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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压抑太久 ...

  •   木园乍听起来像是野渡谷敛尸藏骨之地。

      但风景不错,参天古木,桃花满园,往里还有水榭带着落花流淌,水声叮咚清泠,算得上幽静避暑的好地方,前些天刚选进来的弟子时常有结伴到此练习剑术功法的。

      木园后面的客院是给众弟子休息的地方,郁奎因为重伤的缘故,主动要求和他的师兄弟们分开,被单独安排在偏僻些的南边屋子里,阮妱找进去的时候,还没进门就闻到一大股刺鼻的草药味道。

      “郁公子,奴婢来送汤。”

      敲了敲门,房中传出有气无力的一声“进来”。

      阮妱一进去,就低下了头,她身上穿的是故意找来的一套丫鬟衣服,脸上拿纱巾蒙面,以防经过木园时留下把柄,也避免被郁奎认出来。

      可绕过屏风,见到躺在床上的人,阮妱觉得自己大可不必如此费神。

      床上的人岂止一个惨字,两边脸颊高高肿起,猪头一样的脸,药布蒙眼,隐约可见青紫的眼圈,只剩一只手是完好的,其余的腿脚被纱布缠得严严实实,几乎是被吊在床上动弹不得。

      她怎么就这么过瘾呢。

      阮妱憋着笑,捏着鼻子说话:“郁公子,要不要奴婢喂你喝甜汤?”

      这么一来郁奎就没听出她的声音,自是欣然接受,他知道自己在这些丫鬟眼里跟金佛没什么两样,向来来者不拒,温柔乡亦可消些疼痛,伺候好了到时候他一并带回郁家,作他满院子收藏里的一个。

      他看不见人,只听得这小丫鬟声音细软柔媚,想必生得也标致,听她给自己喂水,便早早张开了嘴,等勺子入口时却尝不到一点甜味,疑惑间口中的勺子却朝着他的嗓眼慢慢压下去,冰凉的勺面顺着他的舌根朝里压,动作极其缓慢,郁奎立时便悟了,心里嗤道这丫鬟还是个骚的,调弄的手法郁芙阁也曾有过,下腹被勾得火热,便想出声调个一言半句,可就在念头稍起时,他却感受到一股阴沉沉的杀意势不可挡地朝自己压下来。

      压在他舌根的勺子忽然加大了力朝着他喉口直穿进去!

      口腔内的软肉遭勺子锐利的尖缘戳开,喉头翻涌着新鲜的铁锈腥味,呛得他不停咳嗽,带动了胸肋处的伤口,郁奎痛叫出声。

      那人力气不大,似在发抖,胜在手里有武器,想必是趁此机会特意来杀他的,郁奎惊惧交加,伸出右手去掐着了那人的脖颈。

      尽管生死关头,他也感觉到手下的触感美妙。
      唯一完好的这只手是那些所谓的师兄弟留了情说好歹要使剑,好在还是右手,他当时只觉得假惺惺,如今也算救了他一命。

      他死死掐住阮妱的脖子,更因为眼睛看不见,因为所有的力量都落在手上,阮妱被恶鬼索命般死掐指脖子,脸色煞白地呼喊着叫原主出来。

      就是现在!

      只有处境危险的时候原主才能成功附身,她都呼吸不过来了!感觉自己随时会被掐死。

      一瞬间,阮妱只感觉自己像是从身体里拨了出来,置身于深不见底的黑暗中,甚至看不到四面是否有墙壁,但她知道现在她和原主成功对调了。

      郁奎一直不曾卸下手上力气,却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方才那人不知道是惧怕还是慌张,手难免颤抖着,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如今却好似换了个人似的,她瞄准了他身上的伤处,毫不留情拿发钗挑开,怔松的瞬间,她甚至伸手朝他伤得最重的肋骨处并拳压过去,疼得他大叫一声放开了手。

      郁奎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这人目的竟是想杀他!

      “你是谁?为何杀我?”他咳得全身散架般疼痛,艰难咬牙放狠话,“你可知道小爷是谁,你当真敢……郁家不会放过你!”

      那人并不回答他,伸手捡起他掉落在地的枕头朝他的脸上压了下去,口鼻忽然被死死蒙住,一时呼不过气来,剩下那只完好的手也毫无章法在空中乱抓。

      门外忽然传来声音,他听出是郁家那个时常陪他喝花酒的小厮,一声声在喊“少爷在哪?”

      郁奎忍着身上的剧痛和窒息,抓住了床帐用力扯了下来,想要告诉门外的人快来救他!

      脸上的枕头忽然松开,空气带着痛意涌进来,那人似乎也听到了门外的声响,匆忙逃跑了。

      郁奎如临大赦靠在床栏处,被一堆床帐覆盖起来,心跳声未平,只觉得喘不上气,死死抓着一块帐帘,在接连的开门声和脚步声之中逐渐失去意识。

      *

      阮妱在隔间小床上,抱膝坐着。

      除了施媚术那回之外,这回原主也成功回到了小黑屋里,相当于完成那个瞬间的是她,而不是阮妱。

      但是阮妱看起来似乎还是难以接受,原主开始以为她没杀过人,有些胆小才会这个反应,也就等她自己想通,左等右等她还是蜷缩在角落里的可怜样,渐渐失去耐心。

      [杀个人而已,至于这么害怕么?]

      [在平叶杀人有什么好奇怪的,你知不知道,平叶的酒楼菜馆里哪怕是有人死了,把尸首挑出去剩下的人都不会有离席的,还不是饭继续吃,酒照样喝。你到底来自一个什么世界?]

      阮妱不说话。

      [我杀过不少人,你知道么?]

      阮妱看到这里,终于抬起头,看着一行又一行出现的白色字块。

      [杀的基本都是来郁芙阁点了我的男人,太丑的太肥的,我趁其不备拿簪子全给杀了,然后拖着死人投到湖里去,你知道我没有武功,和男人力量悬殊,你自然也不会想知道我是怎么趁机杀死他们的。]

      [郁芙阁知道是我杀的人,不过通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候还肯替我掩护,说是就当个消遣,可能是我替他们赚了不少钱吧,顶多告诉我哪些是我不能动的,要是动了就得被做成人皮灯笼,所以呢,我每天杀人,每天照样要陪臭男人睡觉。]

      [不知道你来自一个多好的世界,但你如今既然置身于此,还是早点让自己想通为好……也许你听我这话像郁芙阁劝人喜堕风尘的妈妈,焉知在这世上活下去的人,谁又不是在被逼良为娼呢?]

      她的声音像一泓泉水,缓而稳,静而深,阮妱很快起身,双手撑住自己蹲麻了的膝盖。

      “不是害怕,”阮妱似乎强忍着巨大的痛苦与迷惘开口道,“是你杀他的时候,我竟然————”

      “感觉到久违的轻松。”

      她知道自己在原来世界的死已成定局,家人朋友此生不可能再见了,来到这里以后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怎么活下去,深知自己到现在为止走的每一步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哪怕脸上在笑心也是一直提着。

      也没有人指引她,到底依靠自己能走到什么地方,阮妱实在不知道。

      她只能自己消化派遣。

      这个答案似乎令原主有些意外,沉默良久。

      [阮妱……]

      原主冷静地喊她,也像是在喊自己曾经的名字。

      [你压抑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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