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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肉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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竺氏夫妇跑出府来看,见门前一队铁甲骑士,一将军抓着自己的女儿,大惊失色。竺侍郎认出来人,忙问:“孙将军,你这是做什么?”
孙绍文微微一笑:“姜翊图谋弑君,已被正法,我奉命来捉拿他的女儿姜小曼。”
竺夫人脱口道:“你抓的是我的女儿玫宝。她不是小曼。”
“是么?”孙绍文低头看看手中的女孩,也不确定起来:“可你家公子说她是姜小曼。”
竺夫人扬手打了之慎一巴掌:“你胡说些什么,她是你亲妹妹。里外亲疏你分不清么?”
竺侍郎拉住妻子,问孙绍文:“你打算怎么处置小曼?”
“依律当死。”
竺侍郎脸色顿时苍白,看看小曼,又看看自己已经吓得失声的女儿。
“竺侍郎,哪个是你女儿你不会分不出来吧?”孙绍文笑问。
竺侍郎抬起颤抖的手,指着小曼一字一句道:“她是我的女儿。”
竺夫人惨呼一声,道:“官人,你在说什么?”竺侍郎捂住她的嘴巴。她拼命挣扎,手脚乱蹬,眼珠几乎突出。
“真的?”孙绍文不相信:“你确定?我知道竺侍郎与姜翊往来颇密,姜翊曾有恩于你,你们还是儿女亲家。你不会为了保护他的女儿甘愿牺牲自己的女儿吧?”
“哪里,”竺侍郎勉强一笑:“骨肉至亲,我怎会舍得?”
孙绍文沉思了一会儿,道:“去把你们的家仆都喊出来。”
家仆们战战兢兢排成一排,孙绍文下马走到他们跟前,手里仍抓着玫宝,指着玫宝问:“她是你家小姐么?”
家仆们不由得去看竺侍郎,迟疑着不敢开口。
“说!”孙绍文一声断喝。
众人俱是一激灵。
竺侍郎道:“当然不是。她是罪臣之女姜小曼。”
孙绍文回手抽了他一鞭子,竺侍郎的脸上肿起一道血痕。家仆们个个惊惶失色。
孙绍文再度逼问时,他们有的说是,有的说不是,弄的孙越发糊涂,火气冲上来。身旁忽有兵士道:“将军,不如将姜家家仆押来辨认。”
孙绍文道:“也好。”命随从下马入竺府,在厅子里坐下。竺侍郎陪侍在座,脸色一时青,一时白。两个女孩并肩坐在地板上,玫宝还在抽泣。小曼忽然开口问:“将军,你方才说姜元帅已经死了么?”
孙绍文诧异地看这女孩,点头。
“那他家夫人和太夫人呢?”
“也畏罪自杀。”
小曼眸子一转,泛起泪光:“妈妈,祖母。”
之慎过来搂住她。
小曼轻轻推开他,站起啦,仰视孙绍文:“我是姜小曼。”
“将军——”竺侍郎想开口,孙绍文挥手止住他,背着手走到小曼跟前:“哦,的确,你更像姜翊。你不怕死么?”
“我很怕死,”小曼承认:“可是如果我的家人都不在人世了,单剩我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孙绍文笑道:“也是。”
小曼回头问竺夫人:“那肉粥煮好了没有?我想吃。”
竺夫人不言声去厨房给她端来。
小曼捧起粥,拿羹匙的手直抖。
之慎接过碗来:“我来喂你。”
她一口一口吞咽,食不知味。碗中粥渐渐变浅。忽然,有水滴落下。之慎抬头看,小曼引袖拭泪:“慎哥哥,我舍不得你。”
“小曼。”
“以后做游戏,谁来扮你的新娘子?”
