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反派捡到以后(穿书)》三霓

44、那么我呢

　　上了马车启程之后，车厢外也没什么声音传来，最静的自然是马车内。

　　阮妱坐在段淮旁边，眼不住往他身上瞟。

　　身旁的男子身上白衣已经被浸透了好几层，血迹在他身上扎出似开不败的深浅印记，被剑气和刀口挑开的地方露出内里鲜红的痕迹，他浑然不在意似的，一动不动地靠着车窗，纤长的睫毛垂下，任由窗外的亮光渡了他半身，闭目养神着。

　　黑发白肤血衣，颈间是她不久前给他带上的红绳，和他身上大片盛开的痕迹一个颜色，代表着他是她的彩头。

　　阮妱的呼吸不由重了些。

　　“你看什么？”他问。

　　当然是看你这幅嘴角流血浑身是伤白底红腥漂亮的战损美人模样……不过她怎么敢说出来，脸红心跳地转过脸来，连最能掩饰的嘴也不成了。

　　“没、没看什么。”

　　段淮转过头来盯她半晌，忽然伸手拉住她往自己的方向一带，阮妱猝不及防就被拽了过来，膝上一软倒在他腿上。

　　他偏过头来，一手掌住她的后脑，将她的脸扳到自己面前，盯着她的唇，然后慢慢地低头凑下来，直扰得阮妱气息不稳，就在她觉得什么快要发生，耳尖红透快要闭眼之前，他突然停了下来。

　　两张脸之间的距离甚至不够一指厚，他眨眼的时候，睫毛几乎蹭着她脸上的肌肤，轻轻痒痒的，下一瞬间，他又离开了些，让阮妱的整张脸可以完整地收进他目光里。

　　他撤开扶在她后脑的手，转而抚摸她下巴上的肉。

　　她的脸太小了，连下巴上的肉都是薄薄的一小层，而另一只搭在她腰间的手也掐在她腰上，还是太细。

　　“你这几天没吃饭么？”

　　像是在感叹他才离开一小会儿，他的宠物就瘦成这样了。

　　“吃饭？吃啊，我每天都和婵雪姐姐一起吃饭，她————”

　　阮妱蓦地噤声，眼睛乌溜溜地转着，垂眸看向捂住她嘴的手掌，转而又不解地安静望向他。

　　受伤的段淮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碎裂感，淡漠的眼尾泛着轻红色，眉头不知为何轻微皱起来，而他的眼中似有一团深不见底的漩涡，可以轻易将人吞噬其中。

　　这样的段淮，喉结一滚对她说：“你很信任她？”

　　阮妱嘴上的手掌被撤开。

　　这是个太过简单的问题，阮妱却有一种直觉——稍微答错一点，就会风雨欲来，引起他情绪上的狂潮。

　　反派不可能随便问她问题。

　　她在他身边太久，深谙的东西太多，已经逐渐能跟上他这样复杂且不正常、忽如其来的诡异苗头了。

　　“不，不是。”她说。

　　也就是她说出口的那一瞬间，段淮眉头松下来，紧接着，他又问：“那么，我呢？”

　　信任他吗？

　　能不能，把他当这世间唯一最紧密之人？

　　他是如此期盼这个答案，连一向平缓的呼吸都乱了，手指抚摸着她发烫的耳尖，眼底的痴狂掩盖不住，湿漉漉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等着她。

　　虔诚，又执着。

　　像是在等一个不可泄露的天机。

　　“嗯，”阮妱柔软而乖巧，“我信你啊。”

　　她这么说，段淮的手掌放在她后颈处，摩挲片刻后托住，将她一整个人拢到自己怀中，段淮长久不说话，久到他身上的血腥气都没那么难闻了，阮妱只觉得他呼吸很乱，心跳很快，马车很颠簸，而她眼皮很沉……她缓缓在他怀中睡了过去。

　　她没有听到他若痛苦低诉的那句话————

　　“别信我，信了我……你就活不下来了。”

　　*

　　一行人坐野渡谷的马车到重岸山前的客栈拿之前留下的东西，阮妱在马车上小睡了一觉，打着哈欠下马车，她原本不想进去，她本来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忽然间想起那把从段淮手里得到的小刀，阮妱总惦记着以后跑路把上面的宝石扣下来卖了，平时总是带在身上。

　　现在一摸才发现今天出门换了一身衣服带忘了，便赶紧进去上楼到自己之前睡的屋子里收拾。

　　顾婵雪的东西早在之前被慕岛的师妹领走了，她没一起上来，屋子里只有阮妱一个人，拿了自己衣柜里可怜兮兮的一个小包袱，再没有别的东西。

　　拎着包袱匆匆忙忙出门，却撞到了一个人，阮妱给对方道了歉，抬头看到一个穿着华贵的夫人，举止端庄，步履缓慢，被撞到也温温柔柔的，没有一点怨气。阮妱抬头，只感叹江湖美人可真多，拾起自己的包袱想赶去门外和人回合了。

　　“这位姑娘，你能同我聊一聊么？”身后传来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是她方才撞到的那位贵妇。

　　阮妱摸不准这是个什么人，又急着出门，只得连连摆手：“不好意思啊，我朋友还在等我，抱歉。”

