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是安在》鹿死星辰

5、加价（修）

　　三天后，叶轻舟休完工伤假回市局上班，顾蠡在朋友刘桐的事务所挂了个名，他暂时还不能接国内的官司，便零散接了一些咨询的活儿，总算没顶着“失婚落魄男”的名号在叶轻舟家躺到天荒地老。

　　这天吃完晚饭，号称这辈子都不会洗碗的顾律师被叶警官掐着脖子在厨房乖乖洗碗。
　　“你不要瞪着眼睛看我，不喜欢洗碗还可以选择做饭，我们家还是挺民主的。”叶轻舟回到客厅，窝在沙发里看手机里下属陆小菲发来的工作提醒，顺手抓过一个顾蠡买的靠垫抱在身前，竟然还挺舒服。
　　听到这话，顾蠡差点一口咬到自己的舌头：“我一定要把洗碗机给你买回来。”
　　叶轻舟：“橱柜没留洗碗机的空位，你别琢磨这事儿了！”
　　“拆了重装！”

　　叶轻舟看着他骂骂咧咧的背影，扯起嘴角一笑，然后点开了手机语音。
　　手机里蹦出陆小菲的声音：【老大，咱们队这个月的共建活动还没搞，光顾着抓贼了，鲁局让我们要抓紧，明儿开会你别忘了讨论下去哪献爱心。】
　　叶轻舟想了下，抬头问顾蠡：“欸，你还记得咱们在宜家遇到的那个佳佳吗？”

　　顾蠡收拾好碗筷摘下在宜家买的灰色大号围裙，这本来是给叶轻舟买的，没料到竟坑了自己。
　　“记得，那天我还答应要去看她来着，遇上也算是缘分，我准备最近抽空去趟那家孤儿院。”顾蠡坐下倒了杯茶。
　　叶轻舟点点头：“那等我确定好时间咱们孤儿院见。”
　　“嗯？你也要去？”
　　“带我们队那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们去体验下民间疾苦，好好为人民服务。”
　　“那行。”顾蠡说着就要把滚烫的茶杯撂在胡桃木茶几上，叶轻舟怕他把茶几面板烫坏了，一把扣住他手腕：“你能垫个杯垫吗？！”
　　“嫌弃我？”顾蠡故意转了转手腕，皮肤就这样在叶轻舟带着茧的虎口肆无忌惮地摩挲起来。叶轻舟大概是没料到这货能这么借坡下驴，把手猛地一抽，“腾”一下站了起来。
　　顾蠡眯起眼笑了：“Sir，你怎么脸红了？明明是你先动手的。”
　　叶轻舟指了指他：“敢调戏房东了？你小心我加房租。”
　　“哦？你准备加多少价？”顾蠡舒坦地往沙发上一躺，“我挺好奇调戏你一次在你心里值多少钱，价钱合理的话我愿意倾家荡产。”
　　“……”叶轻舟沉沉叹了口气，论口没遮拦不要脸，叶队算是遇上了对手。

　　两天后。
　　“叶队，欢迎欢迎，真没想到咱们萍水相逢你还真记挂着我们，太感谢了，顾律师已经在里面了。”方主任满脸笑意迎接刑侦队的人，护工们从警员们手里接过大包小包的福利品。

　　朱泽区福利院在罗城南郊，福利院拥有一所敬老院和一所孤儿院，同在一个大院里被笔直的院内行车道划分成东西两区。叶轻舟带着队员往东区的孤儿院区走去，老远看到顾蠡正陪着佳佳和一群孩子在院子里玩。
　　福利院里的孩子大小不一，有些站着，有些因为身体原因只能坐着。顾蠡一个人显然有些顾不过来，老远看到叶轻舟就向他招手。
　　“轻舟，这儿呢！”

　　陆小菲一马当先瞧见了顾蠡，立刻朝叶轻舟摇起了花痴尾巴：“哇塞，老大，这就是你那个律师朋友？也太帅了吧，你怎么这时候才拿出来介绍给我们认识，这简直是罗城公安系统女警员们的大福利啊！”
　　“他对你们没兴趣的，别想了。”叶轻舟冷冷说道，双手插着口袋径自向顾蠡走去。
　　“啊？为什么啊？”陆小菲茫然揉了揉自己的小脸，冲叶轻舟的背影小声嘀咕道，“一定是因为你老逼着我们加班熬夜，害我错过这么极品的优质帅哥。”

