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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接她回家 ...

  •   对着谢阔那僵硬难看的脸色,庄秉像是被吓着了一般,瑟瑟发抖地往苏枕身后躲了躲。

      苏枕安抚地拍了拍庄秉的手背,转过头凝神看了谢阔一眼,眉心微蹙,神色复杂地试探道:“谢家大公子?久仰久仰。”

      谢阔僵硬地收回了自己悬在半空的手,缓缓地抬起眼,一寸一寸扫过苏枕那完美到无懈可击的虚假笑容,然后视线下垂,沉沉地落落苏枕与庄秉交握的手上。

      谢阔面无表情地呆立半晌,突然低头一哂,猛地笑了出来。

      “苏幼安?”谢阔挑眉一笑,他这一笑起来,就算是眼睛里明晃晃地充满了讥诮讽刺之色,那张脸也立刻生动了起来,活色生香,颇有秀色可餐之姿,谢阔扯了扯嘴角,用十分耐人寻味的语调缓缓道,“谢某也久仰您的大名了。”

      “苏某久居苏州,能得谢家大公子一句‘久仰’,”苏枕浅浅一笑,云淡风轻地回击道,“也是平生一幸了。”

      “实不相瞒,”谢阔冷冷道,“虽然苏三公子并非籍籍无名之辈,但若非您身后的那位,谢某今日,还真不一定能说得出这句‘久仰’了。”

      “圆圆?”苏枕从容笑着转头看了身后的庄秉一眼,然后十分做作地挑了挑眉头,佯作吃惊道,“谢大公子与圆圆识得?”

      “圆圆?”谢阔咬着字缓缓冷笑出声,“你叫她‘圆圆’?你知道她是谁么?”

      “谢大公子此话何意?”苏枕颇感被冒犯似的拧紧了眉头,板着脸不悦地道,“苏某未过门的妻室,苏某如何不能叫得?”

      “她是你未过门的妻室?”谢阔像是被人当头狠狠地劈了一刀,眼底闪过一丝猩红,死死盯着苏枕身后的庄秉,寒声重复道,“你未过门的妻室?”

      ——话虽然是问苏枕的,但从始至终,谢阔的视线就没有从庄秉的身上移开过。

      庄秉在苏枕的手心里轻轻挠了挠,示意他适可而止,真把谢云若惹毛了,苏美人这条命庄秉可未必能保证护得住。

      只是这一回,谢阔怒到极致,似乎反而更冷静了下来,压着脾气问完那一句后,也不给苏枕再怼回来的机会,像是坚决不打算再听苏枕说一句让他糟心的话了,直接一掀下摆,当街跪了下去。

      对着庄秉的方向,面色沉沉道:“臣谢阔,恭迎殿下回宫。”

      谢家随其南下的侍卫仆从们也忙不迭地跟着跪了下去,街南街北乌拉拉跪倒了一大片,带着不明所以的百姓们都下意识从众地跪了下来,众人齐声唱道:“恭迎公主殿下回宫。”

      苏枕抿了抿唇,即便是早就被庄秉提前告知过了的,当真面临此境,被谢阔一句话直直戳开庄秉的公主身份后,对着街上这种阵势,他看向庄秉的眼底也不免布满了震惊复杂。

      好在苏枕再怎么错愕难掩,还至少还记得庄秉先前的叮嘱,尽职尽责地挡在庄秉面前,护住像一只受惊的雀鸟般被吓得浑身发抖的庄秉,脸色难看道:“谢大公子,苏某不过一介白衣,不明白您现在这是在做什么……但是,你吓着她了。”

      谢阔沉着脸色,只一味盯着苏枕身后的庄秉,或者说,自他出现在这里开始,他的视线,就从来没有从庄秉身上移开过一分一毫。

      ——纯把苏枕的话当了不相干的耳旁风。

      苏枕把庄秉往自己身后挡了挡,脸上那清浅如水的客套笑容也消失了个无影无踪,同样冷冷地看了回去,不悦道:“谢大公子这是何意?”

