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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我愿长醉不愿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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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一口腥甜自我喉中涌出,渐在光怪陆离的水晶柱上,美得诡异妖艳。
朦胧中我好似看见润玉飞扑而下,接住了我摇摇欲坠的身子。
“无忧!”
“锦觅!”
“小鱼仙倌!”
“凤凰!”
梦中的我,一会哭,一会笑,一会是润玉的桃花眼,一会是旭凤的凤凰眸,前一刻自己在和旭凤赏凤凰花,下一秒却在园子里同润玉一起为同心花种子浇水,画面不断交叠变换,没有停歇。
“无忧!无忧!”
“啊啊啊!你不要叫了!别叫了!”我满面是泪地坐起身子,刚刚惊醒的眼神还惊魂未定,就撞入了润玉担忧的目光中。
“无忧,我知道,你现在听... ...”
“你别过来!”我胡乱抓起了床上的枕头朝他掷过去,“别这么叫我!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他是被我如此这般的反应唬住了,真的站在原地没有动。
看着他眼底那份受伤的神色,我心中竟比自己发现真相时还要痛苦,我恨... ...恨自己懦弱无能,即便他骗我至此,我却依旧做不到不在乎他的喜乐悲愁。
“啊!”我撕心裂肺地喊了出来,却是眼中干涩,已哭不出泪,心中千百般滋味交杂在一起。
“无忧... ...”他将手向我伸过来,却在下一瞬就能碰到我额前碎发的地方停住了手。
我红着眼睛透过从他指间流淌过的光亮看向他,却觉着,怎么也瞧他不真切。也许,正是我那样的眼神,才让他停下了伸过来的手。
他转过身背对我,轻道:“我一直...抱着那么一丝侥幸。心想,老天爷它看我受过了那么多的苦,所以这一回终是眷顾了我,让我找到了你。于是,我带着这一份侥幸,小心翼翼地留下了你。觉着在这偷来的日子里,同你吃过的一顿饭,品过的一口茶,看过的一朵花开,赏过的一片落叶,皆是恩赐。可是日子久了,竟真的相信了那丝虚无的运气。所以,在你提出要去忆梦阁瞧瞧的时候,我依旧抱着那一丝侥幸答应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等着我搭话,半晌,见屋子里仍是沉寂,他缓缓吸了一口气,似是忍着哽咽问道:“你...会离开我吗?”
未等到我的回答,他抬步朝门口走去,开门的一瞬,我听见他说:
“无忧,你知道吗?我现在才明白,原来这天意,从未曾站在我这一边。”
不,其实不是的,我在心中默默说道。
如果你此刻肯回头,一定能读懂我眼中的答案。只是,你让我如何说出口,自己已然对那只为寻我的下落而甘愿放弃魔尊之位、依旧游荡在六界的傻凤凰,变了心。
在所见梦中看到的与旭凤的种种过往,虽然刻骨铭心、荡气回肠,可于如今的我而言,就真的如同一场华丽而旖旎的梦而已。我仿佛,把自己抽离成了一个看客,看着故事曲折离奇地上演,看着故事中的人或哭或笑或疯魔,却缺少了一份真实。
我真实的心意告诉我,我的喜怒哀乐,是那人给的。那个,骗我至深,又爱我至极的人。
可是,如果我选择继续留在润玉的局中,那对故事中的另一个人,又是何其的不公?我怎么可以那么自私地不管不顾?
可是,若留润玉独自一人,难道就不自私了吗?
我好像掉进了一个无解的困境里。没有人可以给我答案,我也给不了任何人答案。
此刻,“哐啷”一声轻响,竟是屋中的门又被打开了。
我怔愣地望向门口立着的那席身影,瞪大了双眼。
还不及我回过神来,来人先是迅速给自己斟了一口茶,而后大喇喇地坐在了我的床边。
润...润玉?他怎么又回来了?
“诶!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他伸手在我眼前打了个响指,不等我反应,又说道:“也别跟我说什么你不想见到本座的话!因为...本座想见到你啊!”
我瞧着他的笑靥,心中一片茫然。
“泽玉?”他不是从那天之后便不肯出来见我了吗... ...
他好似看穿了我的心思,侧了侧身往里靠了靠,在床边找了个更舒适的位置,一腿伸直,另一腿半曲着,双臂环于其上,略略歪头看向对面的我道:“这些天我都想通了,反正你都想杀死我。不过那又如何?在那之前,我更该多些时间出来碍你的眼,不然你也没有机会不是?”
疯子,怎么能用这种事来打趣!
“而且,我看你和他的感情也没有多坚固。那个被一句‘不想见’就弄得承受不住躲起来的胆小鬼!”他挑了挑唇角,半是鄙夷半是邪魅地勾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不就是想把你留下吗?哼,还用那么麻烦!”
我看着他渐渐倾过来的身子,往后缩了缩,“你要干嘛?”
