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和小狼狗谈恋爱》鹿走南台

19、第19章

　　夜晚，十二点零二分。
　　大街上行人稀少，商店紧闭，远远望去只有一排排路灯闪着光亮，显得这初秋夜景莫名萧条。

　　黑色车辆快速驶过大道，流连而来的光点在车窗上氤氲开来，从里向外望去，周遭的景色像是笼进层水雾，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钟野坐在副驾驶座，前方道路依次被车灯照亮，广阔夜幕仿佛块黑布，笼罩万物，仅边缘处余留星点闪烁。车内异常的静，静到都能听清冷风刮过车窗的声音。
　　青年谨慎地吞咽口唾沫，用余光瞥旁侧的原逸安。

　　男人的脸在忽明忽暗的灯线下，有种冷峻的美。神情高傲却不让人反感，反而生出这类人本该如此的错觉。

　　钟野以前就感觉原逸安跟旁人不同。

　　当父亲领着他参加A市聚会时，璀璨灯光之下觥筹交错之间，他一眼看见原逸安。男人身穿简易的灰色休闲西装，手里端杯红酒，戴着金丝眼镜，站在靠近露台的门边。吹进来的夜风将他的额发扬了又落，微微遮住眉眼，露出下颌完美的线条。

　　安静的格格不入。

　　背后是朦胧夜景，眼前是明亮灯光，他站在那里，丝毫没有半点商人的铜臭味，优雅的像位诗人，漂亮的像幅画。

　　而当钟野知道这位“诗人”的喜好居然是男人时，顿时有种幻灭感，并且这种幻灭感还是毁灭性的。

　　过往的经历使钟野冷不住打了个哆嗦，从原逸安的美色中挣脱出来。

　　至公寓出来到现在，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钟野不太确定，期间手机震动过两次，但他没拿出来看过。原逸安始终一言不发，也没说明目的地，钟野甚至想要是对方打算将他拐了卖掉都完全可以，可想起临出门原逸安的眼神，青年又蓦地升出股豁出去的勇气。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正在他胡思乱想间，黑车停了。停的地方是个露天停车场，边上停了许多车。一片灰暗中，远处发光的招牌变得格外醒目，五彩斑斓亮闪亮闪，晃着钟野眼睛疼。
　　眯起眼睛朝前看，等看清招牌上的字后，脸瞬间拉了下去。

　　身旁的原逸安熄了火，已经开门出去。钟野坐在车上，一时不知是下去还是不下去好。

　　原逸安站在空旷处伸了个懒腰，这个地方他许久没来，不过看周围停靠的车辆，这里依旧深受欢迎。
　　走了两步，后面没有动静，回头见钟野仍坐在车内，脸色黑得如同阎王。

　　原逸安绕过车头，敲了敲车窗。
　　钟野倒还给面子，摇下车窗，斜眼看他。

　　原逸安：“不下来？”
　　钟野略有薄怒地问道：“原逸安，你什么意思？”
　　原逸安满是无辜：“我怎么了？”

　　钟野愤怒地指着远处那个招牌闪着光的酒吧道：“你带我来什么地方！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是GAY吧！”
　　原逸安：“对呀，你以为要去哪？这家我常来，里面还有些熟人。”

　　熟人？钟野气得牙痒痒，恐怕是炮友吧！说得真好听。他盯着男人，对方镜片下的眼神异常平静，心想当初怎么会觉得这人与众不同，分明精明虚伪的像只狐狸，和聚会上那些讲究利益的商人一模一样。

　　原逸安耐心有限，又敲了下车窗：“不是要我负责吗？我带你来熟悉环境还不好？我那时候都没人教，一个人懵懵懂懂，天天纠结。”
　　钟野：“谁要你教！”
　　原逸安：“那你大晚上跑到我家干嘛，不愿意那回去了，不过下次你再来公寓我就直接叫保安。”
　　钟野被他气得差点当场升天，咬着牙一字一字说：“原逸安，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原逸安故作疑惑地望向他，片刻勾了勾嘴角，笑道：“钟大少爷该不是怕了吧？嘴上说着满脑子在想，一到现实中就畏畏缩缩，看你也就是嘴上逞能。我们GAY平常都喜欢来这种地方，你要是不敢，以后别再来我面前说什么。”

　　男人挖了个明晃晃的坑，坐等钟野往下跳，他清楚钟野讨厌听什么。
　　钟野也知晓男人恶劣的本性，他是存心的。

　　“谁会怕啊。”青年说道。
　　原逸安笑了笑，没讲话，退开点位置让钟野出来。

　　这里很偏僻，没有路灯，仅剩的光源只有商店的招牌。原逸安和钟野一前一后的走着，彼此没有说话，耳边回荡的皆是脚步声。
　　走到一半，隐约能听到音乐，劲爆无比，重金属摇滚。

