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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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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何天就发烧了,还有点头痛,一张脸在被子底下烧得通红。徐行止立即打了电话请假,要带何天上医院,何天不愿去,只好让他吃了退烧药休息。徐行止喂他喝了粥,又打了凉水给他敷额头。何天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偶尔哼哼两声。两人都把昨晚的尴尬暂时忘了。
到了下午何天就好多了,额头上顶着冷毛巾,舒舒服服,开始笑嘻嘻望着徐行止。徐行止这才想起问他为什么昨晚在角落蹲着吹了一晚冷风。这问题本来昨晚要问的,话题最后却被何天拐到“接吻”上去。
徐行止问:“你昨晚为什么在巷子里吹了一夜冷风?”
何天哼了一声,说:“因为我生气!”
“生什么气?”
何天红了脸。徐行止以为他热度又上来了,伸手摸摸他额头,又摸摸自己的。何天拍掉他手,气呼呼地问:“你要跟她谈恋爱吗?”
“跟谁?”
何天总是这样突然跳转话题,徐行止倒也习惯了,常常顺着他的话头说下去。
“昨晚那女的!”
“你脑袋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徐行止皱眉。
“胡思乱想?”何天一副要从床上跳起来的模样,“她喜欢你,我看出来了!”
他握着拳头急得跳脚的模样实在好玩,徐行止忍不住想逗他,“你谈过恋爱吗?你又怎么知道什么是喜欢?”
“我、我当然知道了!”何天眼珠乱转,神色严肃,“喜欢呢,就是觉得一个人好看,总想跟她待在一起,说话也开心,不说话也——你笑什么?”
徐行止站起来,脸上摆出一副正经神情,嘴角却抑制不住微微扬起。
“我去买菜,你躺下,别吵闹。”
何天气急败坏:“难道我说错了吗?你说你笑什么!”
何天咬牙切齿,拳头乱挥,气得哇哇乱叫,就是没发现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他想,喜欢不就是这个样子吗?最多再加一个心脏乱跳。
何文文终于写信来,说她跟那个医生在一起了,小心翼翼地询问儿子们的意见。何天问徐行止怎么办。
“医生,我看还是可靠的……”徐行止沉思后说。
何天躺在床上喃喃自语:“妈妈一恋爱,总是头晕脑胀的……”说完望着徐行止。徐行止写完信,装进信封,拉了灯准备睡觉。
何天朝里挪了挪,两只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都说我跟妈像,一样的眼睛,一样的圆脸……”徐行止插了句“你的脸不圆了,下巴太尖”,说着伸手摸了摸何天的下巴。何天笑嘻嘻的,继续说:“我谈恋爱的时候,会不会跟妈一模一样?会不是也头晕脑胀,尽做傻事?”
徐行止闭上眼睛,轻斥:“小孩子谈什么恋爱!”
何天在黑暗中无声地笑,轻轻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半小时或者一小时,夜晚陷入沉寂,黑暗归于无声,身旁的人气息沉稳,完全进入梦乡——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忽地睁开了,毫无睡意,清醒异常,在一片黑暗中闪着原因不明的光。
他凝视着熟睡的哥哥,呼吸焦灼。
他们两人后来再没提起接吻的事,他也笑嘻嘻的,好像早就忘了那件事。可其实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反反复复地想。他想,那可能只是争吵中哥哥的一时兴起,故意捉弄他。他想,普通的兄弟之间也会那样,拿接吻当玩笑吗?他又想,只要是接吻,不管对象是谁,都会有那么强烈的感受,觉得眼前发黑,心脏快从胸腔蹦出来吗?
他想啊想,着了魔一样。无数的问题像小虫子噬咬着他的心,辗转反侧,得不到解答。
他轻轻地、颤抖着探起身,用他冰凉发抖的唇碰了碰哥哥温热的唇。
他躺回原位,想:我头晕脑胀,我尽做傻事,我完了。
徐行止最近心情似乎十分愉快,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何天就是知道。他问:“哥哥你加薪了?升职了?碰上什么好事了?”
徐行止从书本中抬起头瞟了他一眼,又埋头做自己的事。
何天扑上前:“那你到底有什么开心的事?”
徐行止不理他,何天不死心,自己跑到荣安查看。他找了陈元达,说想了解公司员工,要来一堆行政部员工的资料。陈元达站在他旁边,看他翻到哪一页,时不时插句这个员工如何那个员工如何。何天只好一页页看过去,终于熬到徐行止的资料。何天精神一振,仔细地瞧着。陈元达也精神一振,天南海北地夸起来。
何天尽量装做不经意地问起:“哦,这么好,给他升职了吧?”
陈元达摇了摇头:“公司的规矩,至少得等他拿了毕业证。”
“陈主管你这么喜欢他,看来是一毕业就要给他加薪了吧?”