他凑近我的耳边,轻轻吐着气,龙涎香伴着他特有的气息将我包裹住,我侧着头垂下眼睛,不敢去看那卷翘成完美弧度的眼睫。
“不是想知道吗?”我在自己的万千心跳声中辨别出他用如此暧昧的姿势说出的如九幽恶煞般的语言:“你是我杀的。”
忽又触不及防地按向我的胸口:“这里。天魔大战时,你这里的刀子是我捅的。”
他伸手揽住我瘫软的腰身,审视着我因有些喘不过气而苍白的面色,轻轻地、温柔地说:“让我猜猜,你还想知道什么?哦,对了!那副令你忘却前尘往事的药,也是我亲手一口一口喂进去的。可能有些苦,对不住了。”
我被他亲口承认的一桩又一桩事实真相砸得呆愣在原地,仿佛丢失了魂魄的木偶。心痛的极致,便是感觉不到心痛。
他伸手拂过我的颈项,缓缓向上,摆正我的脸,让我的目光与他平视,懵懂间似是又看到他那不知是悲楚更多还是欣喜更多的笑:“恨我吗?如果,恨得不够彻底,我可以帮你。”
说罢,他倾身便吻了上来。此刻他的亲吻与以往任何一次皆不相同,仿佛在唇舌间裹挟着千钧之力,用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占领着,侵略着,索取着。
“轰隆隆”雷鸣伴着闪电响彻天际,屋外乌云密布,瞬间大雨倾盆。
神话传说有言,每当狂风呼啸,骤雨突降之时,便是有一条天上的神龙在哭泣。
我听着窗外的雷霆惊雨,思绪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也许是回到了千里之外的故乡,也许是某处不知名的黑暗角落。
所以,那句带着些许哭腔的“我爱你”,大概是我幻听了吧。
床边落地的轻纱帷幔不知何时已被放下,身上的衣物也不知何时被一件一件扯走,我的眼中因自下身传来的剧痛而略恢复了些神采。
面前的男子,五官俊逸,无可挑剔,墨色长发如瀑般散落在腰际,还有几缕不听话的碎发粘在额前,遮住了他同样漆黑的如古井般深不见底的眸子,他在我耳边轻吻低喃:“恨我吧,无忧。如果你的爱注定与我无关,那么,得到你全部的恨也不赖。”
那一夜的事情,断断续续,在我记忆里很模糊。我只清楚的记得一句话——他说:“留在我身边,报仇吧。”
翌日清晨,我双臂抱膝,望着雪白被褥之上那抹宛如盛放的彼岸花般妖娆刺目的颜色,呆愣愣地坐了好久。
我如行尸走肉般任由仙娥们为我梳洗、更衣、打扮,也终于不再用锁灵簪簪发,心中却没有一丝喜悦。
我被我最爱的人欺骗、算计、夺走了全部:身子、自由、记忆、生命,甚至...爱恨的权利。
留下来,报仇吧。我耳边又回响起了他的那句话。
可是,我不想。我只想离开,离开这个装满了有关我和他的回忆的地方、这个该死的即使是闭上眼也会嗅到他留下的气味的地方!
我倒是希望他再喂我一碗忘记前尘的良药,只可惜他变得小气吝啬,只是命人把我禁足于寝殿,好吃好喝地供着,却不肯遂我心愿,让我忘记这些如噩梦般的痛苦。
“你又是这样,我在梦境中见过,失忆前,你便是这般对我。”我捧着酒壶,喝得不知今夕何夕,“不过,这次我不一样,”我有些傻愣愣地嘻嘻笑道:“上次,我是心中有他,这次,是忘不掉你... ...”
“往事...不知...多少梦,夜来和酒...一时...醒。”
“今,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明日愁。”
“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劝君更进一杯酒,西,西出... ...诶?你别抢我酒壶啊!”我脚下飘飘悠悠得正饮的尽兴,手中的酒壶却被人抢了,随手勾住来人,却有些晕晕乎乎的,定了定神后扭头问道:“这位仁兄,你想一起喝吗?”
“此地往西,便是如来胜地,你要是想出家,尽管去。还有,请不要随便抱根柱子当成本君,有辱本君名声。”一个凉凉的声音不咸不淡地说道。
似是对那人的态度颇有不满,另一个声音直插了进来:“你还是少说两句吧。小锦觅,你的事,老夫我都知道了,二侄子让我过来瞧瞧你。酒多伤身,你还是莫要再喝了。”
锦觅... ...
这两个字宛如在我身上兜头泼了凉水,我一个激灵,酒便醒了一半,可我依旧做出一副醉态道:“兔子仙、狐狸仙,你们来了啊,是来陪我喝酒的吗?”
两人皆是百般无奈地望着我,既不摇头也不点头。
“两位如果是来找我喝酒的,那么欢迎至极,如果不是,门在那边,请便!”
“哼!”兔子仙怒其不争地放下酒壶,在玉石桌上清脆地砸出了声。
狐狸仙却将他拦下,小小声道:“说好了来陪老夫开导她的,你可别走啊。咱们假意同她喝得烂醉,再暗自施以仙术把酒逼出体内不就好了吗。”
也不知狐狸仙晓不晓得我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尤自拉我坐下,“好好好,喝喝喝,咱们今天不醉不归啊!”说罢,自己斟满了面前的酒杯。
兔子仙也不情不愿地给自己倒了一杯,不知怎地,我觉得他心情不是很好。
我浅浅一笑,举杯和二人的碰了一下,不去理会他们肚皮之下各怀的心思。能有人愿意陪我喝酒,权且当作好事。
一杯接一杯的下来,我的醉意竟又有些上头了,朦胧中就听狐狸仙念叨些什么“你还活着就好”、“怪不得感觉很熟悉”、“润玉竟把你藏了起来”、“可怜了我的凤娃”之类之类的,兔子仙好像也说了之前觉得我和一个故人的气息很像,没想到竟是个女娃,熟悉有什么用,谁还没个走眼的时候云云的。到最后,竟真的都勾起了真情实感,那两个说好了偷偷用法术将酒逼出来的人同我一起喝得酩酊大醉。
也许是看狐狸仙和兔子仙劝不得我,还把自己人赔了进去,润玉第二天又派了人来。
当真是龙心难测,见同我关系好的劝了没用,这回竟遣来了个关系并不怎么样、甚至可以说...有些微妙的。
“我可以帮你见旭凤。”她说。
我揉着惺忪的睡眼,酒醒了个彻彻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