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4、幸福与自由的选题 ...

  •   她越常在这个圈子中抛头露面,她的面孔变得越有价值,人们乐于请她助阵,因为她能在聚会的暗处安分守己,又懂得适时为酒会增添分量,她是一位“安全”的客人,不张扬,不疏离。这样的聚会拿她没办法,因为在这里她什么都不想要,没有什么是她想打包带走的,这使她来去自由,而她又把自己的不屑一顾埋藏得很深,神态里反倒表现出极端的亲和与卑微。

      家里的书桌上叠满了邀请函。Party,鸡尾酒会,剪彩晚会,法国大使的邀约,奢侈品牌的复古泳装邀请……面孔,面孔,面孔,满世界的裙摆和酒精,那些精致的面孔看起来都一样,她已经可以在菜单复杂的聚会上独当一面。

      陈枭说“看来这下没有我你自己也可以和他们去玩了。”他常常在聚会结束后不知去向。
      他们的婚姻已经在聚会中得到巩固,而陈枭却也越来越少归家,这才是他真实的生活状态,偶尔原心也从聚会其他人口中得知陈枭风流过往的风言风语,有一些是好心提醒,有一些像是故意说给她听。

      他只是一言不发的离开家,第二天早晨又没有征兆地出现在厨房喝着蔬菜汁看文件。

      “昨晚去哪儿了?”原心想问,但她从没有问出口。因为他从来不会对自己说花言巧语。

      酒精偶尔在一刹那失效,让原心感到倦意加倍,尤其是聚会结束之后的那阵空虚,让家中的冷清显得更加色冷。她打开灯,回到自己的房间,可儿已经睡了,陈枭在夜晚不知下落。躺在床上,空荡荡的大房间,墙头的灯摇摇欲坠,连带着整张床,整个空间,窗户倒映出比黑还要黑的颜色,万家灯火都熟睡了,还有一群人,被夜剥夺了梦境的权利,其中就有自己。

      她深深呼吸,极慢极缓,为了不让呼吸把身边的可儿吵醒。胃里还有聚会上的红酒和蘑菇奶油汤,嘴唇间还残留唇彩,如果光明是放大黑暗是缩小,在黑夜里,她以她为圆心蜷缩着放大自己的光明,她在开灯的暗窗里假寐,忍受精灵停在鼻尖所以动弹不得,鞋跟,鞋跟,鞋跟,鞋跟……直到这一刻,她确定这些都成了生活里最真实的负担,酒会彻底被她厌倦了,或是,她败给了它们。

      原心和帕籽也是在这样情况下熟悉起来。起初是为了化妆、服装上的事,每有聚会就先去城溪酒店,一来二去,和帕籽建立了初步的信任。帕籽虽然口舌直接不饶人,和他说话却比在那些大小场子里要来得轻松。没有理由的信任感往往是双向发生的,原心越来越常往双溪走动。从某一方面来说帕籽每一场聚会都“在场”,虽然他从不去参与那些聚会,却清楚聚会上发生的一切,就像每一次聚会都被他安装了监控似的。

      “亲爱的原心,别忘了我是给女人们化妆的。”他不以为然说道。
      “当你在享受自己变美的时候,就是你的戒心最松懈的时候。这就是为什么一个精打细算的聪明女人只想剪发梢,走出发廊却办了一张护理卡。”

      有时,他也为原心带来最新资讯,并提点她需要注意什么。比如,在上一次他们讲到护肤。

      “你的皮肤虽然是算不上好,但因为你读书时候的穷和懒,所以它也没被折磨坏,屏障还好。有些本来是美的妹妹,倒是因为聪明,觉悟得太早和太勤快,又没有护理知识和钱,越化越美,越卸越丑。我们化妆师拿这种妹妹最没有办法了。不知名的护肤品,乱七八糟的护肤步骤,搞不清自己的皮肤胡涂乱抹,本来是用来人体排泄的毛孔吧,都成了化学品的实验田。你因为穷折腾得少,所以比她们幸运,你的这块田地还不贫瘠,你现在虽然手笨,但你赢了一个高点。”

      “我可以踩上去的高起点在哪呢?”原心逗着问他。
      “站在你后面给你吹头发的我啊,亲爱的,我是多少美人的上升阶梯啊,普通女人和美人是两种性别的女人。听我的,亲爱的,就你现在这个年龄的皮肤,不要迫不及待把一张张人民币当面膜敷。商场里便宜的你不别瞧,高到一个价位的你也不必买。”
      “那该用什么?”
      “懒一点,但一勤快就用最贵的。喏,我给你这张名片,明天你就去日本,去这家做美容院做肌肤检测,他们会根据你的皮肤为你量身定做护肤品和面膜,要使用日期在一周内的,每周他们都给你送来当周的分量,护肤品要像水果一样新鲜地用,久了那就是已经氧化后的几坨化学成分。”