之慎沉默一会儿,才道:“我以后不玩这个游戏了。”
小曼泪眼朦胧地笑起来:“我记住了,不要反悔哦。”
姜家仆人押到,指认穿梅青衫子,左眉上方有朱砂痣的女孩正是姜小曼。孙绍文松了一口气,但押送仆人的孙绍武看去并不轻松。
“二弟,怎么,传位诏书找到了么?”
孙绍武摇头:“翻遍全府也不见踪影。会藏在哪里呢?时间那么短,姜家人应该不会将之转移出府吧?姜翊此次回京带着司马天长和程思贤。他二人死忠姜翊,会不会是他们?围府的兵士说看到他二人从后门出了姜府,但他们去追的时候,却追丢了。”
“好,那就派人去程府。司马天长的家眷不在蓟京,他应该住在驿馆。”
派去的人回来说,并未发现二人踪迹。九王子平叔原本有令,捉到小曼立即处死。但传位诏书的失踪令孙氏兄弟犹疑,认为留下女孩更为妥当,准备请示过九王子之后再作打算。
小曼被押出竺府时,街头挤满了围观的百姓。姜家的巨变早已传遍蓟京,人们望着这遭逢劫难的小小女童,想起曾经权势熏天的巨族就这样轰然倒下,富贵如流云,叹息不已。司马天长和程思贤也隐于其中,十分懊悔。出了姜府,他们便被围府的兵士认出,疲于奔逃,绕了半个城才甩掉追兵,但也因此耽搁了时机,眼睁睁看着小曼被捉走。
“怎么办,天长兄?”程思贤问:“小曼恐怕凶多吉少。”事实上,他已经绝望。
司马天长却很镇定:“传位诏书在我们手上,找不到它,他们应该不会伤害小曼。我们且从长计议。”忽然想起什么:“思贤,你的家眷都在蓟京,会不会有危险?”
程思贤脸上掠过一丝忧虑,旋即恢复镇定:“眼下还是救小曼要紧。我家怕已经被九王子的兵士围住。此时回去,无异于自投落网。你的驿馆也不能回了。天长兄,你的家眷在外,可以派人去通知他们避难。”
司马天长明白,一旦救出小曼,他们将踏上流亡旅途,也会被列入逆党,家人必受连累。程思贤的家眷在蓟京怕是难逃厄运,而自己的家人或许可免此劫。他的心情也沉重起来。
“如今我们往哪里去?”
程思贤道:“高夫人足智多谋,是巾帼英雄,我们不妨去高府,听听她的意思。”
对于姜家太夫人及夫人之死,高夫人感到非常遗憾。而司马天长二人没能救出小曼,她似乎也不奇怪。二人一进高府,她马上命人锁门。回身便问司马天长:“天长兄妻小还在青州么?”
司马天长道:“蓟京薪桂米珠,我一小小部将居此大不易。家母去年过世,我便将拙荆犬子送回青州故里。”
高夫人点头:“可否告知我详细地址?我好派人去你故里送信。”
她想得如此周到,司马天长既佩服又感激,取过笔墨写好,交由高家仆人。院中已备好马匹,此仆策马而去。
高夫人看了一眼程思贤,似有怜悯之意:“思贤兄,你家里我恐怕帮不上忙了。”
程思贤淡然道:“无妨。今后有求嫂嫂之处还多着呢。”高夫人出身蜀中医药世家,精通投毒解毒之术,且机敏睿智,号称女诸葛。司马二人与高家往来密切,更熟悉她的权谋,因此对她十分钦敬。
在厅子里坐下,程思贤方谈及如何解救小曼,高夫人笑着截断他的话茬:“救她的确是麻烦,但并非没有办法。紧要的不是这个。传位诏书在你二人身上,九王子的人恐怕已经猜到。他正全力追捕你们。此刻,你们自身难保,奢谈去救小曼?”
司马天长问:“依嫂嫂之见,我们当如何是好?”
高夫人笑道:“二位贤弟不必担心,既到得我家,我便有办法保你们性命。只是你们难免吃些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