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章六十二 于黑暗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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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六十二 于黑暗之中
这间房间没有窗户，除了被铁皮包裹的木门外，唯一的对外通道是天花板角落里，成人拳头大小的通风口。不大的空间靠着墙角摆放了一具老旧的棕色大柜子，双扇面的柜门敞开着，里面的隔板上是各式医疗器械。柜子前方有一张小几，桌面上是几个大碗盘，旁边扔着一袋已经用完的血浆袋，而另一个洁白的铁制品中，是几块被切除的，散碎的脾脏组织，以及三枚染血的子弹。
酒吧老板站在房间正中央的双人床前，为深度昏迷的塔兰图拉做最后的伤口缝合。房间里十分安静，只有心电监护仪和呼吸机发出轻微的滴滴声。
“你再晚来一分钟，我保证，除非神祗降临，不然塔兰图拉就要去地狱定居了。三颗子弹，幸好她自己躲的快，不然就不是脾脏被打成肉泥这么简单了。” 缝完最后一针，蒙上纱布，酒吧老板在口罩后呼出一口气，头也不抬的继续说道：“手术还算成功，接下来就看狼蛛自己的了。”
房间唯一的听众双手环胸倚着门，听见他的话后举步向前，在病床前站定。冷淡的目光在女佣兵惨白的，蒙着氧气罩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白玉堂开口说道：“老板——”他的话刚出口，就被酒吧老板打断，“如果你想要猎头者聚点的位置，那么我拒绝这单生意。”
“多少钱？”白玉堂并不惊异于老板的拒绝。
“看来你真是急疯了，这么愚蠢的话我居然会从你嘴里听到。”将缝合用的止血钳和弯针扔到屋子角落的水池里，清澈的池水很快被染成粉红色。酒吧老板拉了条毛巾擦手，背后盯着他的目光异常专注——那是种类似于‘瞄准’的目光——感觉到狙击手无声的固执，他转过身，脊背向后靠着水槽，道：“我说，我可不是你家那位好好先生，你不需要这么热情的盯着我看。”
白玉堂又开口问道：“或者，要怎么样你才愿意把这个消息卖给我？”
酒吧老板摩挲着下巴，说道：“替我解决两个人，如何？”
“可以。”
“可惜我是开玩笑的。”酒吧老板闻言笑了笑，深棕色的眼睛凝视站在身前年轻的狙击手，因此捕捉到青年脸上一瞬间掠过的森冷和阴怒，但那张华美的脸上最终还是面无表情——居然没有翻脸？老板颇感惊奇。如果以这位以前的脾性，受到戏弄之后不是应该阴冷着脸拔枪吗？
白玉堂沉默了几秒钟，淡淡说道：“……烧了你的资料室。”
“小子，这是你对前辈的态度吗？”嘴角抽搐，叹了口气，酒吧老板无奈道：“我不可能为了你破坏规矩。在阿玛斯塔夏，你不过是半个外来者。”
回答他的，是发言者轻撩起的眼帘，以及沉默的转身离开。
“没什么要交代的吗？”酒吧老板问道。白玉堂停步回身，看着他指了指塔兰图拉。白玉堂觉得自己似乎应该说些什么，但是，瞥见心电监护仪的屏幕，那象征生命的线条规律的连绵起伏——她在这里会很安全——这个认知冒出来后，狙击手又重新抿起薄唇，那一丝想要说话的欲望就这么消散了。
特意设计的走廊有回声功能，酒吧老板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轻笑着自言自语，“耐性倒是好点了。”紧接着他的话，是两声轻响。
‘砰！！’枪声。
‘沙沙！！’灭火器的放水声。
眉毛忍不住扬起，嘴角扭曲，酒吧老板咬牙切齿道：“……混、账、小、子！”
耐心确实好些了，但是睚眦必报这点，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痛恨不已。
可以预计，接下来的大半个月，他恐怕得在资料室安家了。
同一时间。
展昭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虽然神志已经恢复，但身体还是带着无力感。他没有改变位置，合着眼努力感应了一下四周。
这应该是一个不大的空间，空气的流通十分微弱，弥漫着铁制品，和海的腥味，并且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别的活物。展昭微微撩起眼帘，入目是一片不透光的黑暗。他想了想，被手铐束缚在背后的双手努力伸直，指尖触及到冰凉的，带着点粗糙的金属质的墙壁和地板。
集装箱么？警官不是那么肯定的想到，思绪越来越清晰，回忆起昏迷之前的情况，他的嘴角多了一抹苦笑。
当时，塔兰图拉带着猎头者副首领去森林解决个人问题，吉普车附近只剩下展昭，苏珊娜和诺兰。当他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劲时，后腰处被扎进了什么东西，整个人的神志迅速涣散，在最后的视线里，是诺兰忧郁歉意的粉色双眼。
