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烟风又起》琉轩

80、第七十九章

　　"瑄儿，瑄儿！"
　　眼皮沉得像是灌了铅一样，刘瑄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白夜那张比女人还美的脸。
　　白夜？难道就这么回来了？刘瑄有些失神的看着白夜，不知道是因为光线太暗还是哪里出了问题，觉得意识有些混乱，眼睛有点不聚焦。
　　"你还认识我吗？"白夜焦急的问。
　　刘瑄想点点头，但是觉得脖子重的抬不起来，只好费力地张开嘴："白夜？"
　　一脸焦急的白夜松了一口气，一把把刘瑄揽进怀里。
　　"白、白夜？"突然被他抱在怀里，刘瑄吓了一大跳。腹部的伤口突地一痛，刘瑄几乎要重新晕过去。白夜丝毫没注意到这些，紧紧地抱着刘瑄，似乎下一秒她就会消失掉。
　　"白夜。"刘瑄虚弱的抗议，"我要被你勒死了。"
　　白夜闻言，臂膀松开了一点点，但还是紧紧的抱着她。
　　"我以为你醒不过来了。"白夜一向清澈的声音此时有些沙哑，"我以为你回不来了。我问过了摆渡人，他们说你没有过河。"白夜松开刘瑄，怜惜地抚摸着她的脸，那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件绝世珍宝，"冥河岸边找不到你，我真的很害怕，瑄儿，我怕你就这么死了……"
　　又被搂进怀里，刘瑄轻轻叹了一口气。身体像是被抽掉了所有力气一样，沉沉地不愿动弹，又像是软绵绵的浮在云上，便任由白夜抱着，听他说着自己的担心和害怕。白夜还从未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刘瑄的脸贴在白夜的胸口，静静听着他渐渐平静的心跳。
　　"白夜，我们现在在哪里？"刘瑄的眼睛开始聚焦，可是在这么黑的夜里，她看不清远处的东西。
　　"海上。"白夜回答。海面有微波起伏，夜里的海风吹在身上带着透骨的寒意。刘瑄突然发现，白夜的怀抱温暖而舒适，自己有些舍不得离开。
　　"我记得我们从上面掉下来。"刘瑄觉得恢复了一点力气，轻轻推开白夜，"我昏过去多久了？"
　　"四个时辰了。"白夜看了看天空后回答，"你流了那么多血，我还以为……"
　　刘瑄伸手止住了他的诉说："我知道了，谢谢你。"说罢刘瑄自己都吓了一跳，为什么自己的声音会这么轻？刘瑄想了想，白夜会一些治疗术，腹部的伤口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愈合只是个时间问题。伸手摸了摸痛处，果然是这样，白夜似乎是扯了衣服做布条包好了伤口。希望不要感染，那样就麻烦了。
　　白夜微微一怔，没有继续说下去，扶着刘瑄的脑袋靠在自己肩上，动作十二分的温柔。
　　四个时辰，也就是八个小时。刘瑄突然紧张起来，风吟和琉璃还在上面，现在天都黑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刘瑄张了张嘴，感到白夜的脸挨在自己头上，不知道该不该发问。
　　想了想，刘瑄还是张口了："白夜，风吟……他们怎么样了，你有办法么？"
　　一听到风吟，刘瑄感到白夜的身体僵了一下。刘瑄抬起头看着他，红眸与她对视了几秒，转到了一边。
　　"他们应该还在上面。"白夜说，"我没有联系他们的办法，我不懂驭风之术。"
　　刘瑄想起风吟送给自己的耳坠，便伸手摸了摸耳朵。右耳的耳坠子已经不见了，但是左耳的还在，刘瑄把耳坠摘下来，念了那句咒文。
　　"风吟，风吟你听得到吗？"刘瑄对着耳坠说。快些回答吧，让我知道你还活着。
　　耳边除了涛声和海风，什么都没有。
