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奇小镇》睡懒觉的喵

4、要么瘦，要么死

　　初春悄至。当姹紫嫣红的花遍布鼎钧学院时，众人也迎来了新的一学期。而这学期，一年级B班多了两名插班生：梳着高马尾、长得又高又壮的女生叫夏思月；披散着齐肩长发、星眸又大又亮的女生叫慕茵。

　　此时此刻，两个小姑娘正站在讲台上，向同学们做着自我介绍——

　　很显然，比起害羞胆怯的慕茵，夏思月的性格更加活泼开朗，她一双月牙般的眼睛弯成了线，声音清晰有力地说着：“我叫夏思月，夏天的夏，思念的思，明月的月。之所以转到鼎钧学院来念高中，一是因为这里师资雄厚，毕业的学长学姐们都进入了很好的大学，二是因为我想要瘦下来。”

　　因为夏思月的最后一句话，教室内的气氛陡然变得诡异起来。台下的同学或冷笑、或意味不明地盯着夏思月，而这头，慕茵也微微讶然地瞅向夏思月。所幸，班主任及时开口打破了尴尬，她拍手道：“各位，让我们欢迎两位新同学的加入。”

　　Part 1 女神的祝福

　　因为夏思月和慕茵坐在一块，两人又同为插班生有共同语言，没过多久两个小姑娘就混熟了。夏思月爽朗大方，爱说爱笑，刚好又擅长慕茵最差劲的英语，慕茵对这个同桌很是满意。

　　但让她难受的是——同学们的目光。不仅在班上，在操场、走廊、图书馆、更衣室……不论她和夏思月走到哪里，学院的学生们都会向他们投来诡异的目光。

　　这天课后两人结伴去洗手间，慕茵刚在马桶上坐下就听外面传来交谈声。

　　“听说一年级B班转来两个插班生？”

　　“需要听说吗？看他们体型就知道是新来的了。”

　　“呵，也是。”

　　……

　　伴随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交谈声也慢慢消失在了门口。慕茵在隔间面红耳赤，自卑感犹如黑色潮水般向其源源不断地涌来，直逼得她阵阵窒息。有些难过地摸了摸肚子上的游泳圈，慕茵终叹下口气来。

　　是的，自进入鼎钧学院第一天开始，慕茵就感觉到自己和整个学院都格格不入。原因只有一个：慕茵是个小胖子。

　　平心而论，其实慕茵也不算太胖，用妈妈的话说就是“肉肉的很丰满”，可惜就是这样微胖的小姑娘在鼎钧学院还是显得尤为突出。原因很简单——鼎钧学院没有胖子。从老师到学生，再从园丁到扫地大妈，一个胖子也没有。哪怕是微胖也没有。每个人都保持着匀称而完美的曲线，有些人的身材甚至比模特还要好。于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慕茵和另一个胖妞夏思月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这里的异类。

　　因为心情沮丧，从洗手间出来时，慕茵耷拉着脑袋。夏思月见状眨眨眼，拽住她道：“其实，你没有必要伤心的。”

　　“嗳？”慕茵抬头，“刚才那两人的话你也听到了？”

　　夏思月笑嘻嘻摆手：“没什么，别人爱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吧，反正过不了几个月咱们就和他们一样了。”言毕，夏思月转了转眼珠，这才附耳悄悄又道，“呐，关于鼎钧学院的传说你听说过吧？也是因为这样才转校来这里的吧？”

　　慕茵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

　　传言，鼎钧学院是受爱与美之神——阿佛洛狄忒祝福的学院，在这里工作或学习的人都将拥有和女神一样完美无瑕的身段，无论男女，无论老少。而更神奇的是，从鼎钧学院毕业的学生也大多保持着当年的曼妙身材，极少有人反弹。

　　正因此，学院每年都会吸引无数胖子前来报考，但因其高昂的学费和苛刻的入学条件，又有无数人被拒之门外。这次慕茵能转学成功也是经历了残酷的入学考核才进来的。

　　慕茵星眸流转，看向夏思月道：“思月，你相信那个传说吗？”

　　夏思月笑而不语，反问：“你相信吗？”

　　慕茵咬牙踌躇番，“大概……是因为整个学院的人都很苗条，所以新来的同学和老师为了不被人嘲笑才努力减肥，这才导致了‘只要到鼎钧学院来就会瘦下来’的奇怪现象吧？”

