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破障录》凑乐

30、惨象

　　王默好不容易哄好了墨妙这只傲娇的大喵，转头见霍青昭醒了，连忙将他扶起来，“没事吧？哪里不舒服吗？”

　　霍青昭眼神莫测地盯着她，手放在胸膛没有动。

　　王默摸摸自己的脸，一脸不解，“怎么了？”

　　他垂眸道：“没事，还有多长时间到云台观？”

　　“差不多半个时辰吧。”

　　他微微颔首，重新躺下，背过身没有再看她。

　　王默见他这样子莫名心里发堵，心里想着毕竟刚刚失去亲人，心里不舒服，也就没多做计较。“那你好好休息，到了我叫你。”

　　霍青昭闭上眼，帮他打伞的王遥冲王默使了个眼色，将伞柄插到呼呼的两个爪子里，贴着王默耳边低声嘀咕了半晌。

　　王默听完身子一僵，有些不敢相信她听到了什么。她蹑手蹑脚翻了翻她的包袱，捻捻额角，那本《逍遥驱鬼录》的确不在了。

　　她转身抱抱王遥，许诺她以后就给她再添一件桃红襦裙。等她欢天喜地地抱着呼呼玩耍，王默才抹了一把脸，心里有些复杂。

　　霍青昭明知道《逍遥驱鬼录》不是好东西，为什么还要偷偷拿走它？他想干什么？报仇？
　　**

　　马车停到一座山的山脚，迎面硕大青石铺就的山路蜿蜿蜒蜒延伸到山巅。霍青昭不等人吱声，径自跳下马车率先往上爬去。

　　王默看着他的背影皱起眉头，勉强压下到嘴边的话，跟了上去。

　　一行人刚到山腰，两三只乌鸦掠过眼前，留下粗砾的叫声在寂静的山里无线回响，有些惊悚。王默摩挲一下泛起鸡皮疙瘩的胳膊，匆匆往前几步跟上霍青昭。

　　墨妙懒得爬阶梯直接变为原形，蹲在她的肩膀上，尾巴在后面一甩一甩。他不自在地嗅了嗅，低声道：“真难闻。”

　　前面的霍青昭一滞，回头面无表情地看了墨妙一眼。

　　墨妙毫无畏惧地迎上他的视线，张开嘴打了个哈欠，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舔嘴。

　　一人一妖之间的眉眼官司，王默并没有看懂，却直觉是因为墨妙的一句话引起来的。她绷着脸猛地一拉墨妙的尾巴，狠狠瞪了他一眼。

　　墨妙大怒，张口就要呵斥，却被王默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她直接冲霍青昭说：“你先上去吧，我们随后就跟上去。”

　　霍青昭咬咬牙，扭头上山。来之前，他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毕竟云台观有祖师爷坐镇，高手如云，怎么可能说灭观就灭了呢？说屠就屠了呢？

　　可是到现在，他没有见到一个人。不说爱嬉闹的师兄们，就说观里的杂役弟子上下山做杂役也会走这条路。还有刚才的乌鸦。乌鸦向来是不吉的象征，道观虽不讲究，却也不会允许乌鸦到处乱飞。

　　他如坠冰窟，寒气从脚底窜进身体，四肢麻木地摆动着。他告诉自己，别乱想，上去才知道。说不定那些消息就是师兄们故意传出去骗他的。

　　对对对，就是这样！

　　后面的王默吃痛，“哎呀”一声喊出声，松开墨妙甩甩手，“你怎么咬人啊？”

　　墨妙背过脑袋，“呸呸呸，你以为本喵愿意咬你啊？你不是说过不会对本喵出手的吗？你怎么又拽本喵的尾巴？喵尾巴动不得不知道吗？”

　　王默吸口凉气，叉腰咬牙，“过一会儿再跟你算账！”

　　墨妙有些意外她就这样偃旗息鼓，还以为她怕了，得意地甩甩尾巴。

　　王默心里担忧前面的霍青昭，没心情跟墨妙嬉闹，草草瞪了他一眼，赶紧跟上霍青昭的脚步。

　　遥遥看见云台观的山门，王默心里却越缩越紧，离得近了，她才真正体会到墨妙刚才说的难闻是什么意思。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腥臭味，乌鸦聒噪的嘶叫声陡然响了起来，她下意识去看前面霍青昭的神色。她突然有些厌烦他为什么老是这样板着一张脸，甚至到现在她都看不懂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原本她以为他只有恨和悲伤，可她现在又有些不确定。《逍遥驱鬼录》和正道凄惨的下场如阴云般笼罩在她心头。

