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湘西那些年》风月掌柜

14、毒上毒

　　我从身上摸出一瓶药水，将药水涂在脖子和颈部的衔接部位，一点点的搓，一点点的剥，小孩等得颇为不耐烦，我便更是磨蹭。整整花了半个时辰，终于将脸上的假面取了下来。

　　小孩看着我的脸，咂摸了半天，说道：“你明明长得比刚才那张脸好看，何必用他的脸。”

　　我道：“自然有我的道理。”

　　小孩白我一眼：“少卖关子。我知道你们在找冯桑梓消失的线索。”

　　我说：“圣童英明。那么，看在我即将要成为您的傀儡的份上，你能不能告诉我这离魂蛊可有解？”

　　小孩一听这话，转过头盯着我的眼睛：“我若告诉了你破解之法，你不就能自己想办法解么？”

　　我说：“你那离魂蛊一旦彻底控制我的思维，我怎么自己解？”

　　小孩：“所以啊，你更会趁着没被彻底控制的时候想方设法破解。我可不冒这个险。而你，是不是该给我解药了？”

　　我道：“若我说，此毒无解，你又如何。”

　　小孩显然不信，笑道：“你们这些中原正道，怎么会真的杀人，你若带了毒药，怎么会不带解药？你既然敢与我拿性命相赌，怎么会不给自己留后路。”

　　我奇道：“下毒，不就是为了杀人，谁跟你说，我不杀人来着？”

　　小孩脸上笑容一僵，道：“真的不给？”

　　摇头。

　　小孩忽然笑了起来：“蠢货。你给的东西我怎么可能入口？”他从身上摸出一样东西，果然是刚刚的那颗药。

　　小孩将药扔在我眼前，用脚捻了捻，笑得极其得意。

　　我看他这模样，跟个泄愤的儿童不无区别，一时没忍住，笑了起来。

　　小孩恶狠狠的瞪过来：“你笑什么？”

　　我说，“可惜了，你亲手将自己的解药给毁了。”

　　小孩说：“你说什么？”

　　“你不如看看你的手。”

　　小孩低头一看，果见之前拿药的那只手被深深的腐蚀，已经流出了乌黑的血液。

　　“傻孩子，真正有毒的是药外面一层粉末，这东西最外层是镇痛药，再一层是剧毒，只要你一旦触碰，让你在不知不觉间手指腐烂，毒则由伤口入血，扩散全身。你为了哄我立誓，少不得要亲手触碰这药。而里面的药丸，正是此毒的解药，你若是当时老实吃下了，现在也不是这局面了。”

　　人偶听说，立即冲过去握着小孩的手：“怎么这样不小心，你可知你的血……”小孩一个凌冽眼神看向人偶，它便不再说话了，只默默摸出些药膏来抹在小孩指尖。

　　那药似乎只有些止血效果，小孩痛得龇牙咧嘴，转头狠狠看我：“你好生歹毒。”

　　我乐呵呵道：“谬赞，不及圣童十分之一。”

　　他说：“可惜，你现在已经中了我的蛊，我可以控制你的行为，而你不能。”

　　我一愣，他似乎说的的确在理。心中却在暗自盘算：自刚刚立誓起我便在誓言之中留了一个空，以此来赌他蛊中的破绽，此刻他正好说到了此事，不如正好一试。于是便道：“我说过此毒无解，你可是要枉费心思了。”

　　小孩不信：“以外伤入血的毒，怎么可能无解。”

　　我一听这话，笑道：“我说无解，那便是无解。”说话间，将身上的药袋悄悄往后一藏。

　　人偶立刻注意到了我的这个小动作，它反应极快：“就在他身上，抓住他！”

　　一旁安静的仆人接到命令很快扑了过来，我一点足尖，准备仗着轻功翻身离开。

　　那小孩也是眼疾手快，竟在这时摇动了他的铃铛，口中说道：“不许走！”

　　我脚下一软，果然不走了，很快便被那些仆人抓住了手脚，翻出了药袋。

　　我看着小孩：“这便是离魂蛊？”

　　小孩从仆人手中接过药袋，这才得意道：“苏遥，我明明提醒过你的，你怎么就是不相信我呢？”

　　我道：“那我为什么与这些男子不同？”

　　小孩道：“蛊虫侵蚀思维都是随着铃声摇动愈发深入，普通人听过三遍铃响之后便会成为真正的行尸走肉，对我言听计从。你才听了第一声，自然只是行动受阻。”

　　我好奇道：“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小孩示意那些仆人将我的手脚松开，走到我面前道：“我挺喜欢跟你一起玩，所以不想这么早让你变得和他们一样。告诉你这些，希望你能听话一点，我便少摇几次铃。”

　　小孩这才得意的当着我的面将那药袋打开，却发现里面竟有数十种药物，顿时感觉自己被耍了，他生气的将袋口一收，将袋子举到我眼前，道：“是哪一种？”

　　我奇道：“圣童这么聪明，自己猜啊，不然，可以挨个儿试试。”

　　小孩怒极反笑，指着旁边站着的男子道：“你若不答，我便将这些仆人一一杀尽，你不必和我赌，要知道，现在我的筹码，可是比你多得多。”

　　我摇摇头：“道理我是知道，但是，我既然早晚都要成为你的玩具，这些男子的生命，我却也管不住了，随你吧。”