陈元达哈哈大笑。
徐行止五月答辩,六月拿毕业证。何天掰着手指头数,升职,加薪,似乎都在不远的将来。有许多问题缠绕着他,但他现在不想去想个通彻,这样就很好了。
徐行止论文初稿已经写好了,但他必须回学校跟导师沟通,再润色修改。他请了整整一个月的假,修改论文,毕业答辩,毕业典礼……这个五月有许多事情要做。
离开的时候他明显放心不下何天,叮嘱了许多事,从门窗到学业,一个不拉。何天打了个呵欠;“哥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罗嗦了。”徐行止摸摸他头,没说什么。何天低头嘟哝:“就去一个月,说这么多,搞得跟什么似的……”
徐行止提起行李,何天说:“我还是送你到车站吧……”
“人多,天气又热——”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去了。”何天躺倒在床上,随手抓起散乱在床上的小说。
徐行止走过去,抽走他的小说,“别躺在床上看书。”
何天不像平时那样跳起来胡闹,一副焉焉的样子,“知道啦……”
徐行止俯下身看着他,表情莫测,安慰似的说:“拿到毕业证我就回来……”
“哦……”何天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徐行止等了一会,何天没再说什么。他正想起身,却被一把抓住衣服。何天看着他,眼里闪着光。一瞬间徐行止突然想到那天酒会上,在休息室里睡着的何天。
何天真的不一样了。
他变得——让人心里发颤。
“诶——”何天发出一个无意义的长音,懒洋洋的,欲言又止。徐行止等着他说话,不急不缓,仍那么俯着身看他。
何天拉拉徐行止的衣服,眼神像是邀请,又像是请求。他努力张张嘴,却只是发出几个气音。他脸渐渐红了。
徐行止低下头,亲了他额头一下。何天看着徐行止,叹气似的说:“诶……不是……”
徐行止又低下头,亲了他一下,嘴碰嘴。
两人都有些发愣。这次没有争吵,没有黑夜的掩护,很直白的,就那样亲了一下。
徐行止觉得自己不该看着何天的眼睛,会情不自禁,做出一些不该做的事,上次这样,这次又这样。所以他移开视线,准备起身离开。
何天突然用力把徐行止拉下来,搂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他不懂接吻,只是凭着一股冲动、一颗麻痹的脑袋以及在许多黑夜中累积起来的焦灼。然而这些就足够使徐行止失去自制力。
唇舌相撞。
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徐行止在何天耳朵边低语,“我走了。”吹出的热气使他耳朵发烫。
徐行止提起倒在地上的行李,真的走了。
何天躺在床上,身体还在体会颤抖的余味。他没想到可以那样,舌头跟舌头,嘴唇跟嘴唇,男人跟男人。
这下是赤裸裸的摊开来了。接下去怎么办?有许多令人头痛的问题,可是何天现在都不想去思考。他觉得很快乐。他躺在床上长时间地想着徐行止跟他的吻,一直到夜幕降临。房间一片黑暗,他的肚子咕咕叫,可他不想起来,懒得起来。他依然很快乐,可是现在这种快乐因为没了另一个人而显得有些空虚。
诶,他在黑暗中长吁短叹。
这一个月真是难熬。他们两人写信、打电话,何天扯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事,就是没提到接吻的事,徐行止也不说。这两个人像是约好了,看起来像是顺其自然,又像是逃避。
临近毕业,学校的气氛不大一样了。有时何天晚上下课,会碰到一堆一堆的人,三两个,五六个,浑身冒着酒气,高声说笑。也有那种两个人,不靠近,不疏远,只是肩并着肩,沿着校园的小路,沉默地一直走,一直走。
赵俊一说:“真是伤感啊。”
“又不是你毕业。”何天嗤之以鼻。
赵俊一指着夜色中模糊的两个人影说:“看,有可能是在一起四年,现在要劳燕分飞了;也有可能是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四年,说不出口,或者人家不接受,现在四年到头,想努力也没机会了。”
何天突然想起林茹,“既然人家不喜欢她,快点放弃不就好了,还走什么走,累死人。”
“那可不一定,人家都说毕业时候最伤感,是告白的爆发期,搞不好离情别绪啥的一催,天时地利人和,就在一起了。”
何天哼哼两声,表示不屑。可他回去后就胡思乱想,有点担心。他晚上给徐行止打电话,偶尔一两次不在。他问徐行止去哪了,徐行止说同学吃饭。他哈哈干笑,心里咬牙切齿。他也不问,就是催徐行止快回来。
他想,自己应该还是比较有胜算。他在徐行止心中不一样,至少对林茹的吻,徐行止没反应;可对他的吻,徐行止就忍不住了。
唉,他这是在想什么啊,真是疯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