      “我来接她,”谢阔只专注地盯着庄秉,轻轻道,“与尔无关,我来接她回家。”

      “与我无关?”苏枕出离愤怒了,冷笑道,“这是我的未婚……”

      谢阔抬起眼,目光冰寒地扫过苏枕的脸。

      不知怎的,苏枕莫名就感觉被谢阔那陡然暴起的气势压了一头,最后一个字卡在嗓子眼,却一时再也吐不出来了。

      两边均是黑着脸,一时正是僵持不下,只听一阵“哒哒”声,却是晋陵王拎着下摆从二楼施施然地拾阶而下,淡淡地扫了眼屋内或站或跪的几人,神色平静道:“也别在外面杵着了,都回去说话吧。”

      两刻钟后,晋陵王、谢阔、苏枕三人大马金刀地各据一边,言辞激烈地互相争论了一圈后,最后还是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到了庄秉身上,一个比一个目光迥然地盯着她。

      庄秉软软地垂着头,神色专注地捏着自己的手指,从指根捏到指尖,再从指尖捏到指根。

      晋陵王轻咳一声,主动第一个开口道:“所以说,事情就是这样,箢箢,你不是那陈家人的女儿,你是父皇和母后的孩子,只是自小被奸人偷出了宫去的。本王,我,我是你哥哥。”

      庄秉侧过脸,静静地望着晋陵王,试探着轻轻道:“哥哥?”

      “嗯,”晋陵王眼圈霎时一红,沉声应下,“我是你哥哥,四哥,你一共有五个哥哥,待四哥带你回了洛阳,剩下四个,四哥带你一一认过去。”

      庄秉听到这里,不由在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上一世,庄秉自小长在大哥身边,与东宫太子,也就是后来的英宗皇帝关系最为亲密。

      剩下的四个兄长里,二哥咸安王是个与人为善棉花性子,老好人一个,成年后主动进入宗□□,不涉朝政只理皇族内部的是是非非,三哥广宁王虽手握兵权,但常年驻守边疆,久不回洛阳,是而庄秉抱着小侄子登基后,这两个哥哥的位子都没怎么动过。

      唯独后边的四哥晋陵王和五哥淮阴王,幼主临朝,主弱而臣疑,为免朝中有人妄生他意,庄秉当年掌权后,是很做了些不太对得起她四哥和五哥的事情的。

      淮阴王一向大大咧咧,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除了挤兑过庄秉两句他以后怕是难在洛阳娶到媳妇了,就一拍屁股,废话也不多说就包袱款款地赴淮阴封地了。倒是晋陵王,自幼沉稳过人,心思深沉,庄秉当时有一段时间实在很怕他做出什么有损血脉情谊之事,难得的是,晋陵王入常州,也没怎么反对过朝中的决策。

      庄秉松了口气,本以为这样便罢了,毕竟她是自小长在大哥身边的,剩下四个哥哥里,除了年纪仿若、生性跳脱不靠谱的五哥常带着她到处鬼混外,其余三个平素相交不多,关系自然也不过尔尔。

      ——更何况,庄秉自己都清楚若是晋陵王敢有反意,她定是要站在死去的大哥那边为侄子孝宗皇帝大义灭亲的,自然更不敢指望晋陵王能对她再多什么温情脉脉了。

      一直到庄秉大婚那年,她这四哥冒着被砍头的危险矫诏北上,生生将自己的把柄往孝宗皇帝手里送,只为了提醒庄秉一句:“不值得。”