　　夏思月摇头，“就算真是你说的那样，那么清洁大妈呢？园丁呢？他们也都很注重外表，为了融入鼎钧学院这个大集体而努力维持着身材吗？这里又不是艺术学校，就算是艺术学校，也没要求清洁大妈前凸后翘的吧……”

　　慕茵一噎，霎时说不出话来。这么说起来也对，一般上了年纪的阿姨或大叔都不会那么在意外形，可学校里即使是保安和食堂大叔也都是标准的男模身材，这么想起来的确有些诡异。难道是因为学院的饮食特别均衡？

　　夏思月拍着她的肩道：“所以呀～我是百分之两百相信那个传说的！嘻嘻，光是想想就美死啦！大吃大喝还能瘦下来，小茵，祝福我们早日完美蜕变吧！”

　　慕茵被夏思月夸张的动作逗乐，莞尔回应：“祝早日完美蜕变。”

　　Part 2 要么瘦，要么死

　　可惜事实并非如两人所愿。三周后，夏思月不但没有成功瘦下来，反而胖了四斤。慕茵倒是没长体重，但肚子上的游泳圈依旧不离不弃地环抱着她。就在两人快要绝望之际，学院进行了次体检。在这次体检中出现了个小小意外——

　　鼎钧学院的身高体重秤外表看起来与普通的身高体重秤无异，只是体重秤的秤屏上显示着一张年轻女人的面庞。她面无表情，双眼微阖表示着正处于休机状态。现在许多家用电器上都会配备这样的语音播报机器人，慕茵起初也没怎么在意，可一上秤就见女机器人蓦地睁开了双眼，冷冰冰地播报着：“身高158厘米，体重64公斤，体重指数25.6千克/米2。根据BMI计算法，体重指数≥24，属超重范围。您的理想体重为52公斤，距离相差数值12公斤，是否启动【要么瘦，要么死】计划？”

　　慕茵皱眉，“什么计划？”

　　然后慕茵却没有得到答复，机器只冷冰冰道：“相关资料稍后会发到你手机里，请注意查收。”话毕，屏幕一闪就黑了下来。

　　……

　　慕茵体检完毕再回教室时，就见夏思月正坐在座位上玩手机。见夏思月将手机戳得叮咚直响，慕茵嘴巴直接张成了O型，“思月，你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虽然学生们带手机上学已是学校默认的事实，但学校明文规定，上学期间不许玩手机，一旦发现一律没收不退。虽然班主任现在不在教室里，但夏思月这么明目张胆地玩手机还是让慕茵吓了老大一跳。

　　这头夏思月见慕茵回来，拽着她坐下就两眼放光道：“刚才那个机器人也跟你说了吧？”

　　“什么？”

　　“【要么瘦，要么死】计划啊！”

　　“哦，那个啊～”慕茵顿悟地抓了抓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吐舌，“嗯，说了。她说我体重超标，让我参加减肥计划，还说会把【要么瘦，要么死】的相关资料发到我手机里，让我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

　　“我已经看了！”闻言，夏思月激动地将手机递到慕茵面前，“你看，它发过来的是个网址，根据这个网址就能下载到一个叫【要么瘦，要么死】的软件。喏这里，你看——”

　　慕茵接过手机，点开软件就见屏幕上赫然跳出一段话来：

　　【要么瘦，要么死】计划说明书

　　【要么瘦，要么死】计划为鼎钧学院推出的一项学院内部的减肥计划。该计划将科学合理地帮助使用者制定减肥计划和减肥目标，每三周为一期。每一期结束后，使用者需前往治疗室测量体重看是否达到计划目标。若达到目标，使用者将获得相应的任务奖励，若未达到目标，使用者将获得相应的惩罚。

　　另使用者需注意的是——

　　请使用者根据【要么瘦，要么死】计划提供的方案进行健康减肥，切勿进行抽脂、食用减肥药等违规操作。所有违规操作均被视为作弊，将受到相应惩罚。
　　1、
　　2、请使用者务必在规定日期前往医疗室进行体重测量，若缺席将被视为未完成任务目标，将受到相应的惩罚。
　　3、
　　4、若出现不可抗力因素（如生病）而导致无法完成任务目标，计划将暂停，根据使用者身体状况再另行约定计划开启时间。
　　5、
　　6、一旦参与该计划将无法取消或退出，请使用前一定慎重考虑。
　　7、
　　8、屏幕最末端，则有一个小小的对话框：