　　钟野去过不少酒吧，可唯独对这间招牌闪着粉红光芒的酒吧感到厌恶，甚至觉得这颜色都带着点引诱与不怀好意。

　　酒吧大门近在迟尺，泄露而出的高分贝音乐如双手将人牢牢擭住。不用看都能想到里面是多么的喧哗吵闹，鱼龙混杂。

　　钟野不禁想起沈哥的酒吧，又大又干净，井井有条，还有格调，丝毫不用担心，还能学到调酒的技术。
　　这什么音乐，忍不住内心嘀咕，光会扯着嗓子嘶吼，闹得耳朵疼。

　　原逸安习以为常地推开门，从装潢看，这间酒吧和其他的并没有区别。头顶是五颜六色的彩灯，舞池内是随音乐律动的人群。刚进门对着条昏暗的长廊，两个男人在长廊尽头盆栽旁肆意接吻。

　　原逸安见怪不怪，倒是别有用意地瞥了钟野一眼。
　　钟野回瞪他，低声咳了下，装作没看见。

　　两人走过长廊，来到散台，挑了个稍后的座位坐下。这个位置又偏又暗，还有音乐分散注意，即便如此，后来的原逸安依旧受到关注。带着特殊意味的眼神时不时瞟来，连带着一同坐下的钟野也成为议论的内容。

　　原逸安丝毫不在意，手微微撑着下巴，嘴角半扬，偶尔有人看他入神，他就朝他眨眼，惹得对方脸红心跳率先收回视线。

　　钟野：“……”
　　到底谁才是花花公子，他看走眼了，原逸安扮猪吃老虎，标准的情场老手。

　　很快，有个扎着小辫长相阴柔的男人走过来，自然熟地坐到原逸安身边。
　　“原。”男人亲昵叫道，“好久没在这见到你，换地了？也不跟我说。”说着，抚上原逸安搭在桌子上的手。
　　原逸安笑了笑，没反抗。

　　钟野冷哼，阴阳怪气地道：“是有了新欢才对。”
　　“新欢？”小辫看向钟野，不确定地问道，“这位是……”

　　钟野立即听说对方的话外音，他本来就讨厌这间酒吧，进来后肆无忌惮的眼神更是增加了负面情绪，忍不住爆粗口：“你他妈看仔细点，老子……”
　　原逸安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我弟弟。”他道，钟野还想咋呼，原逸安继而又不留情地踩在上面，接着道，“带来玩。”

　　小辫：“哟，脾气还挺爆，确实不是原喜欢的人，可惜长得蛮帅。”
　　钟野：“……”突然有种被噎住的感受。

　　小辫忽略气得快七窍生烟的钟野，接着问：“这次过来有什么事？有了新欢还过来找人，不怕家里那位……”
　　原逸安：“弟弟想入圈，带他来熟悉一下。”

　　“哦——”小辫顿感兴趣，再次细细端详起钟野，“这位小弟弟，第一次来不用紧张，看你样子不错，将来肯定一堆人追在你屁股后头。”
　　钟野挑眉：“瞎叫什么弟弟，你谁啊？”

　　小辫：“我是这家酒吧的老板，你叫我Eddy就行，以后我们可常见面呢。”
　　原逸安：“Eddy，我弟弟刚过来，你……”
　　“我懂我懂。”小辫赶忙道，“你的意思我还不明白，大家都这么熟悉，你放心好了。”

　　小辫走后，片刻，酒保端了两杯加了冰块的伏特加过来，说是老板赠送新客的。

　　钟野哼哼两声，拿起其中一杯，嘴巴又开始没遮没拦：“哎，你和这家酒吧的老板蛮亲密的，你们有上过床吗？”
　　原逸安不理他。

　　钟野恍如喝了假酒，继续道：“刚刚还叫我‘弟弟’，好意思嘛？”
　　原逸安淡然地抿了口，冰凉烈酒入喉，燃起轻微的灼烧感。

　　“按年龄来说，我叫声‘弟弟’也不过分吧。”
　　“这么说，那我——”钟野凑近，故意道，“就叫你原叔叔。”

　　原逸安手上一滞，这个称呼他只听过一次，毕竟没谁能用上如此欠的语气。男人抬眸，青年靠得极近，眉眼深刻，有种侵略感，同时，又带了点未被社会锤炼的青涩，十分新鲜。

　　Eddy说的没错，就相貌而言，钟野是英俊帅气的，他们这类痞气好看的小年轻应该很受女孩的欢迎，所以为什么要和他呆在这种混乱不明的酒吧中？
　　家世好长相好，有学历有钱，就算没有特别大的成就也能后辈无忧。

　　思绪渐渐产生偏差，原逸安还记得，在酒店的早上，他喊了同样的称呼，漆黑眼睛里是不加掩饰的情绪，仿如占了便宜的小孩，幼稚地耀武扬威。背后炽白的光束兜头罩下，身在其中的青年好似初生校草，生机勃勃，人畜无害。