事实上，当白玉堂挑明了有内鬼后，展昭也曾暗地里推测过谁的可能性最高，只是无论如何他都想不到会是苏珊娜，那个单纯善良如同白百合一样的绿瞳少女。这不单单只是一路相处下来，少女对他的依赖和照顾所引起的感情上的倾向，而是确实的用理智推测过——尽管并不曾多么亲密，但在展昭眼中，苏珊娜的反应，敏捷，警戒心，等等等等，都只是一个普通女孩子的程度。再好的演员，也不可能在一个月的时间内丝毫不露痕迹，无论眼神，举止，言语，被狮王挟持时的心理反应，生理反应……都不会那么完美无缺。
展昭还在思索，他左侧的那面墙壁突然震动了几下，一扇小门从外面被开启。突如其来的光亮刺痛了已经适应黑暗的双眼，展昭反射性落下眼帘，暗自凝起神志侧耳倾听——他听见海浪的起伏声，和重物落地的闷响——然后门又被关上。
空间重新恢复黑暗，空荡的环境掩饰不住压抑的低低喘息和痛呻。展昭嗅了嗅，缺乏流通的空气里，血液的甜腥气味渐渐浓郁起来。他开口问道：“你还好吗？”
“嗯？！”对方的喘息声顿了顿，随即声调稍扬，似乎想起了开口说话的人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
女人？展昭微微皱眉，对方那略带尖细的清亮嗓音，无疑是属于女人的，并且有些熟悉，“听你的语气，你知道我应该被送去哪里？”
对方冷哼一声没有回答，反而响起一阵悉悉索索。展昭有些无奈：好吧，虽然他应付女人的经验不是很多，但对付这种性格冷漠高傲的类型，却意外算得上经验丰富。
“你受了伤吧，我现在都闻到很浓的血腥味了。”展昭顿了顿，又加上一句道：“海德拉小姐。”
“……你知道我是谁？” 海德拉问道。男人一开口她就听出对方是谁，可她不一样，与佣兵们在一起的短暂时间里，她极少说话，而身为一名筹码，也没有人会愿意和她谈天说地。
“每个人的声音都有区别，即使相差不多，语气也没有一模一样的，这并不是很难猜。”展昭一边说着，一边分辨黑暗中女人引起的几缕杂音，“我建议你不要乱动，你受了伤，小心摔倒。”
‘砰！’重物落地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随即是女人咬牙切齿的低咒，“乌、鸦、嘴！！”
“……呃……”展昭默然，“……我道歉。”
海德拉支撑起身体软软靠着墙壁，身体上的伤处已经痛的有些麻木，更糟糕的是失血所引起的寒颤和昏眩……还有男人一声声好像叫魂一样的呼唤。
“海德拉小姐？”
“海德拉小姐？！”
“海德拉？！”
“你不停的叫什么？！！”猎头者副首领的低吼里有着虚弱和恼怒。
展昭解释道：“现在看不见，你随便敲敲，让我辨别一下你的位置。”
“……你要做什么？”
“你需要帮助。”
“不用！”海德拉冷哼，
“血腥味还在变浓，你的伤口没有止住吧。再这样下去，你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展昭扶着铁制的墙壁站起身，即便此刻双眼无法视物，双手被束缚在背后，他循着女人声音的方向所迈出的第一步依然十分平稳。
展昭温和的嗓音搭配绵里藏针的语气，莫名的让海德拉感到火大。但是，诚如这男人所说的，她还不想死，无论如何，还要回到唯一的亲人身边。
沉默许久，展昭才听见左前方传来一声轻敲。他缓缓向敲击声响起的地方走近，直到脚尖踢到某个柔软的物体，“海德拉？”
“那是我的小腿。”
“抱歉。”展昭问道：“你的伤口在哪里？”
“……枪伤，左大腿上。”
展昭默，转过身背对着海德拉坐下，一只手向后摸索。隔着一层染血凝固后的薄薄衣料，他能感觉到原本应该温热的皮肤有些发冷。
“上还是下？”
“……上一点。”海德拉冷声说道。
展昭的手指微微往上摸索，指尖在海德拉大腿中上段触到了伤口。他伸展开五指，成握姿紧紧扣住伤口的上端，紧密贴合的手掌描绘出女人大腿修长圆润的线条，以及紧致的肌理。这时背后突然传来一点声响，接着背上一重，猎头者的副首领已经靠在他背上，压低了声音冷冷警告道：“如果你的手，敢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地方……我保证绝对会让你下地狱去忏悔！”
展昭抽了抽嘴角，淡淡道：“你知道，我已经有恋人了。”
回答是耳畔的一声轻哼嘲讽，“为了他守身如玉么？”
警官闻言，忍不住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这种失去立场后，依然蛮横高傲绝不讲理死不认输的口气……真是见鬼的那个熟悉啊。
两人都不再说话，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展昭中途换过一次手，才听见海德拉突然说道：“……我看见了……你亲吻手指的样子。”
先是为了猎头者副首领，陡然变得柔和的语气而微微愣然，待展昭理解完她这句话的含义后，一缕微热浮上耳际。
昏眩一阵阵袭来，海德拉努力睁开眼帘，但虚弱感越来越重。
她没有忘记，那时候的男人眉目低垂，嘴角微弯，悄悄的亲吻曾经触碰过青年下颚的指尖，仿佛借此亲吻着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
可一转身，又是波澜不惊。
TBC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章六十二 于黑暗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