　　是否执行【要么瘦，要么死】计划？

　　是 否

　　慕茵微微蹙眉，正踌躇所谓的惩罚到底是什么，夏思月就靠了过来，啪的一下点了确定键。

　　慕茵惊呼：“你疯啦！你有没有看清楚说明书上写的什么啊？这么草率就点确定！”

　　“哎呀，没事的。”夏思月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我最讨厌看说明书了。再说了，这计划不是全院学生都参加了吗？能有什么问题？”

　　慕茵小小咂舌，“全院学生？”

　　“是啊。”夏思月转了转眼珠，贴近慕茵耳边道，“你不会还没反应过来吧？咱们之前不是一直闹不懂为什么学校里的人身材都这么好吗？我看，全是因为这个【要么瘦，要么死】计划。好了别说了，快看看软件变什么样了。”

　　此时，手机屏幕已自动转入下一幕，要求使用者输入其名字及班级。夏思月应要求输入后，只听叮的一声轻响，屏幕上显示出“正在导入数据”的字样。稍时，两人就见手机上显出夏思月的三维照片，伴随着冰冷的女声，夏思月的3D小人也在屏幕上缓缓旋转起来。

　　“夏思月，一年级B班，身高171公分，体重84公斤，体重指数为28.7千克/米2，根据BMI计算法鉴定为中度肥胖。您的理想体重为61公斤。第一期【要么瘦，要么死】任务目标为——81公斤，您需要在4月22日前达到任务目标。任务完成后，您将获得完成奖励；若未完成，则将受到相应惩罚。”

　　听见系统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到惩罚，慕茵纳闷地撇了撇嘴，正想说什么就听旁边夏思月惊呼声，两眼放光道：“小茵你快看！”

　　慕茵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屏幕上，夏思月的3D小人已瘦下一圈，身上也不再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而是换上了清爽干净的体恤和牛仔裤。虽然露出来的胳膊还是胖嘟嘟的，但不得不承认，的确比现在的夏思月好看了许多。

　　“哈哈，这就是减肥后的效果图吧？”夏思月笑弯了眼，“这个计划好玩！就跟玩网游做任务似的，小茵也一块来参加吧？”

　　慕茵闻言冲夏思月扯了扯嘴角，谨慎道：“我再考虑考虑。”

　　Part 3 男神老师

　　自从加入【要么瘦，要么死】计划后，夏思月果然戒掉了所有零食。除了控制食欲外，每天晚自习后还会进行长跑。反观最先嚷嚷着减肥的慕茵，腿好之后却再没去操场跑过步。没过多久，夏思月浑圆壮实的身躯就瘦下了一大圈，直到计划规定的4月22日时，夏思月已成功减掉了八斤。

　　所谓一瘦遮百丑，从“中度肥胖”减到“轻度肥胖”的夏思月不仅样子变得耐看了，人似乎也越来越会打扮。这天上课，慕茵盯着夏思月身上的体恤越看越眼熟，一问才想起这就是几周前在【要么瘦，要么死】软件里见过的那套衣服。

　　夏思月朝慕茵挤眉弄眼道：“系统不是说了吗？只要完成任务就能得到任务奖励，我原本以为奖励里说的衣服啊首饰啊都是虚拟的，顶多在软件里给自己的3D模拟人偶穿着玩玩，可谁知道所有奖励都是真的！呐你看，我身上的T恤和牛仔裤都是系统发放的。”

　　慕茵睁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系统发放的？从哪儿发放得来的呀？”

　　“我也不知道啊，就是莫名其妙收到了快递，盒子里面除了体恤和牛仔裤还放着张小卡片，说这是第一期任务奖励，嘿嘿！”夏思月一边说一边又打开了软件，递给慕茵道，“小茵你看，我第二期完成任务后还能获得这款耐克运动鞋。听说到后期，任务会越来越难，但奖品也会越变越丰盛，想想还蛮带感的！”

　　慕茵盯着夏思月手机上那款样式简单大方的运动鞋，心忍不住动了动。那是耐克最新款的运动球鞋，不仅款式好看，穿着舒服透气，颜色也是慕茵最喜欢的浅蓝色。慕茵已经央求妈妈好久给自己买了，可老妈却坚持要等她的排名挤进全年级一百后才肯买给她。慕茵对自己的英语成绩实在没有信心，但如果妈妈不买给她，她自己参加【要么瘦，要么死】计划后完成任务获得呢？