　　"风吟，你听得到我吗？"捏着耳坠的手有些抖，刘瑄感觉到一丝恐惧像蛇一样正在自己的后背上蔓延。那个猜测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风吟不可能有事，他是风神，他有逆天石，他不会……他绝不会死掉的！
　　"瑄儿。"白夜握住了刘瑄开始颤抖的手。刘瑄不敢抬眼看他，手中青翠欲滴的玲珑坠已经开始模糊起来，"风吟，回答我！"
　　耳坠依然静静地躺在掌心，没有任何回应。
　　泪水落了下来。刘瑄紧紧攥着那枚小小的耳坠，忍不住抽泣起来。
　　完了，一切都完了，他死了，风吟和琉璃一起死了。像是有有一个巨大的空洞慢慢侵蚀着心脏，刘瑄把握着耳坠的手紧紧贴在胸前，弯下身子。腹部的伤口可能裂开了，但是那和心中的痛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瑄儿，瑄儿你看着我听我说！"白夜扳着刘瑄的肩膀，刘瑄抬起头来，茫然的看着他。
　　"说什么？"刘瑄无力的问。风吟受了伤，琉璃困在神木上面，八个小时过去了还会有活着的希望吗？
　　"风吟不可能那么容易死的！"白夜看着刘瑄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
　　刘瑄摇头，她不想听这些安慰的话，白夜在骗自己："别说了！风吟没有回答，他死了，我什么也没有了……"
　　"我在这里！瑄儿你看着我！"白夜扳着刘瑄的头转向自己，"别说这样的话，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瑄儿，我在你身边，你还有我！"
　　你还有我！刘瑄抖了一下，望向白夜。是啊，他一直在自己身边，就算知道她喜欢的人不是自己，也还是陪在自己身边，却没有逼着刘瑄去喜欢他。刘瑄说想去翔族，也是白夜陪着自己去的，从高空中坠下的时候他也在自己身边。
　　"白夜。"刘瑄伸出手抱紧了他，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白夜回抱着刘瑄，由她像个孩子一般在自己怀里哭泣，心疼的抚摸着她的头发。
　　不知哭了多久，刘瑄的肚子突然咕地叫了一声。白夜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刘瑄红着脸放开白夜，这才觉得自己已经快饿死了。
　　两人所在的地方是天尹城的一块浮岛残片。白夜捡了一些树枝升起了篝火，又去浮岛边上捡了一捧蚌壳回来。刘瑄受伤失血，加上刚才哭了一场十分口渴，白夜便去找水。幸好两人所在的浮岛上有一个泉眼，白夜用蚌壳端了水过来给刘瑄喝，两人便对着已经烤熟的蚌壳大开杀戒。海贝的肉倒是很细腻，但是带着去不掉的海腥味，刘瑄吃着有些反胃，可是也不能挑三拣四。吃饱喝足，刘瑄感到眼皮渐渐沉了，倦意袭来就要睡去，耳边却突然听到了风吟的声音。
　　刘瑄的心跳顿时停了一拍，睡意全无。难道说风吟没死？
　　"怎么了？"白夜看到刘瑄的异样，走过来询问。刘瑄让他别出声，凝神细听。
　　"瑄儿，能听到吗？"风吟的声音很清楚的在左耳响起。刘瑄突然明白了，风吟在用聆风石联络自己。
　　"是风吟，他还活着！"刘瑄欣喜的向白夜喊道，急忙摘下耳坠。
　　白夜先是一愣，然后便神情复杂的看着刘瑄。刘瑄念了咒文对着耳坠喊起来，没有注意到白夜脸上阴晴不定。
　　"风吟，你在什么地方？你听得到我？"
　　"我看见你们了，现在马上就下去。"风吟的声音很快就从聆风石中传出。
　　看见了？刘瑄立刻抬起头。今晚的月光很好，是个晴朗的月夜。在天空中搜寻了大半天，刘瑄终于看到一个小小的白点印在月光下越来越大，渐渐飞到了自己面前。风吟乘着一只风鸟，一头银发在夜空中飞扬，格外醒目。