　　小孩彻底失去耐心，开始第二次摇铃：“苏遥，我最讨厌人逼我，你为什么总是这么不听话呢？”

　　我手指动了动，想要去接过那药袋，最终只是抬了抬手，仍旧没动作，我尽全力露出一个讽刺的笑：“看样子，你这蛊，对我作用并不大嘛。倒是你，你看看你的手，是不是快黑完了？”

　　小孩这才后知后觉的看向自己已然黑紫的手，那青紫果然已经蔓延到了胳膊以上。

　　那人偶一看，哪里还能忍得住，一把抢过小孩手中的铃铛，一边第三次摇晃它，一边冲小孩喊道：“小屠，你还在犹豫什么，这人如此不识抬举，何必给他留活路！”

　　小孩本来还在呆愣之中，听说这话，眼中的光顿时暗淡下来，有些沮丧道：“你说的很对。”

　　此刻我已经将那药袋之中的解药拿了出来，就放在掌心之上。

　　小孩正要过来取药，却不知抽了什么疯，一把将药夺过，赌气扔在一旁，气得大喊：“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一个两个都讨厌我，宁愿变成傀儡都不和我玩，我就这样讨厌？还有你，为什么要摇那
　　最后一次铃？万一他想通了要和我们一起玩呢，现在已经成了傀儡，还有什么用？”

　　人偶这才慌了，立刻安慰道：“小屠，他们不和你玩，我和你玩，我永远不会抛弃你的。你若是还想和他玩，我们用血将他的蛊解了再比就完了，乖，先把药吃了。”

　　说罢，将刚刚丢出去的药丸寻回来，让小孩张嘴吃了。

　　小孩服下解药，见手上青紫慢慢消退，这才走到我眼前，极为悲伤的看着我道：“我其实不想让你这么快变得失去思想的。”

　　人偶这时候缓缓走了过来，用恢复到女孩的声线柔声安慰道：“小屠，是他不好。”

　　小孩十分惋惜：“我还挺喜欢他的。”

　　人偶道：“不要担心，还会有新的男子，总会有好玩的人。”

　　它同小孩说完，突然转身看着我，明明应该没有半分神采的玻璃珠的眼，这一瞬间，竟透出几分杀气。

　　我心如擂鼓，心说我这假装被控制的模样不会被这人偶给看出来了吧。

　　好在那人偶的杀气转瞬即逝，没有再说其他话，便跟着跳上了小孩的膝上。

　　小孩将人偶从膝上抱到一边，稍微平息了一下怒气，这才走到我面前，道：“在解蛊之前，我还是有些气不过——苏遥，给我打自己两巴掌。”

　　我抬起手，小孩露出得意的笑来。

　　“啪啪”两声，迅如闪电，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他那白嫩的小脸立刻显出鲜红的印子来，他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我：“你不是应该已经被控制了么？”

　　见我不说话，小孩再次摇了摇铃铛，怒道：“我让你给我打自己一巴掌！”

　　我仍然不动，两人僵持了片刻，尽管各自已经心知肚明，可小孩大约从未见过离魂蛊失效的样子，仍旧一脸执拗不肯服输的等着，也不知是在与谁赌这口气。

　　我只好幽幽的叹口气。

　　这一叹气小孩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看着我道：“不可能，离魂蛊从不失效，你到底用了什么方法，不，难道你你已经堪破了——”话未说完，他似乎反应了过来，不敢置信的看着我，一张小脸
　　终于露出了一个十来岁小孩的惶然无措。

　　我欣赏够了他脸上的难以置信之后，终于缓缓开口道：“我一早就觉得，你这蛊术，有些类似西域的催眠术，主要通过语言来控制蛊虫，而语言一旦成真，蛊虫就会在精神崩塌的宿主身上掌控主导权。”我顿了顿，“‘我的人就是你的了。’我的确是这么说的，但是——‘我的人’可不在这。”

　　小孩脸上笑容一阵僵硬：“什么意思。”

　　我说：“‘我.的.人’，字面意思，不就是属于我的人，可是这儿可没有我的人。怎么属于你？”
　　小孩一瞪眼：“你逗我？”

　　我弯弯嘴角：“你那蛊不是要以言为引，如今言不达意，只好作废了。”

　　小孩气的将铃铛扔了出去：“你耍赖。”

　　我摇摇手指：“兵者诡道。小孩，汉人文化可要多多研习才行。”

　　小孩一听也乐了：“你别急，我现在已经服下解药，你已经不能奈我何了。”可是说完，他立刻醒悟，若我是假装受控，给他的药，只怕也是假药，立刻自己抠挖咽喉，想要将刚刚吃下去的药吐出来。

　　如今药已下肚，遇水则溶，哪里还能吐得出来呢，他立刻警惕道：“那不是解药，会是什么？难道你给我下了两次毒？”

　　我这才点点头：“看样子你并不笨。‘疾在肌肤，针石之所及也；在肠胃，火齐之所及也；在骨髓，司命之所属，无奈何也。’你既是汉人通，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

　　小孩一听这话，立刻反应过来：“之前的药只是小毒，刚刚那颗解药才是肠胃之毒！”

　　我道：“肌肤之毒，可以针石医之；肠胃之毒，汤药医之；二者之所成者，药石妄灵也。”

　　小孩很配合的吐出一口黑血。

　　我笑道：“小破孩，我叫你不好好看书，跟你医圣爷爷的嫡传弟子斗。”

　　好累，求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