　　慕茵心思正活络，上课铃声就响了。稍时，慕茵就见一黑发男子缓缓走了进来，在讲台上站定后，其黑眸轻扫眼台下，启动薄唇道：“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游泳课老师——言弘言老师。在你们正式游泳之前，我会先给你们上两节理论课，为你们讲解一些游泳的技巧和安全措施，希望你们能认真听讲……”

　　接下来的话，慕茵已经听不清了，只目瞪口呆地盯着言弘发呆。这不是不久前在操场对自己冷嘲热讽的帅哥又是谁？他他他……居然是自己的游泳课老师？慕茵正诧然胳膊肘就被人撞了下，转身就见旁边夏思月正朝自己一个劲儿挤眉弄眼。

　　“嘿嘿，言老师帅吧？”

　　“嗯，”慕茵咳嗽声掩饰尴尬，“挺好的。”

　　夏思月没察觉她的异常，只双手捧脸花痴道：“据我观察，这是鼎钧学院最好看最有型的一个男老师了。”实然，言弘不仅模样清隽俊丽，身材更是一级棒。宽肩窄臀，不胖不瘦，看起来高大帅气，极有安全感。

　　夏思月身体偏向慕茵，悄声道：“我还听说，言老师以前就是鼎钧学院毕业的，现在又返回母校来教游泳。还是国家二级运动员呢！”

　　“哇！这么厉害？”

　　“嘻嘻，当然！哎呀，说得我都有点期待游泳课了，你看言老师那样，妥妥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慕茵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当晚，慕茵做了个梦。梦里的她终于迎来了第一堂游泳课，果然如夏思月所说，言弘的身材爆好，肌肉结实，匀称有力，最重要的是，言老师除了六块腹肌后竟还有漂亮的人鱼线。

　　就在慕茵偷瞟言弘时，耳边却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嘁，你快看她的肚子。”

　　慕茵一惊，抬头就见两个女生正指着自己肚子上赘肉指指点点，另一边几个男生也挤在一块嘀嘀咕咕。慕茵唰的一下脸色大红，下意识地扭头寻找夏思月。片刻就见一身材曼妙、穿着比基尼的小姑娘朝自己这边猛招手。慕茵走近一看，这才发现这人正是夏思月。

　　慕茵讶然道：“思月，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夏思月弯起可爱的眯眯眼，故意扭了扭苗条的腰肢，得意道：“是啊，我减肥成功啦！还有小茵你看我身上这套比基尼好不好看？也是系统送给我的任务奖励呢！现在全学院就只剩你一个肥妞了哈哈哈。”

　　全学院就只剩你一个肥妞了……

　　只剩你一个胖妞了……

　　一个胖妞了……

　　伴随着刺耳的嘲笑声，慕茵蓦地睁开眼睛，额头上布满了冷汗。缓缓从床上坐起来，慕茵缓缓舒了口气，想了想，终还是摸出手机，点开早已安装好多时的软件，然后直接拉到屏幕最末端。

　　——是否执行【要么瘦，要么死】计划？

　　——是

　　Part 4 惩罚

　　自从加入【要么瘦，要么死】计划后，慕茵就开始跟着夏思月每晚跑步。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个月后，慕茵也减掉了足足六斤。虽然还不能算完美的身材，但慕茵至少有勇气穿上泳衣和同学们并肩站在一起了。

　　与此同时，她和夏思月也结交了一个新的朋友——古晨易。

　　第一次看到古晨易颤抖着浑身肥肉在操场上艰难慢跑时，慕茵和夏思月还以为是新来了转校生，一打听，羞涩的胖男孩才挠着脑袋道：“不，我本来就是这个学校的。不过因为之前生了一场大病，吃了很多激素药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慕茵和夏思月对看眼，心道原来如此。

　　夏思月道：“那你也参加了那个计划吧？”

　　“嗯，”古晨易点着胖乎乎的脑袋道，“你们别看我这样，我之前可是超级标准的身材，就连【要么瘦，要么死】系统都告诉我不用再减体重只要保持身材就好。可惜后来得了病才暂停了计划……”

　　话说到一半，古晨易的眼神渐渐黯淡下去，稍时才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道，“不过没关系，我既然能瘦下来一次就肯定能瘦下来第二次。告诉你们个减肥诀窍，每天吃完早饭和中饭，休息半个钟头然后出去消食，暴走一个小时消耗的卡路里比你们做两个钟头的瑜伽还管用。还有，每晚保持睡眠也很重要，睡得少反而会胖！”