　　太好了，他没事，真的太好了。刘瑄放下心来，腹部的伤口一阵剧痛，眼前的一切突然分崩离析了。白夜的声音在很远的地方响起，刘瑄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感觉似乎是被人扶着躺下了，接着衣衫也被揭开了。应该是伤口裂开了吧，刘瑄模模糊糊的想着，听到身边呼喊自己的声音又多了一个，隐约中似乎看到了一双绿眸在焦急的看着自己。刘瑄抬手想说自己死不了，可是喉咙却无法发出声音来。
　　"伤口裂开了。"白夜双眉紧锁。刘瑄现在的状况，想必是那些海贝引起的吧。白夜暗骂自己无能，用法术给刘瑄催合伤口。风吟用风袍的布条把右臂随意的包了一下，此时虽然也痛得厉害，却还没有到不能忍受的地步。
　　"风吟，逆天石还在你身上吗？"白夜问。伤口接受过一次法术治疗，再想催合却是难上加难。
　　"还在。"风吟回答，眼睛却半点都没离开过刘瑄。
　　"用逆天石救她。"白夜咬着牙说，"瑄儿开始发烧了，我没有别的办法。"
　　风吟转头，对上白夜的红眸。
　　"我知道了。"风吟拿出那块墨绿色的石头，把它放在刘瑄腹部的伤口上。石头沾上了血迹，开始发亮。
　　"……"白夜紧张的看着风吟无声的念着咒文，那条伤口一点一点的开始愈合了。
　　"逆天石不可随意使用，瑄儿以后会……"
　　"她若现在死了，还会有什么以后！"白夜吼道，两眼通红。白夜去过幽冥界，他知道只要琉璃还活着刘瑄就不会死，但是他也知道那样刘瑄会回不来。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在生与死的夹缝中徘徊。那种孤独和寂寞，是任何人都承受不了的。
　　伤口消失了，风吟收起逆天石，把刘瑄轻轻抱了起来。
　　"风吟。"刘瑄微弱的唤着心上人的名字，"真的是你？"
　　"是我。"风吟回答。
　　那声音听起来是那么不真实。刘瑄睁大眼睛，看清楚了风吟的脸。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话音未落，刘瑄闭上了眼睛，伸出去的手也垂了下去。
　　"瑄儿！"
　　"瑄儿！"
　　守在一旁的两人大惊失色，仔细一看，却是刘瑄睡着了。
　　放下心来，两人相互看了一眼，无声地笑了起来。找了一块较为平坦的地方把刘瑄放下，两人并肩坐在了一起。
　　"你的胳膊如何了？给我看看。"白夜对风吟道。
　　风吟依言解开布带撸起衣袖，双眉一直紧紧锁着。
　　"你这条胳膊，以后怕是要废了。"白夜沉声说，帮风吟催合伤口。
　　"废了就废了吧。"风吟淡淡地道，"只要瑄儿没事就好。"
　　"琉璃呢？"
　　"还在上面，她似乎也累了。"
　　"有什么办法救她没有？"
　　风吟略略思索了片刻："琉璃是被强行封印到神木上面的，并没有被真正被神木接受，若是把那个封印解除，应该就能救她。"
　　"延命之约又是怎么回事？"白夜问，"怎么会逆转？"
　　"恐怕还是因为神木的缘故。"风吟看着白夜重新为自己包扎伤口，痛得倒抽了一口冷气，"那不是我们可以预测的东西。"
　　两人看了看刘瑄，风吟伸出没有受伤的左手拍了拍白夜的肩膀："你也休息一下吧。"
　　的确，白夜看上去满脸疲惫。这一天的时间发生了这样惊天动地的事，白夜也有些撑不住了。丢给风吟一个惯有的冷眼，白夜就地躺了下去，很快就睡着了。
　　看着白夜睡熟了，风吟转头望着刘瑄。她的右耳上缺了一个玲珑坠。风吟看了她片刻，拿出了逆天石，轻声念起咒文。
　　拳头大的墨绿色石头在咒语的作用下渐渐缩小、变得透明，最终变成了与刘瑄左耳上的玲珑坠一摸一样的坠子。风吟把耳坠戴在了刘瑄的右耳上，握着她的手在旁边躺下去闭上了眼睛。找了他们那么久，他也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