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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   少枫的手堪堪停在秋宸颈侧,一道热流顺着被割破的皮肤里渗出,缓缓往下流,他凝神看了片刻,揉了把他头发,似乎强打着精神:“唔……是耳朵没了,赶紧回去吧。”

      他轻轻咳了两声,从秋宸身上爬起来,也不看他,往荒破无人的小屋里走去。

      秋宸还躺在原处,方才被压的地方透过他冰凉的体温传来丝丝凉意,脖子上的血液滑落,又有些痒,他心脏跳得有些快,撑起身子回头道:“你又要将我扔下吗?”

      少枫正好走到门口,用手按了下门框,不轻不重的叹了口气:“别闹了,这里不是你久留之地。”

      秋宸胸口起伏了两下,但见他脸色不好,压着失望道:“为什么?”

      少枫背对着他,言简意赅:“危险,碍事。”

      这四个字说的太平静了,平静到本该如此,将秋宸曾经压下去,最近又蠢蠢欲动的火气一下烧了出来,他从地上爬起来,朝着他一字一顿道:“我偏不,”

      “君座如果真的不需要别人,那方才魔物过来的时候,为何一动不动,还是说方才那个鬼道才是你愿意托付之人,我在你眼里根本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少枫没理他,抬起一只手,似乎想把咳嗽掩住。

      或许是压抑太久,或许是他越来越能体察到自己不正常的用心,秋宸一下子将自己说的激动起来,停也停不住:“区区妖界一场稳操胜券的战事,君座肯将我扔在凡间两百年,这回打算多久?一千年,一万年,还是等我下次快死的时候……”

      秋宸说到这里瞳孔骤然放大,因为他看到少枫扶着门框的手忽然一滑,不承力似的倾了下去,咳嗽声从他嗓子里逸出,手上攥了一把鲜血。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到门边的,颤着手将人接住,这血迹竟然是紫色的,淌出来滴在手上瞬间结成冰,连衣角都被血迹结成了块。

      秋宸听到自己的声音和胸口一起在抖:“少枫?”

      他没听到回声,双臂紧了紧,将人抱起来,脚下竟然一个踉跄,有些发软。

      少枫冷的有些喘不上气,他四肢没了知觉,可是头颅却一阵阵的疼起来,冷到极处竟然有些发烫,他躺在一个简陋的床上,模模糊糊睁开眼,昏暗中只有白皙皮肤映衬出的鲜血有两分颜色,血珠缓缓爬出,顺到锁骨上,带着种致命的诱惑。

      就像冰天雪地里身穿薄衣的乞丐,看到了一碗热汤。

      他吞了吞口水,轻声道:“我想……喝点热乎的。”

      “什么?”秋宸快要被他吓死了,即便在铜崖镇时他整座房间被冰封起来时,也没有这么虚弱过,甫一听到少枫出生,他心惊胆战的俯下身来,侧耳道:“你说什么?”

      温热的气息扑在耳朵上,鲜红的液体几乎要触到他鼻尖,少枫蹙眉,可有一滴格外体察君座心意的血珠,竟好巧不巧滴了下来,就落在他唇瓣上。

      这一点热力在他脑中‘轰’的散开了,久行于沙漠中的旅人喝到第一滴水,这种弥足珍贵的心情并非寻常醉酒之人可以体会。

      秋宸就这么僵住了,因为他感觉到自己脖子上被湿冷又柔软的东西轻轻勾了一下,带着清冷的味道。

      “你,”他轻轻喘了口气,嗓音忽然有些哑:“你做什么?”

      秋宸心里既有些惊慌,又十分混乱,再细细分辨,还能找出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欣喜若狂,他脖子微凉,被一双手按住了。他睁大眼,根本不敢动,那双手便也像对冰雕般止住不前,一时说不好是想把他掐住还是拽下去。

      残破的房屋带着灰尘,内外都十分昏暗,仔细分辨,还带着淡蓝色的冷雾和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秋宸觉得自己的感官从没有这么清晰过,清晰到每一颗灰尘的浮动都能扰乱他的心绪,过了许久,他几乎感觉到虚撑在两侧的手快要麻了,才听到一个几不可闻的声音。

      “把伤口……咳,处理一下。”

      他轻轻松了口气,慢慢起身,看着少枫微微阖起的双眼,猜道:“你是不是喜欢我的血。”

      少枫睫毛不可抑制的一颤,什么都都没说,转过去睡了。

      姬殇的生地究竟在何处,大多数人都不知,少枫与他不熟,情少仇多,没少结梁子,他身体里带的寒毒并非毒花毒草,应是体内天然炼化的毒物和浊气,就像毒蛇牙里的那东西,放在自己体内无妨,咬在猎物身上致命。

