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湘西那些年》风月掌柜

72、小可爱

　　我百无聊奈的看着眼前的棋盘，只觉得那黑的像是一团蛊虫盘在黄玉之上黑压压的像是牵扯不清的孽债；红的像是凝固数年的陈血，红腥腥的像是未能清算的杀戮。

　　我深深的叹一口气，走出了无异于自杀的一步棋。

　　“将军。吴长老，你今日可是连输了三盘棋，你可有什么话说？”眼前的花屠微吊着眼角，笑得十分邪魅。

　　见了鬼了，这小破孩在这半年时间里究竟经历了什么变得这么可怕。

　　我起初以为是石雨蝶又在他身上用了什么伤天害理的蛊毒，谁知后来跟人旁敲侧击的一打听，才知道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花屠此前跟我说他十一岁，而我看他那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也就信了，谁知道这小孩在岁数上根本没说实话，他如今已经十之有五，在汉人小孩已经是束发的年纪。他此前之所以看起来偏小，完全是因为修习蛊术延迟了生长，而如今他停止了修习，自然开始势如破竹般的成长。

　　可是长高长好看也就罢了，这令人厌恶的性格怎么也越发出众了？我看着一副翩翩美少年却笑得十分恶劣的花屠，再次觉得，苗王这一家子，都不是好相与的主。

　　自花屠上次要求我时常同他对弈以来，我已经连着七日风雨无阻的在晨会之后同他下棋了。

　　起初石长老还颇有兴趣的在一旁观战，最后发现完全是花屠单方面虐菜，毫不留情的每次都能在一盏茶之内结束战斗，这结果太过于没有悬念以至于这两日石长老已经放弃观棋选择去处理政事了。

　　只剩下我，仍旧不厌其烦的每日与花屠上演着心照不宣的自杀游戏。

　　我收回思绪，看这眼前毫无意外注定惨败的棋局，破罐破摔道：“输就输了，还能有什么想说的，少主人你怕不是糊涂了，老身这几日可有赢过一盘棋么？”

　　花屠听闻，收回正要收拾棋盘的手，忽然凑到我眼前，冲我笑道：“看样子吴长老似乎对于输给我这件事相当耿耿于怀嘛，我还以为你一点也不在乎。”

　　一张十分秀美的脸摆在眼前，可我半分欣赏之情也没有。

　　“不敢，少主人赢得高兴就好。”

　　花屠大约也是对我这张苍老的脸皮半分兴趣也无，见我低下了头也不再多话，继续收拾残局。

　　等到收拾完毕，又听见花屠慢悠悠的开了口：“——我说，这么多天了，你居然还能坐得住，不着急么？”

　　这语气……

　　我定定神，依旧装作恭谦且不动声色地说道：“少主人此话怎讲？”

　　花屠又将脑袋凑了过来：“别装了，这院中已经没有半个人，也没有半只蛊。你有什么想说的快说吧，苏遥。”

　　这小鬼果然注意到了。

　　我这才抬起头，笑了：“我还当你忘了。”

　　他一听这话，轻轻一抬手，一只淡青色的飞虫自他袖中飞出，摇摇晃晃的，打了几个转，停留在我身上，不再动弹了。

　　我大约被花屠那千奇百怪的蛊搞怕了，一身鸡皮疙瘩冲他道：“你这是做什么？”

　　那青色的小虫在我身上一触便化作一阵青烟，消散而去。

　　花屠那张脸上终于绽开笑容来，欢喜道：“果然是你，我就知道是你。我早该猜到是你了！”

　　他仔仔细细看了看我这张与吴长老一模一样的脸，似乎很想上手感觉一下，但最终是忍住了。

　　“我自上次那一局棋开始便一直怀疑是你，可这吴长老又是老头子的心腹，不敢轻易相认，我虽已停止修习蛊术，但是母蛊却常在身边，你从前曾被我下了离魂蛊，它自然会认得。”

　　我看这空中那蛊化作的烟，有些不悦道：“你既然有这方法怎么不早些使出来？倒害我连输了七天的棋局。”

　　花屠笑嘻嘻道：“不让你输几天，怎么能让老头子耐心全无，让我有机可乘呢？我猜你这次入湘西，怕是为了近日走尸伤人的事吧。”

　　我将桌上的棋子一一归位，淡淡道：“你猜的不错，我的确是为了此事前来，只是入了这苗王城才知道，怕是你自己的处境也不容乐观吧。”

　　花屠脸上的笑容缓缓凝滞住了：“你知道了些什么？”

　　我道：“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花屠道：“那你更该知道，我此刻处境并不好。”

　　“那我更需要通过你知道一些事情。”