      ——为了平衡一时的朝局而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不值得。

      庄秉当时听得泪如雨下,抱着晋陵王哭了个昏天暗地。——既是感动,也是羞愧,到最后,站在她这边无条件为她考虑的,竟是这个被她亲手赶到封地去的四哥。

      晋陵王与谢阔久有龃龉,谢阔道晋陵王或有不臣之心,晋陵王道谢阔狼子野心,并非良人……如今庄秉想来,其实他们两个说得都是对的。

      只是晋陵王到底看在血脉情谊上没有走到最后一步,给了庄秉扯一块遮羞布把一切含糊过去的余地,但谢阔,庄秉想,其实谢阔是不是良人倒未可知,但必然不是上辈子的“庄秉大长公主”的良人了,他们那场婚姻里夹杂了太多的复杂因素,政治立场,权力斗争……到最后,除了两败俱伤,好像也确实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那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

      包括苒苒的死在内。

      “好,”庄秉软软地应道,眼睛一眨不眨地认真看着晋陵王,只觉得心内一片酸涩,说到底,他们兄妹六个里,其实是看似最冷漠的晋陵王最重感情的了,“我听四哥的。”

      看庄秉这么配合,晋陵王不由微微松了一口气,犹豫了一下,眼神在苏枕和谢阔身上游移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打算先拿苏枕开刀了:“至于苏公子……”

      “哥哥,”庄秉不合时宜地打断了他,软软地祈求道,“我,我想公子一起。”

      晋陵王一梗,为难地顿了一下,但也知道万事不可操之过急的道理,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无奈道:“那,谢大人的话?”

      晋陵王不太想拂了在外面吃了十年苦的妹妹的意思,先征求地地看向庄秉。——虽然照他的主意的话,这两个不相上下的登徒子自然是哪里远滚哪里比较好。

      庄秉迎着晋陵王征求的视线,回以疑惑的目光,眼睛里明晃晃地写了三个字:“那是谁?”

      晋陵王一时失语。

      谢阔冷冷起身,面无表情道:“既然公主殿下已经找到了,那不如即日便启程吧。”

      “箢箢与谢大人并不相熟,”晋陵王轻咳一声,虚伪道,“那不若这样,就委屈谢大人先轻车简从地回去,给洛阳那边报……”

      “王爷,”谢阔寒着脸,冷冷地强调道,“您怕是忘了,臣与王爷是一道奉的陛下的命。”

      谢阔狠狠地咬重了“陛下”两个字,晋陵王见他都被逼得搬出文宗皇帝来了,再是皱眉不喜,也只好勉为其难地应下了。

      谢阔也不再多话,直接寒着脸拂袖而去。

      苏枕一天内看够了谢阔吃瘪受气的狼狈姿态,憋笑憋得险些撑不住一贯的淡然姿态,等回了屋,却是忍不住与庄秉幸灾乐祸道:“怕是谢云若这样的天之骄子,这一辈子里都少有比今天过得更憋屈的了吧。”

      庄秉面无表情地坐在一边整理思绪,没有应声。

      “而且,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苏枕凝神自语道,“总觉得,今日晋陵王的态度要比先前好一些……”

      “因为有他更讨厌的人出现了,”庄秉淡淡道,“恭喜,你暂时应当不会被他继续刻意针对下去了。”

      “晋陵王与谢云若不合?”苏枕挑眉道,“我先前倒从未听闻过这个秘闻。这又是为何了?”

      “虽然我知道你比较想听什么,但我想,这却实在是怪不到谢阔头上的,”庄秉真心实意道,“但凡朝中出彩点的同辈,我四哥大半都看不过。”

      ——这其中的微妙意味其实很难说,但庄秉认真地回想了一下,洛阳三杰里,除了谢阔,傅小白、顾公子……晋陵王好像哪个都看不太顺眼。

      “谢阔?”苏枕神色微妙地重复了这一句,凝神探究道,“你叫他谢阔?”

      庄秉愣了愣,平辈论交,时人多称字,直呼姓名者,非表示轻视厌恶的,就是极致亲密的人之间才会有的了。

      庄秉顿了顿,淡淡道:“一时没注意,口快了。”

      “说起来,你曾告诉我,”苏枕走到庄秉面前蹲下来,直直地平视着庄秉的眼,轻轻道,“你非去洛阳不可,是因为那里有你的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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