　　“真的吗？”夏思月大叫，“我最近正打算减少睡眠来掉肉呢！”

　　“不，那绝对是不正确的。”

　　……

　　因为古晨易是学长，在减肥塑身道路上又比两个小姑娘更有经验，慕茵和夏思月都很喜欢这位跑友。常常没事就向古晨易讨教一些学校的事情。某次三人跑完步聊天，慕茵忽然道：“我有件事一直想不通，【要么瘦，要么死】软件上说一旦参加这个计划就不能再退出，那毕业后怎么办？也每隔三周就回来量一次体重吗？”

　　古晨易摇头道：“不，这个计划只针对鼎钧学院的人有效，一旦离开这里你就自动退出该计划了。”

　　夏思月咦道：“那就奇怪了，为什么我听说毕业后的学长们大多数都还保持着良好的身材？”

　　古晨易乐呵呵道：“这个就不得而知了。”

　　那次交谈过后，慕茵和夏思月就再没见过古晨易。两人都觉得奇怪，再苦等一周仍然没见到古晨易后，夏思月决定，去古晨易班上打听打听。可夏思月打听回来后，脸色却异常难看，慕茵见状微微担心，问：“怎么了？”

　　“哦，没事，”夏思月顾左右而言他地说，“他们同学说，古学长的老毛病犯了，所以暂时请假不来上学了。”

　　“这么严重？”慕茵眨眼，提议道，“那他在哪家医院啊？要不然咱们找个时间去看看他？”

　　夏思月一听就烦躁起来，不耐烦道：“他同学也不知道他住哪家医院。”

　　“那我们——”

　　“够了！”不等慕茵说完，夏思月就脾气暴躁地打断她道，“有完没完啊？别说了！”

　　慕茵抿了抿唇，没再言语。夏思月最近心情烦躁她不是不知道，随着时间推迟，减肥计划的任务也愈来愈难。在减掉身上的大部分肥肉后，夏思月的减肥任务也慢慢进入了瓶颈期，体重总是忽上忽下，让人悬心不已。这就好比考试从70分涨到90分很容易，但要从90分再涨到98分却异常困难。

　　有时候见夏思月压力实在太大，慕茵也会劝她：“好啦好啦没关系，反正不就是一个真人模拟类游戏嘛！实在不行完成不了任务就接受系统的惩罚好了。”

　　每每听到这个话，夏思月的脸色都会变得异常难看。起初慕茵还不解，直到夏思月这期任务截止当天，慕茵才终于明白过来——

　　这天放学后，慕茵和夏思月刚告别没几分钟，夏思月就打来电话。慕茵觉得奇怪，接起电话欢快地喂了声，就听那头传来沉重的声音：“小茵。”

　　慕茵还是第一次听夏思月用这么阴郁低沉的语气和自己讲话，心里忍不住咯噔一声响。

　　“怎么了，思月？”

　　“小茵对不起，关于古学长的事情我骗了你。”

　　“什么？”

　　“古学长……不是生病住院了，而是死了。”

　　慕茵闻言脑袋嗡的一声响，千头万绪顿时在脑子里穿来穿去，她微微启齿却什么音都没发出。正惊诧，那头夏思月的声音已带了哭腔：“古学长上期计划没有完成任务，所以……我今天上过体重秤了，也没有达到任务目标。小茵，你还记得的吧？我们加入【要么瘦，要么死】计划时系统说过，如果无法完成任务就要接受相应的惩罚。这个惩罚就是——”

　　夏思月话刚说到一半，慕茵就听电话那头传来嘭的一声闷响。霎时，慕茵背脊僵硬，定在原地默了默，再默了默，半晌才蓦地喊出声：“思月！！！！”

　　Part 5 挑战

　　夏思月的噩耗是在翌日清晨传到学校的。彼时大家正在上早自习，班主任走进教室里，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用略微沉重的声音道：“同学们，昨晚夏思月同学在回家的路上不小心被卡车撞倒，现在人已经……在为这位同学感到难过和惋惜的同时，我必须提醒大家在回家路上注意安全，特别是过马路时骑自行车的同学务必……”

