声音甜腻的少年，和平日里畏畏缩缩的小娘炮，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你这样做，原逸安知道吗？”
　　“原逸安？”林屿泄气，“我们说话的时候，能不能不谈他？”
　　钟野眯起眼：“你的意思是？你们不是在一起了吗？”
　　林屿那边支支吾吾：“没、没有，这件事都是原逸安决定的。”
　　连尊呼都没了，直呼其名。

　　钟野：“你是说全是原逸安在一厢情愿？”
　　“小野哥你也知道，原逸安资助我上学，有时候必须听他的话，我不太敢……”
　　小野哥？这个称呼一般很少人会叫，除了跟他玩得特别好的，或者酒吧那些爱起哄的，他怎么会知晓？
　　钟野忽然觉得林屿有点可怕，难道一直在暗暗调查他？到底知道他多少事？

　　“所以，你现在是想？你跟我讲这么多，总有目的吧？”
　　林屿笑了笑：“我哪有什么目的，我只是觉得，你很好，想和你平常的聊聊天，周末在出去玩，这样就可以了。”

　　“我喜欢你，小野哥。”
　　钟野心里简直如被惊雷劈过，雷得他外焦里嫩，差点一个卧槽就爆出口。

　　林屿喜欢他？这五个字拆开来好像认识，组在一起就变得异常魔幻，比他今晚鬼迷心窍地跟原逸安来GAY吧还要魔幻。林屿怎么会喜欢他？他们之前完全没交集。错愕过头，烧尽的烟灰掉在手上，烫得他倒吸口凉气。

　　林屿倒是不意外钟野会有如此反应，自顾自地说道：“大一开学的时候，我在校门口看到你开车送朋友来，你一出现，就是全场的焦点，戴着墨镜，穿着很时尚的衣服，看见谁都是一副笑容，包括我。”

　　钟野按住眉头，林屿说的事对他来说格外陌生。送人去M大估计是哪家长辈的儿子或女儿要上大学，他应母亲的吩咐去送。而面带微笑，好歹去的是大学，那么多新生，总得表现好点撩妹吧。

　　压根都不知道谁是林屿，也是后面八卦的丁旭说最近有人总和原逸安一起买东西逛超市，见多了才有印象。
　　他是讨厌原逸安，原逸安又喜欢林屿，便常去找麻烦。倘若清楚原来是他的烂桃花，早躲得远远的。

　　钟野：“你不怕我把这些告诉原逸安？”
　　“没关系。”林屿笑容轻松，“他不会相信你的。”
　　这句话听起来轻飘飘，却给青年兜头泼了盆冷水，令他烦躁的情绪瞬间停止，冷意从脚迅速延伸至上，近乎窒息。

　　默默把烟摁灭扔进垃圾箱，再次深呼吸，钟野开腔，声音是前所未有的的疏离。

　　“林屿，大晚上的，就别开玩笑了。”
　　林屿：“我没……”

　　“这次冒昧打电话给你，其实是想讲一件事。”钟野打断他，“我累了，我为此前的举动向你们道歉。我希望你以后能和原逸安好好在一起，不要再给我发那些照片，我也会彻底退出，保守你发照片的秘密，不再打扰到你们。”

　　“你要道歉？”林屿语气突变，钟野难得的服软似乎刺激到他，质问道，“我从来没见过你跟谁道过歉，为了谁？原逸安？你为什么要为他做到这个地步，为什么不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你？”

　　连串的质疑把钟野憋在心里的火又逼出来：“你说喜欢我，那你会和原逸安分手吗？这边对我告白，那边答应原逸安的交往，你觉得我敢信？谁知道是不是你和原逸安在背后下的套，想看我笑话。”

　　林屿：“你跟我交往，我就和原逸安分手，你敢不敢？我做这么多，无非是为了让你注意我，让我能接近你，我是个穷学生，你们都是声势显赫的豪门，我不借着原逸安这根藤枝往上爬，怎么碰得到你。你不也是因为原逸安，才对我有所注意的吗？”

　　钟野怒道：“你别跟我吐苦水，我他妈根本不喜欢你。”

　　“行。”林屿一改最初腻人的腔调，淡淡道，“原逸安也不会喜欢你，你们永远不会在一起的。”

　　钟野怔愣两秒，仅仅是两秒，瞬息便被滔天的怒火所覆盖。甚至都不明白为什么会如此震怒，由于今天种种的遭遇？林屿擅自的喜欢？吵不赢的争执？
　　得不到答案，他感觉有什么隐藏极深的东西被林屿的话一击即中，以至于他无奈愤怒的同时又羞愧难当。

　　钟野气得手抖，迫切地要寻找什么来遮盖这种卑微又可耻的情绪。
　　“你等着，林屿。”咬牙说完，挂断电话。

　　他冲到路口拦了辆出租车，向司机说明去原逸安公寓的地址。

　　但凡换一天，青年都不会做出这般冲动的行为，可今天，一切集齐，“天时地利人和”。深夜，缺少睡眠使他无法理智。酒吧，为他的暴躁埋下隐患。最后再加上林屿的催化。

　　“永远不可能在一起”？心中默念林屿的那句话，攥紧拳头。他想要个人还没有要不到的。甚至于想，哪怕得不到这个人的心，身体也要牢牢霸占。譬如那天晚上，原逸安在他之下，哀鸣婉转。这些林屿不知道，他凭什么妄自断论？

　　出租车平稳地停靠目的地，天已大亮，他付完钱，风风火火地冲上楼，不带犹豫地按响门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