　　霍青昭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到，脚步沉稳，一步步爬了上去。他盯着前面不远处的山门，整个人有些飘忽，到了现在，他甚至连骗自己都做不到了。

　　心底泛起怯意，他竟然害怕回家！他不禁攥紧拳头，逼着自己冷静往上爬，爹娘还等他回家呢！

　　脊背密布的冷汗粘着衣服，他颤抖着伸手靠近这扇熟悉的朱红大门，却没有力气推开。双脚像是被粘到地上怎么都拔不起来。

　　靠近山门，王默不禁伸手捂住鼻子，尸臭味掌控了整个人的感觉，喉咙像是被人扼住似的怎么都呼吸不上来，胃里却似波浪滔天。她匆忙跑到旁边，生怕自己吐出来。

　　肩膀上的墨妙干脆盘起身子，埋住鼻子，一双眼睛咕噜咕噜直转，却也没说话。

　　王默抚着胸口干呕两下，转头看到霍青昭脸色惨白，浑身颤抖的样子，心底不是滋味。面对这样的霍青昭，她什么都做不了。

　　这样维持了一段时间，肩膀上的墨妙率先绷不住了，厚厚的肉垫“啪叽”一声甩到王默脸上，示意她上前催促。

　　王默咽咽口水，老大也不是这样当的吧？她疯狂冲墨妙摇头，她不去。

　　墨妙呲牙，“你不去谁去？”

　　她还是摇头，却听到“吱呀”一声刺耳的嘶鸣声。她闻声扭头却看到那扇朱红大门被霍青昭推开，她克制不住冲到旁边吐了出来。

　　道观里到处瘫着看不清楚形状的尸体，地上一滩滩黑色干涸血迹，墙壁上、走廊上、雕塑上、柱子上都蠕动着密密麻麻的苍蝇。乌鸦蛆虫缠在尸体上甚至辨不清尸体本来的形状。

　　王默吐得一塌糊涂，好不容易整理好扭头却不见了霍青昭的踪影。她着急拽着问墨妙：“霍青昭呢？”

　　“进去了！”墨妙将鼻子藏在尾巴里，瓮声瓮气：“这小道士竟然没有崩溃！竟然就这么淡定地进去了！”

　　王默匆忙跑了进去，惊起一片片乌鸦苍蝇。她越看越是心惊，这些尸体早已被乌鸦蛆虫啃食得不成样子，再加上太阳暴晒，都变成了黑色，隐约能看到裸露在外的白骨。

　　倒是青色道袍还尽职尽责为主人庇护着最后的体面。尸体手中的剑也沾染着黑色血迹。道袍和墙壁上的划痕、倒塌的院内摆设还证明着两群人在这里激烈搏斗。

　　王默只觉瘆人，枉她平日里自诩胆子大，却在这个时候也不禁将墨妙从肩膀上拽下来死死抱在怀里，喊道：“霍青昭？你在哪儿？”

　　然而只有回声和骇人的乌鸦叫声回应她。

　　她战战兢兢穿梭在玉皇殿和老律殿，时不时将歪斜的尸体摆正，拱手道歉。真正的大屠杀，她甚至还在玉皇大帝的供桌下见到半具尸体，显然是有道士藏在那里，去被人找到拦腰斩断。

　　“你没发现吗？”墨妙捂着鼻子低声道。

　　“什么？”王默有些反应不过来，到现在脑子还是懵懵的。到现在还没找到霍青昭，这里又这么多死人，心里又急又怕。

　　刺鼻的腥臭味简直能让墨妙窒息，他稍稍松开爪子洗口气，又赶紧捂住，还是差点被熏晕。他怒道：“你没有发现这里没有鬼吗？”

　　“你这不是废话吗？道观哪来的鬼？”

　　墨妙气得要死，“道士都死光了，谁来捉鬼？玉皇大帝吗？”

　　王默被问得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