　　花屠来了兴致，施施然靠在椅子上，继续笑得十分欠揍，他此刻正是少年向男人过渡的时候，身上那种雌雄莫辨的气质简直浑然天成，那张遗传自母亲的脸更是得天独厚：“苏遥你问呀，我知道什么一定都跟你说。”

　　我心中一喜：“你说的可当真？”

　　他道：“自然当真，只是，你若要问我关于石惊天的事，对不起，我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可能？”

　　“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石惊天，他是不会用蛊的，是完完全全，一点蛊也不会用的人。”他见我有些失望，突然开口道。

　　我好奇：“若是不会甲级蛊，那还说得过去，毕竟他并非落月教的人，可是若是简便易得的乙级蛊也不会用，这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他见我犹疑，开口道：“我反正这么一说，你也这么一听，爱信不信。”

　　瞧这小孩的样子，像是有些生气了，我连忙哄他：“我只是有些奇怪，可是，你是凭什么确定，他一点蛊也不会用呢？”

　　花屠这才展颜笑道：“我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就像我的母蛊对你曾经施蛊的地方有所反应一样，蛊与蛊之间，也是会有微妙的共鸣的，这共鸣很小，只有几乎贴身才能感应到。石惊天这半年来每日督促我学习，自然逃不出我母蛊的共鸣圈。”

　　我点头，因此他才如此确信石惊天是不会用蛊的人。不得不说，这小孩，真是有着近乎野兽一般敏锐的警惕性，就连此刻在苗王城中与他血缘上最为亲近的人也保留着怀疑。

　　他见我信了，便十分得意，脸上的笑容简直不要钱一样的随意挥洒。

　　我继续问道：“那么，除此之外你还发现什么异常之处没有？”

　　小孩摇头。

　　看样子，在花屠身上也挖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我忽然心生一计，对花屠说道：“我这里有个忙，你帮是不帮？”

　　花屠一听这话，有些好奇：“你要我帮你什么？”

　　我道：“你先说帮不帮吧。”

　　小孩看了我一眼，眼珠一转，笑了出来：“这个忙，我可以帮。”小孩话锋一转“可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这小孩还得寸进尺了还。

　　我道：“你说说看，我听听合不合理。”

　　花屠扬起他那张精致得过分的脸，笑道：“你亲我一下。”

　　什……么？开始怀疑我耳朵坏掉了，还是中了什么奇怪的幻术。

　　花屠看着我惊愕的脸，十分得意：“怎么，不愿意了？”

　　我收起脸上的惊愕，开始思考一个沉重的问题：“花屠，你老实告诉我。”

　　花屠用眼神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你不会是，有什么恋丑癖之类的爱好吧。”

　　花屠一愣，然后开始不自主的大笑起来，笑得直从椅子上滚到了桌子底下。

　　见他笑得如此丧心病狂，我有些悲伤地看着这个已经彻底坏掉的小孩，道：“没关系，我家医圣老头虽然不在了，叶岚医术还是不错的，改天我让他给你看看。”

　　等他笑够了，好容易起身抹去眼角笑出的泪花，对我说道：“苏遥，你可真是个奇葩。”

　　这小孩居然还骂我？到底谁奇葩了？

　　他赶忙接着道：“我自然不是让你用吴长老这张又丑又老的脸亲我了。我是说，让你用你本来的脸亲我。”

　　这也不好啊，我下意识的摸了摸我自己的脸，它此刻被厚重的人皮面具遮住，半点看不出我本来的模样，这小孩怎么回事，还喜欢上我这张脸了？

　　他继续道：“你原来的那张脸，我很喜欢，在苗王城总也找不到相似的，所以让你亲我一下，也慰藉一下我的相思之苦。”

　　我皱皱眉：“小孩你若是不知道‘相思之苦’这四字儿的用法别乱用成么？听起来怪吓人的。”

　　他耸耸肩：“你若不愿意就算了，我也懒得帮你。”

　　我想了想，我当初以真面目示人时，是以男子的装束，花屠这小孩大约是对“父亲”这个角色有什么执念吧，才想要我亲他一下。

　　他见我仍在犹豫，又道：“本王从来不愿强人所难，你若觉得吃亏，那便算了。”说罢，竟有想要走之意。

　　我见他要走，心中一横，心想不过是亲这小孩一口，又不会少二两肉，忙叫住他：“你站住。”

　　他转身过来，脸上、眼角、眉梢全是藏不住的笑意，得意得像偷了腥的猫，狡黠而奸诈。

　　我道：“你可要说话算话。”

　　他眼角带着一抹红，妖孽得不要不要的，笑起来简直跟个妖精没有区别，最可恶的是，这厮居然还在我面前假装可怜：“你看见这么迷人的小可爱，难道没有一丝怜悯之心么？”

　　见鬼的怜悯之心，他现在这模样，哪里有半点称得上“小可爱”？

　　花屠，一个专注于挑战我忍耐极限的小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