　　班主任的声音在耳边渐渐模糊开来，慕茵死咬住下唇不让眼泪掉下来，心里有个声音却在不断地嘶喊着：撒谎！撒谎！班主任分明就是在撒谎！作为鼎钧学院的老师，她不可能不知道【要么瘦，要么死】计划的存在，不可能不知道夏思月的罹难和这个有关，可她却将所有的错都归结于意外！

　　念及此，慕茵再也忍不住地冲出了教室，身后，班主任并没有阻止她的行为，只淡淡朝门的方向看了眼，扭回头来继续道：“好了，下面大家自习吧。”

　　……

　　操场旁的小树荫里，慕茵捂着嘴呜呜哭泣着。想到往日活泼开朗的思月；一笑来眼睛就变成弯弯月牙的思月；入学第一天豪言壮语说“我要瘦下来”的思月，慕茵就觉痛彻心扉。

　　正哭得伤心，慕茵就见眼前出现双皮鞋，抬头一看，竟是言弘。

　　言弘一如既往地冷着张脸，静静瞅了会儿慕茵，这才道：“我早说过的，没有毅力就不要学别人减肥。”

　　“你知道？”慕茵瞪大眼睛惊呼，顿悟道，“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对不对？！知道【要么瘦，要么死】计划的惩罚制度；知道如果无法完成任务就会出现死掉……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如果你早点说的话，也许思月就不会死！”

　　言弘撘下眼睑没有回答，半晌才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幽幽道：“与其在这哭别人，不如想想怎么救自己。”

　　慕茵听了这话一愣，这才想起自己这个月也还有五斤的任务目标没有达成。如果……自己也和思月一样无法完成任务的话，是不是也会——

　　想到可怕的后果，慕茵的心陡然提到嗓子眼，对死亡的恐惧感压过对闺蜜离去的伤怀。她颤抖着身子道：“那个计划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惩罚会是……会是……”

　　言弘仰望蓝天，云淡风轻道：“系统不是从一开始就告诉你了吗——要么瘦，要么死。生命的终结，就是最终的惩罚。”

　　慕茵喃喃：“到底是谁在操控这一切？给我们发放任务奖励的人又是谁？”

　　言弘撇嘴，半是讥讽半是认真地说：“正如传言所说，或许，是爱与美之神阿佛洛狄忒操控着这一切；又或许，是恶魔。”

　　“不……”慕茵的黑眸渐渐变得深邃，微微拧眉看向言弘，“你知道真相对不对？不然，你也不会在毕业后再回来教书，你对这个计划根本就了如指掌！”

　　面对慕茵的质疑，言弘倒也不否认，轻笑着又踢飞一颗小石子，他道：“想知道真相吗？”

　　慕茵紧抿唇瓣没有说话。有诈！言弘怎么可能这么好，这么轻而易举就告诉她所有事情？果不其然，言弘下一句道：“只要你做到一件事，我就告诉你真相。”

　　“什么？”

　　言弘嘴角轻勾，“我要你——英语听力达到满分。”

　　话音落下，四周蓦地寂静，只听清风抚叶传来沙沙的响声。稍时，慕茵才面色煞白地往后退了步，咬牙道：“你……”

　　“怎么？”言弘将双手插在裤兜里，轻挑眉头，“不敢吗？”

　　慕茵双手成拳，指甲几乎陷进肉里，他知道了吧？知道自己那个隐瞒许久的秘密，所以他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挑衅她、羞辱她——羞辱她这个听力障碍者。

　　是的，慕茵的听力有障碍。小学时的某次春游，慕茵翻车导致听力受损，至此之后她就需要借助助听器才能清楚地听到外界的声音。因为自卑和倔强，慕茵从小就没有朋友，还好后来有了耳内式的隐形助听器，慕茵才慢慢变得开朗起来。但饶是如此，听力残疾还是一根插在她心里最痛的一根刺，不能轻易触碰不能轻易提及。而现在，这根刺却被言弘随便地挑起，让她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言弘道：“你英语阅读、写作都还不错，唯独听力糟得一塌糊涂，是因为听不清播音里说的是什么吧？”

　　慕茵贝齿咬紧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言弘见状摇了摇头，笑道：“算了，既然你做不到我也不强人所难。”说罢，越过慕茵就往外走。可走了没几步，身后却蓦地传来慕茵声嘶力竭的喊声：“站住！”

　　言弘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稍时就听慕茵斩钉截铁道：“我接受你的挑战。”

