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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莫强求 ...

  •   庄秉抿唇一笑,低头摸了摸裙子上的绣花纹,漫不经心道:“你想问什么?”

      “谢云若?”苏枕扬眉,理所当然地追问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庄秉脸上的笑容淡了淡,平静地提醒苏枕道,“比起这个,你不如多关注下苏州城内的产业……谢阔可并非善罢甘休之人。”

      庄秉自己心里也不是不后悔的:若是早知道南下的人里还有谢阔,她或许不一定非得要把苏美人拉下这滩浑水了。

      本是为了避免行事缜密、细心多思的晋陵王对她起疑才拉的苏美人来帮忙圆场,如今却反而可能又成了刺激谢阔的一大隐患了。

      对于谢尚书来说,有些人的名字在他面前那是最好提也不要提。——苏枕绝对榜上有名,隶属于不提尚可当作无事发生,提了绝对要犯病那种。

      做过一世夫妻,对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彼此都再清楚不为过了。更何况,男人之间那点微妙的攀比心思……虽然连庄秉有时候自己都忍不住纳罕,谢尚书这样的人还能有幼稚到那种地步的时候,但事实显示,这一回,庄秉的担忧也并非是没有道理的。

      四人同行北上的第四天,苏枕拆了密信后,脸色难看了整整一早上,不得不来与庄秉辞呈。

      “谢云若的手伸得要比我想象中的长得多,”苏枕脸色铁青道,“我恐怕我现在是非走不可了。”

      庄秉心中早有预料,闻言倒也不多惊讶,只从怀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名帖,递到苏枕手里,平静地嘱咐道:“若是实在麻烦,就拿了它出来便宜行事吧。”

      苏枕草草一看,惊讶地挑了挑眉,惊奇道:“晋陵王可以信任?”

      庄秉苦恼地拧了下眉头,摊了摊手,想了想,如此与苏枕道:“对于你来说的话,四哥的名帖应当是更可信的。”

      ——至于这个“更”是和哪位比出来的,庄秉想,这就不需要自己再明白说了吧。

      毕竟,这也实在怪不了庄秉,她如今也是没法了,作为一个还没正式认祖归宗的沧海遗珠,她自然不好像上一世一样上手就给苏枕递自己的名帖了,而在如今的她能最快讨到有用名帖的两个人,庄秉想,苏美人恐怕不大会希望顶着谢阔的名头行事的。

      ——以谢阔在这些事上格外斤斤计较、睚眦必报的性子,庄秉也有充足的理由怀疑,就是自己真要了、谢阔真给了、苏枕真拿了……谢阔也能做出叮嘱自己的手下两面行事、光明正大捅刀子的不义之举。

      苏枕走的当天中午,天空中便开始沥沥淅淅地下雨,初夏急雨,来的愈来愈烈,到得半黄昏的时候,晋陵王已经不得不主动开口,提出暂缓行程、在镇子上休憩一天的意思。

      庄秉自然是乖巧地点头应是,尽职尽责地装她与人为善的小白兔模样,只是谢阔竟然全程没有露面,没有来得及第一时间欣赏谢尚书那扬眉吐气的“小人”嘴脸,庄秉私心里还是感觉有些惋惜的。

      似乎是上天听到了庄秉的心声,也可能是谢尚书生来就不会让人失望……庄秉安安静静地蹲在分到独立小院的屋檐下看雨水滴滴答答地顺成线往下落时,一只雪白雪白的红眼睛兔子一蹦三跳地蹦到了庄秉眼前。

      庄秉错愕抬头,强忍着想捏着兔子耳朵揉一揉的欲望,先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某人。

      滴滴答答的落雨里,谢阔长身玉立,站在雨水中,眼神明亮地看着庄秉微笑。

      ——奈何庄秉她,强迫症犯了……十分艰难地才逼着自己把视线从谢阔被雨水打湿的下摆和闪着水光的发梢移开。

      想当年的谢尚书可是个衣服上多出个线头、绣错一笔、无论内衣外衫都再不肯穿的吹毛求疵之人啊。

      庄秉一时都不知道该感慨果然时间是改变一个人最好的良药还是世事变迁、物是人非了……

      “喜欢么?”谢阔从容走到庄秉面前,半蹲下身子,眼神专注地盯着庄秉的脸色,认真地安抚解释道,“它很乖的,不会伤人的,你可以摸一摸它的。”

      红眼睛兔子还呆头呆脑地原地蹦了蹦。

      庄秉心里暗自发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往后缩了缩,眼神惊恐地细声细气道:“不,不喜欢……谢大人,我,我害怕。”

