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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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桐下山的第五年，大宋汴京。
倾盆大雨，苦水铺。
‘古董’被金风细雨楼的得力干将花无错压着，带到了楼主苏梦枕面前。
此处是金风细雨楼的对头——六分半堂重地，可这一众人并未表现出丝毫忌惮。
空气中凝固着一触即发的压抑、紧张气氛。
这气氛同样有些影响到了，一旁只是躲雨的两个路人。
白愁飞、王小石。
那一头，神色恹恹的病弱公子张了张嘴，发出一个气音，但声音忽然停了。
师无愧好似也察觉了，蓦地抬起头来，往王小石、白愁飞背后的废墟看去。
此刻‘苦水铺’的雨声很大，但不妨碍在场的高手们听见动静。
又有一个人来了。
在这样诡异、又和谐的气氛下，居然又来了个人么？
那是一个轻柔、缓慢的脚步声。
伴随着金属的碰撞，发出叮铃叮铃、几乎称得上可爱的声响。
对方似乎并不知晓这头的紧张情形，悠闲自在，撑着伞，有雨点密集坠落在伞面的清脆声响。空气中随之飘来一阵浓郁的鸢尾花香。
她在慢慢走近。
毋庸置疑，是名女子。
王小石凝神一听，他脑海里条件反射飞速掠过了一些他平时不大敢回忆、此刻却不得不浮现在眼前的画面。
他忽地紧张起来，捻着手，几乎可以确定那个人是谁了，登时变得局促、羞涩不安。
白愁飞注意到了王小石的变化，虽不明白状况，只不动声色地按住了他。
王小石扭头看他，他摇摇头。
‘先不要轻举妄动。’
王小石想解释，张了张嘴，最后又闭上了。
他将目光转向了脚步声靠近的地方。
这‘苦水铺’的前面，比邻着枯竹苇塘与废墟的一条路，名为‘将军胡同’。平素里，这废墟总是罕有人至的，此时，这‘将军胡同’的墙一角，却突兀地闪出一片紫色衣角来。
脚步声近了。
一柄紫白相间、绣着翩翩欲飞的蝴蝶与花的伞，率先伸了出来。执着这柄伞的手，显然也漂亮得相得益彰，雪白纤细的腕子上挂着银铃，堪堪悬在半空。
那一身紫衣的佳人转过身，终于从墙角绕出来了。
众人只看了一眼，便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她约莫十八九的年岁，身姿婀娜纤弱、不盈一握。紫与黑轻薄繁复的纱衣和银饰交缠，堪堪裹住半边肩头，零零碎碎地垂坠下来，露出一小截光滑洁白的足裸。如同在雨中盛放的紫鸢尾花，展现出神秘又动人的色彩来。
伞面下垂，遮住了半边面孔，只看得见嫣红的唇。她在不远处停了下来，将伞慢慢竖直。
苏梦枕恍惚之间，看到一双极其久远的、熟悉的眼睛。
那双动人的眼睛，在他记忆里，似乎总是闪烁在幽深丛林深处、如水冷冽的月光夜色下，久久地凝视着他。但因为太久了，久到他都觉得自己应该忘了。
但显然没有。
那个情景比他以为的，要深更多的留存在他的记忆里。
那面容陌生的少女显然不知他内心的想法，她轻笑起来。她身上有种极其少见的殊绝艳色，那一双似嗔含情、春色流转的眼打量一圈，连看似无人的角落也没放过。
——最后，在苏梦枕身上顿住了。
那是自然的，这里的人都想。
不管和什么人站在一处，别人第一眼看到的，永远是那个病怏怏的公子——金风细雨楼楼主苏梦枕。
他合该有这样的魅力。
那少女似乎浑然不知这边的紧张局势，她只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盯着苏梦枕，挎着装满鸢尾花的花篮，往苏梦枕众人走了几步。
“你们好。”她镇定地笑道：“我来找他。”
指了指王小石。
白愁飞眯了眯眼睛，扭头看了王小石一眼。
王小石此刻却在盯着无人的一处发呆。
她却没有向王小石走去的意思，只低头取出一支鸢尾花，不看周遭其他人，熟视无睹地递给苏梦枕，又露出动人的笑意来，
“我见这位公子多欣喜，望收下。”
苏梦枕已经恢复了冷静，他之前的恍惚其实也并没有表现出来，看起来一直都是这样冷淡。
他没有接，他当然不可能接。
‘苦水铺’是六分半堂的重地，谁知出现在此处的陌生女子，是敌是友呢？
说是敌，可又从未听说过，六分半堂有这样一号人物。
