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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救美 ...

  •   就在此时,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萧兰因万万没想到这儿竟然不止一个活人。她的头对着墙,根本看不到来人的模样,听步伐应是个沉稳健壮的男子,不时有着金属碰撞的声响。

      剥皮之人停下手中的刀,与男子交谈着。萧兰因从未听过那样别扭的腔调和言语,这绝不是大唐的汉音。

      男子的语气焦虑着,似乎出了棘手的事。萧兰因感到灼灼的目光直射后脑勺,脑中的一根弦紧紧绷着,男子颇为顾忌地和剥皮人争执起来,她顿感他的锋芒所向就是自己,萧兰因开始对自己的预感感到恐惧,时间,她需要时间。

      一声惨叫,沉重的躯体重重砸在地上,男人的惨叫声戛然而止,鲜红的牡丹在地上流动地描绘着。

      萧兰因惊恐地看着蔓延桌角的色彩,脖颈间一阵狠狠的力道打下……

      天旋地转,不知过了多久,吵杂声、历呵声似有似无地传来。她只感到身体一阵轻软,窒息之感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熟悉的怀抱。

      在她尚存一息之际,头顶,一声熟悉的呼唤。

      “别害怕。”

      细雨般的轻柔吹入她的心底,让人安心。

      *****
      大吉殿,李治合上门户,掩住瀑布的重重水声。

      他点上清心的香,将香炉放在女孩的榻前。踏上的苍白的小脸,每次看都会让他的心莫名收紧。

      李治捂住女孩的手贴在额间,似祈祷、似冥思,企图用仅有的温存暖化对方发凉的手。

      闭目中,他想了许久。箫兰因身上的事绝非偶然,女孩若是醒了这一切又该如何解释?他真的该让她知道真相吗?还是说……

      一声痛苦的哼声,箫兰因蹙颦。她感到轻微的痛感在扩大,还有右手逐渐传来的温热。

      睁眼,飞凤铜炉上轻烟氤氲,漫着让人舒适的香。箫兰因扭头,棋盘似的藻井在天顶正对着自己。

      “阿兰,你醒了?”箫兰因寻声望去,李治正在榻前,眼里是她看不懂的压抑和克制。她想起身,背部却是一阵刺痛。

      “伤口不深,你休息几日便好。”

      “李治,那个宫绦,你看见了对吗?”箫兰因笑着。

      “是。那时,如若我能及时察觉,也许你就不会遭次劫难。”李治的声音隐隐都是克制。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箫兰因知道,明明该愧疚的是她才对啊。如若不是自己自作聪明追出去,又怎会惹来这些事。想到被救起那一刻令人安心的怀抱和言语,她的内心升起一缕情愫,也许是愧疚亦或是感激,就连她自己也不知如何解释。

      李治怔了怔,感激、那个一向倔强的少女居然在感激自己。他极力平静着面容,叹气着。

      “你且先静养,这些事交由我和魏王便好。”

      “可是李治,那堆满人皮的地方……”

      “在井底。”李治沉色道。

      那一夜他等不到箫兰因的身影,不好的预感漫上心头,他急忙率卫士去寻,在道上发现了箫兰因身上的宫绦。

      宫道尽头是口废置多年的枯井,他寻着枯井下去,竟发现里面是条密道。

      “数年前息王曾在太极宫设置密道,想来那人困住你的地方就是那条不为人知的密道。”

      “那,我看到的那些人*皮也都不是幻觉?”

      李治点头。

      “那么多人*皮,难道宫里就没人发觉吗?”箫兰因自言自语地嘟哝着。

      李治微微止唇,他并不想让少女知道太多污秽,可如若自己不告诉箫兰因,以她的性格也极有可能会亲自去刨根问底,定然危险。

      片刻,他仍旧开了口。

      “剥皮人很聪明,那些人*皮都是曾经被高婕妤打死的宫婢。剥皮前便是死人,何况是一介奴仆,自然不会有人追究尸体的去向。”

      的确不会有人追究。几年前,骁卫将军梁仁裕曾幸一名婢子,夫人李氏便命人将婢子绑起活生生打出了脑浆。这件事传了很久,世人都骂这李氏残忍善妒,最终却一点罚也没有。主人打杀自家奴仆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官府和律法也管不了。

      “真是贵贱有别,人生无常。”箫兰因唏嘘着,她差点就要成为那些人中的一员了,自己体内流淌的兰陵萧氏的世家血统让她自幼便优渥无虑,从未想过那些和她这般大的女子生活竟是如此痛苦和压迫。

      “威胁你的人已经死了,”李治正色道“是东宫的右衙率。”

      “太子的人?”箫兰因想起来那个恐怖的夜晚最后的确闯进了个男人,惨叫着倒下,没想到竟是六率里的右衙率。六率镇守东宫,听凭太子调遣,不难想到如今最遭攻讦的会是谁。

      “不过有件事你们倒是弄错了。对我下手的不是他,而是那个女人。你们既杀了右衙率又为何把我打晕?”箫兰因不禁抱怨。

      “女人?”李治微微诧异,“什么女人?我们赶到时只有右衙率一人已经死了,无人对你出手。刑部认定此事为右衙率一人所为。”