　　“佳佳，还认识我吗？”叶轻舟蹲下来和她挥手打招呼。
　　文佳佳看了他一眼，继续低头骑塑料小木马，过了好一会儿，就在叶轻舟以为她不理自己时，她眼睛看着别处，低低喊了声：“叔叔。”
　　叶轻舟：“……”

　　队员们分散开各自在院里和室内活动区带着孩子们玩，顾蠡和叶轻舟在方主任的带领下绕着东区的孤儿院区转了一圈。
　　“我们这儿目前有20个孩子，最小的刚出生几个月，最大的已经10岁了。”方主任边走边介绍道。
　　叶轻舟问：“这些孩子都是健康孩子吗？”
　　“大多数都有这样那样的缺陷，没有毛病的，父母也不舍得扔是不是。”方主任无奈地叹了口气，“有一些轻症疾病的，比如唇腭裂这些，在国家和爱心人士的资助下我们院都安排给治好了，很多孩子已经被领养，我们是全市孤儿院里被外籍人士收养孩子最多的一个。”
　　顾蠡问：“那还有一些呢？比如病重的。”
　　“对，病重的就比较麻烦了，比如先天性心脏病这些比较棘手的病孩子，就很可怜，我们院负责尽最大努力安排医疗机构和筹集资金，但是，领养的话就只能看缘分了。”
　　顾蠡倏地一愣，叶轻舟留意到他在听到某个词时眼神里不露声色的巨震。

　　说话间，他们来到一间婴儿室，小床上躺着一个不足一岁的婴儿，四肢胡乱地动着却发不出声音。
　　“这个孩子，出生时就是脑瘫，并且又聋又哑又瞎，唯一跟外界的联系，就是触感……我们也无能为力，没法治，也不知道他能活多久，我们每天除了喂食，就轮流给予他足够的抚触，让他和这世界保持着微弱的联系，哎，说起来是真的可怜。”方主任望着这孩子深深叹了口气。
　　顾蠡二话不说俯身抱起这个孩子靠在怀里，他静静看着孩子呆滞的脸，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背，动作之娴熟让叶轻舟有些惊讶。
　　方主任好奇问道：“顾律师是为人父了吗？你好像很懂孩子啊。”
　　顾蠡不说话，只轻一点头，然后握住孩子的手放在唇边一下一下温柔触碰。

　　绕完一圈后，叶轻舟发现顾蠡仿佛深陷在某种深刻的情感里，眉头紧皱。
　　顾蠡问：“那文佳佳那个孩子呢，介绍下她的情况。”
　　“佳佳今年五岁了，送来时两岁多，父母都没有了，是个很木讷的孩子，一开始都不说话，我们还以为她是个哑巴，后来医生来看过，说这孩子是轻度的自闭症。”
　　三人绕到院子里，顾蠡和叶轻舟一起看着文佳佳。
　　“后来我们按着医生叮嘱的方法治疗和引导她，这两年随着她长大些，症状好了很多了，问候、道歉、感谢这些，她都可以做得很好。所以她那天占了你的位子，一直在道歉。”
　　“嗯。”叶轻舟轻声应着。
　　“医生说，佳佳只是不能像我们正常人一样跳脱出‘自己’这个角色来观察自己，而是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但她的病情不重，如果到了年龄接受正常的教育，是可以和普通孩子一样正常生活的，只不过可能反应会慢一点而已，目前我们也在努力给她找合适的收养人，希望这孩子命好点，能遇到有缘人。”
　　顾蠡走向佳佳，蹲下来掏出一颗糖递给她，佳佳犹豫片刻，收了下来。

　　从福利院返程路上，顾蠡一言不发，出神地望着窗外，心里像装着很多事情。叶轻舟开着车不时回头担心地望望他，心里像提着个盈满水的桶，怕撒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护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