      谢阔一把将红眼睛兔子捏着脖子提了过来,耐心地安抚庄秉道:“这个真的不伤人的,不用怕的,来,我给你看着它……”

      “不,不要,”庄秉抗拒地往后躲了躲,面如菜色地坑坑巴巴道,“谢大人饶,饶过我吧……我,我小时候被它们咬过,我,我害怕。”

      ——不过怕的实不是这毛茸茸的小玩意儿,而是抱着这小兔子的谢尚书您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庄秉想,自己这话,倒也不全是虚作了。

      谢阔怔了怔,眉宇间闪过一抹苦涩,但动作还是十分迅捷地捏了那小兔子过去,藏到身后,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包栗子酥来,递到庄秉手边,谆谆善诱道:“栗子酥,热的,晚膳怕是还要再等等,要拿着先填填肚子吧。”

      庄秉眨了眨眼睫,把眼眶里刚刚冒出来的那零星水意泯了个干净,摆了摆手,板着脸拒绝道:“谢公子,我不吃栗子酥的。”

      庄秉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让谢阔不由错愕了,疑惑地拧了拧眉头,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啊?”

      ——兔子就算了,若是被咬过,曾经再喜欢的可能真的就不喜欢了,栗子酥为何也不喜欢吃了?

      “因为我们公子不喜欢栗子酥的味道。”庄秉义正辞严地推开谢阔的手,也不再去管他陡然受伤的脸色,直接起身,眼神警惕了起来,十分抗拒地戒备道:“谢公子,我回屋去了,有什么事情,您还是直接找我四哥商量的好吧。”

      看着庄秉的背影,谢阔默默收拾了自己带来的东西,动了动唇,终究还是黯然离开了。

      屋内,庄秉趴在桌子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也不为别的,就是纯粹地想叹气。

      不喜欢吃栗子酥的哪里是苏美人,庄秉曾经那么喜欢吃栗子酥,苏美人才不可能在她面前说任何会惹庄秉不高兴的话。——无论真话,假话。

      没有任何人不喜欢吃栗子酥,“我不喜欢栗子酥的味道”这一句,纯粹是当年的谢阔用来拒绝眼巴巴地送了自己亲手做的点心上门讨好的庄秉的。

      ——可笑当时的庄秉还尤为深刻地反思了一下自己,不当把自己的喜好、私欲就那么想当然地强加到旁人身上,不是你自己喜欢吃什么旁人就会喜欢吃什么的……如此这番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庄秉屡败屡战,再次主动出击,拦了谢阔主动问了他喜欢什么。

      庄秉自小对地豆过敏,她吃不得任何搀有地豆的东西,一丁点都不可。这一点,御膳房知道,满皇宫都知道,曾为承仪皇后看过诊的谢阔不可能不知道。

      谢阔也并不没有多喜欢花生糕,只是他当时,大约是太过急于摆脱庄秉了。

      他告诉庄秉:“比起栗子酥,微臣更喜欢花生糕些,只是与公主殿下口味不合,怕是不好吃到一起了。”

      庄秉想,这是什么破道理,凭什么你吃花生糕我吃栗子酥咱们两个就过不到一起了?我吃我的你吃你的,坐在一处一起吃不就是了?你喜欢花生糕是吧?我是不能吃地豆,但我做了给你吃不就是了?

      那一回,庄秉险些把自己的小命给玩没了。

      被救回来后,庄秉自知理亏,硬是咬牙抗住谁都没敢说实话,谁问都是自己没留意吃岔了。——只除了前前后后陪着她一起作妖的傅白礼。

      傅白礼一向温柔克制,他作为唯一的知情人,在事后都没有过多地去责怪谢阔什么。只专门找了谢阔出来,拿了庄秉曾经没送出的那盒栗子酥来,当着谢阔的面,吃了个干干净净。

      然后在庄秉难过得一个人躲着哭的时候,耐心地坐在边上陪着她,末了也只无奈地叹息道:“箢箢姑姑,他不喜欢吃,我们不给他吃就是了……也许真的是吃不到一起去呢,我们又何必去强求呢?”

      何必强求?这个问题,有太多的人问过庄秉了,甚至连庄秉自己都问过自己,不止一次。

      其实前世到最后的时候,庄秉就已经后悔了。

      ——她曾经怨恨过自己年少轻狂时的自轻自贱,但最后,她又何尝不是毁了谢阔的一辈子?

      那时候,谢阔本有机会活着的。——只要他不回来救她。

      这不是任何人的错,只是这一次,庄秉不想“强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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