      少枫前几百年将寒毒压在双腿里,想慢慢调服,说不定过上几千年也就没事了,偏偏遇上燕客飞撒泼打滚,于是只能任由这东西出来兴风作浪,发作起来扰人,能不能解另说。

      他自远些时候独住枫林,伤痛全不在意,只有一点,不想见人,谁知道躲在你背后的是蜜糖还是刀子,即便是复海这样的知交好友,第一次见面也打的死去活来,险些没命。

      这么一边想,一边躺在冷硬的床板上,将自己缩成一团,心中反复掂量着秋宸这个名字,乱七八糟的前尘旧怨走马观花似的,渐渐便冷的糊涂了,昏睡过去。

      不知怎么的,就梦起洪荒之末的那场天崩地裂来。

      那时的天地已无日月光华,一片兜头罩人的漆黑中,万物生灵仿佛都被蒙在了破不开的黑麻袋中,并着翻滚撅起的乌云苦苦求生。

      天河倾覆淹了昆仑山,紫电烧焦了不落枫林,天雷朝着西方梵境砸下了无数火光,而人间界早已不知所踪。

      远近皆是一片惊天骇地的倾轧声。

      他素来知道天地间的混沌起于七情六欲,自生灵之始便已存在,从某种程度上,它比天地共生的洪荒诸神还要强势,因为它随生而生,不死不灭。

      可是少枫从来不知,这东西竟然是可以化形的。

      那时候重黎已经不在了,他满身血污的滚在泥中,像是刚从地底挖出来的一般,身上伤痕累累,稍有动作便牵扯出此起彼伏的疼痛。

      头顶上方有个人正凝视着他,用淡漠又无比笃定的声音唤道:“少枫”

      他握着一只带血的剑柄,问道:“你猜…我这把剑是从哪个人身上拔出来的?火神重黎,你的死对头,还是……复海?”

      少枫不愿再听,抬手一甩,黑云便被一条火舌劈开,翻起滔天墨浪,赤红色自他足下步步铺开,初时像朵巨莲,继而便如一条饿极了的火龙,狼吞虎咽的吞噬着周围黒气,不一会便将天地染成了一片火海。

      山巅、云海,若水之畔的无垠草及九幽之地的缎缎黄泉,都呼应着他窜出火苗……

      高擎的火浪像一柄劈山拓海的铡刀,朝着那人一剑砍下。

      那人便随手牵过一把剑,每挥一下便将一道火浪震碎,火光四下飘散迷离,那些高耸入云的山巅像块弱不禁风的黑豆腐,轻轻一削就没了脑袋,光秃秃的地方燃起烽火狼烟……

      不多一会,那些屹立千万年的名山大川便东倒西歪,跌成了一窝坑坑洼洼的断壁残垣。

      复海落在弱水河畔,用妖刀惊雷挡住了一个口子,心惊的看着少枫,大喊道:“这谁啊,哪他妈来的疯子!”

      他话音落下,就看到那疯子似笑非笑的捉住赤色红莲,右手伸出,隔空抓了一下,便掐住了一只母妖的脖子。

      正是复海那个自己都想不起来的桃花债。

      复海抽了口气,骂道:“我操!”

      少枫已经顾不上复海,他自己胸口都是被人一剑捅开的,远远砸在昆仑山壁上,像被一条长钉钉死了,冰凉痛疼意生生牵扯住了他的感官,透过云层,他看到了脚下的三界,山倾水蔓,已经四处倾颓的景象。

      他看到了横七竖八的尸体,似乎要从地底最深处蔓延到他脚上了,灼热刺鼻的血腥味不断上涌,他分不行是尸山血海里蔓延出的还是自己胸腔里的。

      随后,弱水决堤,复海化作原身也堵不住那道缺口,扑下来的巨浪砸在亡命的尸身上,化作青色妖雾,飘在半空缠成了冰冷细丝。

      少枫看到那女妖的脖子被扭断,看到复海的魂魄脱离原身,扑到堤坝上被炸了个四散开花,而那匹漂亮的皮毛便直直坠下去,混在尸山里分不清了。

      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冷过,冷的四肢颤抖,仿佛冻碎了脊梁,令他痛得蜷缩起身体,满口腥甜。

      秋宸没敢离开床边,就这石壁休息片刻,他是被少枫牙齿磕碰的声音惊醒的。

      他低头一看,躺在里面的人还是背对着他,蜷缩成了一个自我防卫的弧度,两鬓的汗水还没来得及地下便化作清霜,将石板床都冻出了一片白花。

      伸手一触,没有温度,秋宸再没犹豫,在手臂上轻轻一划,马上见血。

      少枫鼻尖是能闻到这股血腥味的,可他一面将唇颤抖睁开,一面又紧紧蹙起眉头似乎十分抗拒,直到有人将这液体塞进他嘴里,才难以自抑的咽了下去。

      他觉得这东西像一团火,冲到肺腑里就开始蔓延,将什么冰砖冷窖都给烧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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