      箫兰因不可置信,那哼歌的女声仍在她脑海里阴森森地摇晃着,如今竟然告诉她对自己下手的人没有抓到。

      “就是最开始剥皮的女子啊,右衙率从未对我下手。李治,相信我。我亲耳听到右衙率与她争执,想必右衙率也是她杀的。”

      李治的双眼越发幽暗,看着眼前的少女继续如此这般比划着那晚的情景,他的心已经猜出了半分。细思下来,四哥叫箫兰因入宫本就有问题,宫里那么多宫人,何必要找宫外的箫家,看来他要去会会他那好四哥了。

      李治起身道“阿兰,你好好养伤,我会尽快通知箫府,伤好就接你出宫。”

      一通吩咐,门迅速合上,不给箫兰因丝毫反驳的机会。

      “喂喂,你别……”箫兰因刚想爬起,剧烈的动作又弄到了伤口。她只好抚着背一点点重新归位。

      房内霎时安静,箫兰因这时才沉下心来慢慢体会着伤口。背上的伤口不深,却用特殊的手法割着,戳中痛处,脖颈和手腕也有大小不一的伤。

      为何受伤的总是她?箫兰因感到被人欺骗和戏弄于鼓掌,若不是如今动弹不得,她早就去把魏王李泰揪出来收拾了。

      门外的宫娥交头接耳,她不禁竖起耳朵。

      “你可听说了,今日陛下震怒把疯太子训斥了一番,语气可吃人了,我在前殿听得直冒汗。”

      “不会吧,疯太子又惹什么祸了?”

      “据说是纵容手下人犯事,被陛下罚过了。唉,疯太子疯起来做什么也不稀奇。”

      箫兰因闭目听着,冷哼几声。

      这个李泰果然居心叵测。朝堂无风,他根本抓不住太子的把柄。可如若兰陵箫氏的嫡女在宫中出了意外,他大可借题发挥构陷太子。何况箫兰因是拟定的晋王妃,就算不出意外也可放在自己身边暗暗威胁李治。真是一箭双雕,越想越妙。

      她百般聊赖地躺在大吉殿,偶然瞥见李治的书架,命人取来翻阅。没想到李治平日那么温温恭人的一个人,居然喜欢曹丕的《列异传》这等杂书。

      不过,纵然是杂书少年也认真做好书签,每个奇闻异事下都用银钩铁画的字迹写着阅后的见解。箫兰因的脑海中,一个正襟危坐的少年正死板地看着闲书浮现,不禁逗笑。

      她躺在床上正看出神,丝毫未察觉到被书页遮挡的视线外,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逐渐贴近。

      “我当是什么书把你迷住了,原是九弟的书啊。”略带玩味的语气突然冒出,萧兰因一个激灵惯性地把书护在怀里。

      李贞面露揶揄,眯眼道“真不知小兰因到底是被这书所迷还是被九弟的字迹所迷?若是后者那本王可算打扰了。”

      望着面前“一语道破天机”的李贞,萧兰因置气扭头。

      一番调侃,她也逐渐适应了身边的聒噪。李贞并未说明自己为何会来,不过想来极可能是李治的嘱托。李贞看似纨绔却文武兼工,论武宫内能只有三人出其右,的确是最佳护卫。

      “还好没切准脊梁骨,司药说你脊柱右侧弯,因病得福。”李贞的折扇划过脊柱,忙被萧兰因拍开。

      “登徒子,”萧兰因不解,“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呀”李贞嬉皮笑脸道,“那夜发生的事不知箫女侠有何见解?本王是不明白,好好的人剥死人皮干什么?”

      “你倒是提醒了我,正常人是不会做这些丧心病狂的事的,剥皮人根本就不是常人。”

      箫兰因不知这算不算一种喜好,至少在她眼里,是的。仅仅是为了体验血腥的快意随之产生的一种病态而扭曲的喜好,享受着凌驾于他人之上的暴虐并以此为乐。

      “不过今日我还带了一个想见你的人。”

      李贞将折扇一指,萧兰因看向门边,风吹起一块铅色的衣袂。

      李贞唤了几声,那块小小的衣袂一抖,藏得更深了。他索性走到门外,把一个缩成一团的身影揪进了屋。

      “是你!”

      小小的身影听到箫兰因的惊呼,颤抖地更厉害了,李婉蓁胆小失措地转着眼珠。“我、我们又见面了,女郎。”

      “婉蓁,腰板挺直了说话。”李贞作势吓唬着,少女慌忙地跳到萧兰因背后。

      “怕什么,我是你堂兄。”

      躲在萧兰因身后,李婉蓁终于鼓起勇气提高了音量“堂兄,那个,你可否回避一下,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说给萧女郎。”

      李贞看着堂妹露出少见的严肃,静静走出,合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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