　　Part 6 越努力越尴尬？

　　深夜，大多数人已进入甜蜜梦乡之时慕茵还坐在窗前费力地听着英语。耳机里传来男女标准清晰的英式对话，但至始至终，都有一个让人烦躁的声音贯彻其中——

　　“Can I help you？”

　　“Yes，my daughter 沙沙沙bought this camera here……沙沙沙but it doesn’t work，so I’d like to change沙沙沙……”

　　“I see.Let me have a look沙沙沙……”

　　抓狂地扯下耳机，慕茵痛苦地抹了把脸。言弘猜得没错，她英语成绩一直不好就在于她听不清对话。无论慕茵如何努力，借助助听器传进耳朵的声音总是伴随着可怕的干扰声，她能做的，就是连猜带蒙。

　　别人如果听力不好，还能多听多练，而到了她这，一切努力都变成了白费心机。这种状况下还想听力拿满分？呵，开什么国际玩笑？慕茵自嘲地笑出声，望着窗外的月色幽幽出神，或许，从一开始她就错了吧？不应该接受言弘的挑战，不应该刨根问底，学院不是所有人都参加了【要么瘦，要么死】计划吗？也没见谁非要抓出幕后真凶不可。

　　那么她能做什么？乖乖减肥、完成任务目标，然后这样一直到毕业吗？念及此，慕茵下意识地打开柜子，翻出柜子里的黑色记事本。自减肥以来，她就开始记日记，从最开始的寥寥数字到现在，已占据了大半个记事本。

　　慕茵随意翻开，只见记事本上赫然写着：

　　5月18日天气晴

　　饿，饿，还是饿！我现在脑子里除了这个念头几乎已经想不到任何别的东西了。是谁说的饿的时候睡觉能减轻痛苦的？你妹的我饿得根本睡不着啊啊啊！！！

　　5月19日天气晴

　　今天下午称体重，整整轻了两斤，哦也！

　　慕茵呼出口气，又往后翻了几页，其中一页皱巴巴的，字迹也缭乱得让人有些看不清。

　　6月8日天气阴

　　思月走了，是真真正正地走了，今天我已经在班主任那里得到了证实，她在放学途中遭遇了车祸，就是和我打电话的那个时候……老实说，我现在心里真的很乱，但我还是和言弘打了赌，我要知道一切，而不是被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看到这里，慕茵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地掉了下来，滴在日记本上一点点化开。捂住双眼，慕茵哭得像个孩子，她想念思月，也想念古学长，更想念他们在一起鼓励彼此共同努力的快乐时光。那时候慕茵因为运动强度太大常常中途就想要放弃，思月总是用自己胖乎乎的手牵住她，拉着她一边往前继续跑一边道：“小茵加油。那谁谁谁说过，快乐都是痛苦换来的，要想美就要对自己狠！”

　　“那谁谁谁是谁啊？”

　　“我也忘记啦哈哈哈！”

　　……

　　曾经的时光那么美好，而现在却只剩下了自己。慕茵对着笔记本哭成了泪人儿，良久才哽咽出声：“思月我该怎么办？”

　　翌日清晨，当慕妈妈进房间打算叫女儿起床时就见慕茵如松树般笔直地坐在书桌前，正戴着耳机写写画画。瞅了眼整齐未动的床铺，慕妈妈惊讶道：“小茵你昨晚没睡？”

　　一边说，慕妈妈一边就凑到女儿身边，只见记事本上写满了奇奇怪怪的符号。心疼地瞅了眼女儿，慕妈妈道：“小茵你其实不用这样的，听力这件事我们不怪你……”

　　不等慕妈妈说完，慕茵就抬头兴奋道：“妈，我跟你说，我昨晚发现个大秘密！虽然我听广播时会有干扰，但开音节和闭音节所发出的干扰声不同，另外轻音和重音造成的干扰重低声也不同。你看我做的这些符号，只要我记住每个噪音的特征，以后就可以根据这个判断单词了。”

　　慕妈妈见女儿眉飞色舞的模样经不住一愣，片刻才哽咽道：“小茵你——”

　　摇头打断慕妈妈的话，慕茵认真道：“妈妈，我以前一直深信一句话，‘只要方向不对，越努力越尴尬’。可现在我才发现，或许造成越努力越尴尬的不是方向不对，而是还不够更努力。当初谁又能想到写出《命运交响曲》的著名钢琴家是个聋子呢？”