　　她说完就急忙下楼。

　　段淮还没回来，几个人只好停在原处等他。

　　周行川从三门首会上带下来两个人，一个是非要跟着他的阮娇，另一个便是那位与他有灭门之仇的沧桑惊莽客仇真，前者进客栈后身上的破烂的衣服便换成了一套蓝色的，她踏出门来，众人都知道谁最爱穿蓝色……顾婵雪冷冷横了一眼，又移开视线。

　　而仇真嘴闭得很紧，在周行川战胜他之后到如今，面对周行川一再的威逼利诱，他都没有吐露出有关周家灭门的一个字来，只是看着周行川狞笑不止，眼神似轻狂挑衅，看得顾婵雪上前踢了好几脚。

　　“我算是看出来了，”段姿阳噤若寒蝉对阮妱道，“这位身居第二的三门首会赢者，脾气不太好。”

　　阮妱笑笑：“也不是，主要周行川带在身边的这两个人太招恨了，别说婵雪姐姐，放在谁身上谁不急。”

　　“婵雪姐姐？”段姿阳嗓门拉高了好几个调，“你叫她叫得这么亲密，你们……”

　　说罢她难以置信地把阮妱拉到顾婵雪面前，她站在中间，视线在两个人身上扫了几眼，阮妱不知道她要做什么，顾婵雪也歪了歪头，淡淡看着她。

　　段姿阳转过去问阮妱：“你和她吃过饭了？”

　　阮妱点点头。

　　“她送你东西了？”

　　阮妱点点头。包子……也算吧。

　　“你们不会同吃同住了吧？”

　　“……确实这五天都住在一块儿，怎么了？”

　　“怎么了？”段姿阳的一双眼在两人脸上扫了两圈，颤巍巍地扬着手，声音愤慨悲伤，“你背叛了我们的友谊！”

　　阮妱愣住了。

　　顾婵雪嘴角一抽，将瑛雪剑抱在怀中，凉凉道，“这也太奇怪了，出门在外，你又没时时陪着她，她凭什么只能有你一个朋友？你非要这么说，那岂不是我比你更像她的好朋友？毕竟——”

　　“我们不仅同吃同住，还同睡了，”顾婵雪补充道，“五天。”

　　阮妱再次愣住。

　　是顾婵雪说的话太引人遐想还是她自己脑补得太多，为什么忽然觉得脸烧得慌？

　　顾婵雪转过头来，跟阮妱解释，“你的鬼蝶之毒未解，段淮又不在，看你忍得难受我就给你渡了些内力。”

　　难怪那五天里她都没怎么毒发过，原来是有顾婵雪每天都给她渡了内力。

　　阮妱：“谢谢婵雪姐姐。”

　　顾婵雪：“不客气，毕竟每天抱着你睡觉也挺舒服的。”

　　段姿阳刚把剑按了回去就听到这么一句，二话不说又抽出来高高扬起：

　　“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好啊，我刚比完三门首会，正缺个人练练手。”

　　“你们不要再打了！”

　　周行川靠着马腹，嘴里百无聊赖叼了根草，听了动静草都掉了：“她们三个在干嘛？”

　　阮娇在一边没人搭理好久了，闻言款款走了过来，纤纤玉手微曲，搭在嘴边，“我也不知道，怪吵闹的，怎么就留周公子一个人在这边，周公子若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解闷，娇娘随时奉陪。”

　　“其实也不是太无聊，就是……”

　　周行川刚怅然地抬头朝天上松了口气要开始倾诉，忽然听阮娇一声尖叫，震得他耳膜隐隐作痛，等回过神来，就见阮娇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发抖，而她的一缕发丝被削在一边地上，扎进柱子的剑上还挑着一支绒花。

　　顾婵雪径直走过去取回自己的剑，将那支绒花拿到阮娇面前：“不好意思，一时失手了。”

　　她说的话从她脸上可一点也看不出来。

　　顾婵雪递了半天阮娇都不敢去接，她似乎有些没耐心了，直接插回对方的发间，阮娇感觉到她在做什么，下意识就往旁边逃，结果顾婵雪不慌不忙道：“乱动的话，可能会不小心把脑袋插穿哦。”

　　于是阮娇就像是被点了穴一样，乖乖等着顾婵雪将那支绒花在她发间插好，等顾婵雪手一离开就忙不迭地边跑边叫，仿佛身后有什么厉鬼追着似的。

　　周行川欲言又止地想说什么，想去追阮娇，脚却怎么也抬不起来，他看着顾婵雪，就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他像是从来没有认识过她。

　　顾婵雪任他打量，目光微凝落在周行川脸上，像是在做一个堂而皇之的声告。

　　————从此，她再不怕隐藏什么。

　　段姿阳被这气势吓得缩了缩脖子，搭住阮妱的肩膀压低了声音：“你觉得她像不像？”

　　“像什么？”

　　“女版段淮。”

　　阮妱：“……”

　　一时间猜不出这两人谁听了更生气一些。

　　段淮不久就回来了，身上的血衣换了，阮妱不禁想他去那么久原来只是为了打理自己，转念又想洁癖能忍穿先前那套这么久已经算奇迹了吧。

　　几个人上马入马车，往南边出发了，那是缳梦山庄的方向，是他们方才商议好的下一站。

　　身后的客栈随着退房的人逐渐离开而清净下来。

　　“啊————”

　　忽然间传来一声尖叫，呼喊连连惊破了这方安宁：

　　“快来人呐！”小丫鬟满手满身的血冲下楼，惨白的脸上挂着眼泪，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说话间还有些惊惶未定：“我们夫人，我们夫人被暗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