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其东门》长生明水

26、第 26 章

　　云初想到这么些天辛苦练习，本以为可以顺利完成任务，结果出了这么大的岔子，心里又急又觉得丢人，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

　　她咬咬下唇，想把眼泪憋回去，然而被苏炎这么一激，再也忍受不住，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你别……”苏炎都不知道怎么办了，转头朝后看了看，也没人跟过来。这小姑娘就站他面前哭，他哪里见过这场面。

　　云初吸了吸鼻子，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声音抽抽噎噎的：“我好好练了的……方才也没有分心，是马儿突然发狂，很像被人做了手脚……”

　　声音有点软糯含糊，但苏炎还是听清了。他一路追跑着过来，确实看出来那匹宫马不太对劲。

　　只是他这个人有些毛病，喜欢逮住别人的错处嘲讽，尤其是前两天云初还驳了他的话，他现下自然是要还回来——看，叫你不听我的，出事了吧？

　　简单来说，就是嘴贱。

　　从前倒是没什么，但现在他惹的是他姐姐的掌上明珠，还把人给弄哭了。

　　对付小姑娘他也是没办法，见云初已经止住了眼泪，只是脸颊上还挂着几点泪珠，苏炎抬手想给她擦擦，结果云初的动作比他更快，直接转身跑了回去。

　　苏炎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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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阅兵结束，云初回到昭阳宫，苏太后正在和宗正商量祭天的事，见到她进门，脸上露出笑容：“我们的小公主回来了。”

　　宫人上前行礼，宗正亦起身告退。

　　云初走到苏太后的身侧，在榻上跪坐下来，倚靠着她的胳膊，仰起小脸，秀丽的眉微微蹙起：“儿臣给母后丢脸了。”

　　语气听起来十足就是一个受了委屈来找母亲安慰的孩子，苏太后把她揽在怀里，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这有什么的，我们阿瑗不还是完成了阅兵吗？那样大的阵仗，你能一点儿都不害怕，已经很好了。”

　　因着惊马事件，她再去的时候险些误了正时，看台上已经有人在窃窃私语，云初是强撑着才走下来的。

　　“朕像你这样大的时候，丢的丑可比你多呢。有一回文宗皇帝举行六国朝拜的大宴，朕饮多了酒，在宴上闹着要唱歌跳舞。”苏太后微笑着，用自己的陈年往事来安慰她。

　　云初被她勾起了好奇心：“那先帝是什么反应呢？他有没有生气？”

　　苏太后笑着摇摇头：“没有，他只说朕的皇后喝醉了，诸卿慢饮。就把我抱回了寝宫。”

　　说这话的时候，苏太后的神情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当中，眉眼中浮现出柔情，云初眨眨眼，有些羡慕地看着她：“先帝一定很宠爱母后。”

　　苏太后回过神来，低头看着女孩年轻的脸庞：“等你有了自己心爱的人，就知道了。”

　　两人正说着话，苏炎结束了吏部的仪程，也来到昭阳宫。

　　行礼过后，他朝苏太后身边看了一眼，云初已经离开太后的怀抱，恢复了端正的坐姿，淡淡地打了声招呼，没有看他。

　　这是还在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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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午时，宫中也有宴会，不过不是大宴，太后只留了宗室和苏家的几个亲戚一起过节。

　　因是家宴，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就在昭阳宫的后殿分设席位，左右两排，最上方仍是太后的位置。

　　云初是在太后右手边第一个，皇帝、皇后都未出席，按次序苏炎可以坐在左边第一位，然而他却径自走到右边的席位，在云初身边坐下。

　　只是他素来随性惯了，倒也没人在意，他爱坐哪儿便坐哪儿。

　　苏炎凑到云初旁边，其实是有正事要跟她说，今早发疯的那匹马已经被宫人给制住，查出来确实是被人做了手脚。

　　这事儿她应该还不知道，苏炎就是在等着她来问。当然如果他心情好，就上午的事说两句软话哄哄她也不是不可以。

　　然而苏炎在旁边等了半天，手指无声地敲着食案，眼角余光往云初那边扫了扫，只见小公主慢条斯理地用膳，一小平盏的饭都快吃完，也没有朝他这边看上一眼。

　　这是完全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云初饭量小，很快吃完，漱过口便安静地坐在那里等苏太后。

　　苏炎眼见午宴都快结束——算了，他先开口吧。

　　苏炎微微倾身朝着云初那边靠过去，转过头刚要说话，恰好上方的太后唤一声“阿瑗”，云初忙转头看过去，头发一下子扫到他面上。

　　她还穿着阅兵时的红色骑装，头发也高高束成了马尾形状，匆匆一转头，清凉柔顺的发丝便整个儿从苏炎面颊上拂过，少女发间的淡淡清香也无可躲避地扑入他的鼻端。

　　苏炎愣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突然被长发扫到还是因为嗅到了不熟悉的少女清香，脑子里空白了一瞬，一下子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停顿片刻，默默又坐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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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阅兵之前发生的这桩意外，很快就在宫里传开来，公主殿下回来时那一双红通通的眼，自然也没瞒得过众人。

　　虽然燕王说公主是被疯马所惊，不关他的事，但这几日两人之间的冷淡情形，落在众人眼中，也是引发了不小的猜测。

　　苏炎就有点困扰，为什么他姐姐非得宠一个娇气到不行的小丫头？心眼还这么小。

　　朝夕相处的亲随自然看出了他的想法，一向寡言的周检难得也开了口，向苏炎道：“其实王爷可以向公主道歉。”

　　苏炎惊奇地看向他，一脸的“你在说什么笑话”。

　　“本王怎么可能给她道歉？”他“嗤”了一声，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当舅舅的，说她两句怎么了？”

　　“是是是。”薛映附和地点点头。

　　等到周检出去，苏炎往薛映那边看了一眼，后者立即会意，上前近到他身边。

　　薛映是了解王爷的，果然，苏炎矜持地咳了咳嗓子，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跟你师妹，近来如何？”

　　“甚好。”

　　苏炎伸手翻着案上的书卷，眼睛却没往那里扫：“那平日她要是生你的气，你怎么处理？”

　　“好办，”薛映经验丰富，“若只是言语上的争执，您只需要赞美她就行了。”

　　苏炎把书本合上，抬眼看着他：“就这样？”

　　“对啊，小姑娘都喜欢别人夸嘛。若是送礼还不知道对方喜欢什么，不如夸她两句来得简便，等她消了气，正好再顺着往下聊。”

　　“接下来，不用属下多说了吧？”薛映暗示他。

　　苏炎点点头，神情自信：“简单。”

　　第二天，云初去昭阳宫请安的时候，远远地在陛阶下就看见了苏炎和他的两个亲信。

　　双方正好在宫门外碰面，云初见苏炎走过来的时候一直在看着自己，猜测他应该有话要说。

　　那天的事已过去数日，她渐渐放下，既然在宫里遇见，还是打个招呼比较好。

　　苏炎也停住脚，注视着云初莹白的小脸，面上挂着和气的笑容：“几天不见，外甥女又漂亮了。”

　　冷不丁的一句话，让云初愣在那里，睁大了眼睛一头雾水地望过去，几个侍女也是面面相觑。

　　偏偏苏炎还不觉得哪里不对劲，站在那里微笑着等她的回话。

　　云初扫他一眼，快步进了昭阳宫——她还是不要理他了。

　　周检震惊地看向薛映：这就是你给王爷出的主意？

　　薛映实在不忍直视，捂住脸不让苏炎看见他在笑：“太生硬，下回自然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