　　很多时候，所谓的“方向不对”都不过是给我们自己一个退缩的理由罢了。

　　念及此，慕茵终于勾起了久未上扬的唇角。言弘，你给我等着！

　　Part 7 真相

　　半年后，慕茵找到言弘，将完美答卷递到他身前，只说了一句话：“是你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言弘闻言莞尔，起身道：“跟我来。”

　　慕茵跟着言弘到了医疗室，正想问他来这干什么，医疗室里间的门就开了。慕茵抬头，看清里面的人陡然大震，忍不住喊出声道：“思月？古学长？怎么会是你们？你们不是——”

　　“别激动别激动。”古晨易柔声安抚道，“首先声明，我们不是鬼，小茵你还处在唯物世界里。”说罢，夏思月和古晨易就一同伸出胳膊，只见原本白嫩的胳膊没有了皮肉，只剩下一截截相连的金属。

　　慕茵瞪大眼睛，难以置信：“你们……是机器人？”

　　夏思月像往日般弯着一双小眼睛，笑嘻嘻道：“是的，小茵。”

　　明白被欺骗，慕茵暴跳如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言弘道：“其实很简单，我们需要在学校里制造出如果减肥不成功就会死掉的假象，所以，我们指派特定的机器人伪装成学生混在大家身边，杀鸡给猴看，让你们相信【要么瘦，要么死】计划的真实性。而我们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在每一届新学生到来之前，改变特派机器人的外貌特征和声音即可。另外为了让大家相信学院受女神祝福的传说，我们也要求这里的所有工作人员保持标准身材。”

　　知道真相的慕茵近乎崩溃，“你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夏思月道：“人类有太多的劣根性，懒惰、贪婪、懈怠，如果不是死亡的威胁，大多数人都无法坚持到减肥成功。你们总是受不了美食的诱惑，无法坚持锻炼，半途而废。只有在死亡的恐惧下，人类才能爆发强大的潜能，真正做到健康而科学地生活。”

　　慕茵闻言哭笑不得，“所以你们大费周章，又是演戏又是编出女神祝福的传说，就是为了帮全学院的人甩掉身上的肥肉？匪夷所思！我必须去揭发你们！你们这是在愚弄所有人！！”

　　言弘道：“慕茵，在你揭发我们之前，请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能拿到满分的英语听力？”

　　慕茵微顿，在其开口之前言弘抢先道：“如果没有参加【要么瘦，要么死】计划，你觉得你还能有今天的听力成绩吗？”

　　慕茵踌躇，结舌道：“我——”

　　言弘歪头，“答案是不能，对吗？【要么瘦，要么死】计划给你们的，不单单是完美的身材，而是一种生活信念。它的名字叫毅力。当一个人能够长期坚持锻炼，长期抵住美食诱惑时，他的内心其实早已经变得比普通人更坚硬。也正是因为你在减肥过程中克服了人类本能的食欲和惰性，培养出了非人的毅力，所以你才能咬牙迈过噪音干扰的坎儿，达到满分的英语听力。

　　“减肥计划也好，英语听力也罢，它们都只是人生的一个小缩影，将来你或许会遇到更多更困难的坎儿，但到那个时候，因为你比其他人拥有更坚定的心，所以你才能成功。鼎钧学院并非愚弄学生，而只是希望你们在减肥过程中寻找到真正的生活信仰。没有谁能随随便便成功，光彩的背后总是堆砌着无数的伤口。要想赢，就必须比任何人都努力——这个道理相信你在练习英语听力时已经领悟到。”

　　长长一段话后，慕茵早已定在原地，无以言语。

　　此时，夏思月才慢悠悠的上前，像往常一样地拍了拍闺蜜的肩膀。“小茵，我们要说的话都说完了，如果你要出去揭发我们的话，我们不会阻止你。”

　　慕茵：“……”

　　Part 8 新的开始

　　金秋九月，鼎钧学院又迎来了一批新生。

　　已成功瘦下来的慕茵漫步在小树林里，只听身后传来兴奋的嬉笑声。

　　“啊啊，你快看那个学姐，身材好棒！”

　　“是呀！太好了，果然这里和传说的一样，每个人都漂亮得不得了。”

　　“嘻，我们也不用羡慕，过几个月我们就和他们一样了。亲爱的，预祝你早日完美蜕变！”

　　“嘻嘻，预祝我们早日完美蜕变！”

　　……

　　慕茵一面往前走一面忍不住嘴角上扬，这台词……唔，好像在哪儿听到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