　　可惜，这么个“前途无量”的人，非爱跟他搅在一块。

　　原逸安：“随便你，要这样叫我也没办法。”
　　钟野得逞地笑起来。

　　泄露在外的几点情绪转瞬被收拾的一干二净，原逸安抿了抿唇，放下酒杯，酒吧内的彩灯照在他的眼镜上，折射出各种色彩。钟野毫无察觉，一杯伏特加被飞快解决，青年招来服务生，再点了两杯混合威士忌。
　　原逸安围观，心想这人真好玩，别人是来找伴的，只有他是来品酒的。

　　两杯喝完，舞台上换了个乐队，总算没方才吵闹，钟野听了会，期间有人来勾搭原逸安，皆被钟野吓跑。半会，钟野向原逸安问了厕所的位置，起身摇摇摆摆的离开。

　　青年走了没多久，酒吧老板小辫偷偷摸摸来到原逸安那桌，说话前还特地环顾一圈。两人在音乐掩盖下嘀嘀咕咕，原逸安一会摇头一会皱眉，最后才勉强挑出几个。

　　小辫拍拍他的肩膀：“安心，我们全在这，有什么事第一时间通知你。”

　　*
　　酒吧另一侧。
　　钟野在水池洗手，顺势抹了把脸。

　　这间酒吧真够无趣，歌不好听，里面常驻的人跟原逸安相比不知逊色多少倍，调的酒还难喝。他特地多点了几杯，一无所获。

　　想起在沈哥的酒吧，有幸认了位当调酒师的外国人，趁打工时学了不少知识。

　　一边赞赏沈哥，一边鄙视此时呆的陌生酒吧，钟野走出厕所。过道尽头，忽然多出三个人。这三个人形象完全不同，有高大有纤细有俊美的，不知是不是钟野多心，总感觉这三个人在刻意审视他。

　　果然，快靠近时，高大的那个伸手拦住他。
　　“你是钟野？”
　　钟野警惕地看向他：“你谁？”

　　另一个长得比较好看的走到身旁，笑着搂住钟野肩膀：“钟野小哥，第一次来别紧张，我们也没来多久，大家就当交个朋友嘛。”
　　钟野：“你怎么知道我第一次来？”
　　“哎呀，小哥哥……”最后纤细的那个刚打算笑盈盈地往钟野身上扑，被钟野斜了一眼，立即噤声。

　　即使仅简短地讲了一两句话，但钟野表现出来的不友好实在过于强烈，三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高个的说：“你不是来‘交朋友’的吗？”
　　钟野冷言道：“不好意思，我对你们没兴趣，而且我有同伴。”
　　高个道：“你同伴已经走了，我们就是你同伴介绍才过来的。”

　　钟野不相信原逸安走了，想出去看，可这边三个人总拦着，好像生怕人跑了似的。他被纠缠得烦不胜烦，火气蹭蹭往上冒。

　　青年本来就厌恶这里，要不是原逸安——结果现在跟他讲，原逸安抛下他一个人跑了。他就清楚那个男人没安好心，只是在耍人玩。
　　此地没在留的必要，钟野直想离开。

　　长得好看的拉住他：“别走别走，好不容易过来了。虽然陌生，多聊几回不就熟悉。说实话，你的长相不错，是很多人喜欢的类型。如果不嫌弃，我请你去吧台喝酒，大家都是一个圈子，你的心情我懂，一回生二回熟嘛。”
　　钟野：“你他妈才同性恋，给老子滚远点。”

　　什么一回生二回熟，说得好听，不就想骗人上床吗！

　　高个：“你嘴放干净点，需要这么大火气吗？”
　　钟野：“老子怎么说话关你屁事，是你们不要脸，死缠不放。”

　　争吵间，钟野无意瞥到原逸安坐的座位，果然空空荡荡，不见踪影，连桌上摆的空酒杯都被服务员收拾干净。恍若一切全是幻觉，嘲笑他的自作多情。

　　脑袋中始终绷住的线瞬间断了，理智塌陷，所有人讲话的声音如被包进水里，嗡嗡听不清。

　　高个：“都来这个地方，装什么装，你的那位同伴我们见过，常来这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砰，水泡破裂，这句话清晰地传进钟野的耳朵里。

　　“这次要不是老板在中间帮忙传话，你以为我们会主动来找你吗！”

　　钟野冰冷冷地注视，下秒，拳头又准又快地砸在他脸上。
　　高个不甘示弱地回击，旁边两人叫喊着拉架，转眼三人纠缠在一块。

　　本来酒吧内昏暗且音乐声大，一点争执完全能够忽略不计。可他们弄出的动静实在太大，连带着桌子翻了几张，客人纷纷逃避。钟野性子猛，下手异常狠绝，过来劝架的保镖也挨了他的打，简直敌我不分，杀红了眼，更别提那个说话不好听的高个，倒在地上起不来。

　　呆在办公室的老板姗姗来迟，见到这种“惨状”几乎懵了，半晌才想起打电话给原逸安，赶忙掏出手机。
　　钟野误认为他要再叫人过来，飞快蹿到边上，一爪子把老板手机拍到地上，用脚踩住。
　　“啊我的小祖宗！”老板崩溃地抓住头发，“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呀！”

　　钟野没多加理会，继续挥舞着自己的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