如此容貌气度，不可能名声颇小，不为人知。
但此时，在场的人谁也不敢看轻她。
毕竟这一举一动，足以证明，这位完全可以用容貌名动天下的少女，同样是位高手。
苏梦枕等人还在暗自思量。
然而下一瞬间，变故就发生了。
倒在地上的‘古董’、跪着的花无错，同时一弹而起，试图向苏梦枕骤然发难！
他们知道，在苏梦枕为这陌生女子动机思量的时候，便是最好的突袭时机。
他们离他颇近，他必不可能逃过一劫。
花无错也知道自己一低首，背上至少二十五支暗器齐发，只要苏梦枕中了一只，他必然重伤。
想象总是美好的，可现实多半不能如愿。
与此同时，他脖颈上传来一阵意料之外的刺痛，以及冰冷滑腻的凉意。他想动，却被大力勒紧，竟是连低头也难。
他的经脉，竟然被封住了。
紧接着，他听到一声极其好听的、如同黄鹂鸣柳的笑声，但在他听来，却是索命的阎王。
那紫衣少女袅袅娜娜地转过身，弯下腰，低声与他耳语般，道：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想做甚么吗？”
他悚然间察觉到，盘在自己脖颈上的，是剧毒的蛇。他们俩的眼神交锋看似很久，实则只有短短的几秒。
而花无错大脑飞速运转，突然意识到，从她朝他们走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洞悉他们两个的全部意图、以及动作了。
——这怎么可能呢？
连苏梦枕都全然不知的背叛，她怎么会知道？他这个临阵反水的叛徒，当得就这么失败吗？
‘古董’弹起来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同伙已经出师未捷、束手无策。他只是按计划，拔出一柄薄薄的青刃，要将它狠狠刺进苏梦枕的心腹茶花的胸膛。
但是他眼前飘过一道淡淡的紫光，整个人蓦然顿住了。如同被封住了穴道一般，僵硬地钉住了一瞬间。
瞬间，对于苏梦枕来说，足够了。
有一道艳红孤冷、如同女子轻吟的美丽刀光，瞬间劈开了雨幕，仿佛连时间也在那一刻停止了。
仿若有艳红花瓣在雨中纷纷扬扬、轻柔、又缓慢地飘落，夹杂着淡淡的香气，以及冷艳。
像是闺阁女子的一声叹息。
这迅疾一刀，斩去了‘古董’的头颅，也劈断了他手中的青刃。
那紫衣少女的动作本有条不紊，却在见苏梦枕拔刀时，她陡然睁大眼睛，似乎失神了片刻。
她眼底飞速掠过了复杂的思绪。
接着她骤然醒转，便像在雨中随风飘摇的落叶一般，用一种奇特的身法倏然间后退闪开了。她甫一抬手，手里便多了一把形状优美、如长蛇蜿蜒的玉质武器。
一柄虫笛。
她笑起来的时候，可以令人黯然魂销，但与此同时，是她唇边溢出来的幽怨笛声，凄凄切切，叫人失魂。
灵蛇一口结结实实咬在花无错的动脉，到毒入心脉身亡，只需片刻。
她一抬手召回蛇，花无错无声倒地。
巴掌大的蟾蜍横空出现，落在一堵不起眼的墙边。
“去！”她低叱一声，随着蟾蜍咕咕而叫，周围空气出现隐隐的波动。
那墙角陡然炸开！
从中跃出的袭击者，簌簌簌射出三枚‘化骨针’，正冲着从房顶飘落的沃夫子方向！
然而，变故超乎偷袭人的想象。
原本正好该命中沃夫子的‘化骨针’，却在蟾蜍仰天而鸣的一刹那，硬生生拐了个弯儿。
直冲着蟾蜍而去了。
这蟾蜍也不知是喂了什么蛊毒长大的，表皮坚硬厚实，近乎刀枪不入。
‘化骨针’出师未捷，根本穿不透蟾蜍的皮肤，叮铃落在了地上。□□往前跳了几步，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就将其踏进了泥里。
紫色裙摆如雾似幻，在灰暗雨帘中蓦地亮了起来，一闪而过。
王小石眨了眨眼睛，就看见那个漂亮得不似凡人的姑娘，神情自若地一抬手，把匕首从偷袭者胸口拔了出来。
那具尸体睁大着不可思议的眼，轰然倒下。
她似乎终于觉察到他灼人得有些超过旁人的目光，转过头，对着他微微笑起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王小石的脸唰的一下，顿时烫得能煮熟鸡蛋。
白愁飞：“……”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