      “踩着高起点跑还需要那么麻烦?”原心刻意问。
      “怎么是麻烦呢亲爱的?这是女人才独有的做女人的乐趣所在呀。每个人的毛孔都是独一无二的,意大利的高定服装就高在它的量身订做,只此一家。精华液说白了就是一些化学分子,那些分子里只有几个元素是你需要的,其他的你抹它干嘛。人活着这一辈子就这一副皮囊,皮囊打理得好看对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种馈赠和礼貌。所以一个五点起床跑步,化好精致妆容,每天搭配好一套衣服出门的女人下车时会有男人为她开门不是社会虚荣的偏见,她几十年兢兢业业,就为了走上街为社会贡献美,路人都该对她句谢谢!”

      帕籽的道理总是能把原心逗乐,美在帕籽眼中是崇高的,他把美视为超越道德的存在。

      在帕籽影响下,她也会多留一眼欣赏聚会上那些精致得如清初粉彩瓷器的女子,年纪轻的,像是装点了蔓越莓粒的布朗尼蛋糕,如果开口的言语还能使人惊喜,那蛋糕里就像夹了满口香溢的坚果,而不是对身体无益的熔岩,全糖而无益健康。

      在帕籽神奇的双手和刷子下,原心确实越来越美了,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她开始在意所有反光的物体。

      有时她仅仅是穿着日常出门逛街,陈枭不经意看她一眼:“要去哪喝酒?”
      “只是出门买书。”
      “买书需要穿那么认真?”
      “只是抹了口红画了眉。”

      陈枭这才仔细看她,方发现她的确没有怎么精心打扮,只是抹了淡淡的口红,中长的头发上个月烫过,微卷散落在肩,发间散发的香味比任何化妆品都诱人。

      “这条裙子很配你。”他收起目光,想起他们结婚也不过才一年前,不经意间,她像是被施了魔法,说不出哪里不同,但从眉眼到指甲壳,使她在一夜之间成为一个美人,像他第一次见到他就预见出的那样美。

      “原心亲爱,你应该见过姜姐了吧。”任何女明星在帕籽口中都可以毫不客气地被点评,但说起姜姐时,他语气中也有几分顾及。
      “嗯,她精致得像一个谜,从里到外都精致。”原心实话说。
      “离她远点,她是你需要当心的狠角色。”
      “为什么?”
      “你能看出她的年龄已经快四十了吗?”

      虽然从姜姐的眼神中原心早已猜出她阅历够长,但当帕籽说出姜姐的年龄时还是让她吃了一惊。姜姐的皮肤紧致柔白,即使是十八岁的少女也不定拥有这样的气色,卸掉那层画蛇添足的妆容原心相信也不会相差甚远,一个人是怎样和时间周旋抵抗,才能在这张皮囊上占了光阴的上风。

      “我有位朋友经营美容院,她是那边最早的客人。她二十几岁的时候,中国还在奔小康呢,她就开始担心三十岁的脸上会发生的事,为了不长颈纹,她十年睡觉不用枕头,正面朝上睡,整整十年不吃晚饭。你想想看啊,一个十几年睡觉不翻身,晚上不吃饭的女人,对自己都那么狠,还有什么她狠不下手的?”
      “那我大概是要认了,因为比起长皱纹,我更怕晚上睡不着还空着肚子。”原心笑着说。

      “对了,你上月去了郭汐止婚礼吗?”
      “和陈枭去了。”原心回忆起那场惊动北京的隆重婚礼,会场各界商业名流和娱乐圈明星。但不知为何,原心总感觉那日郭汐止笑得勉强,除了马修之外,当日看起来最春风得意的反是姜姐,十足盖过了新娘风头。
      “你知道姜姐以前和郭汐止关系么?”
      “什么关系?”
      “姜姐是郭汐止初中时的家教。”
      “家教?”

      原心的惊讶口吻使得准备开始说八卦的帕籽感到心满意足。

      “这个姜姐你一看就知道了,读书很好的,但家庭条件不好,她妈很风流。”
      “我从没听谁提过姜姐的母亲。”
      “估计现在为了保名声把她妈藏起来了吧,不在了也有可能,陈枭那伙人办事都很干净。”
      听帕籽这样说陈枭原心心中感到不舒服,“不至于吧,毕竟是亲生母亲。”
      “你见过陈枭提他妈妈吗?”
      原心不语,她甚至不知道陈枭的母亲是什么样。

      “据说姜姐读书的钱全是她妈妈那些男朋友给的,但她妈也不见得管她,也不打算让继续念书,整天出门交男友,住在北京郊区租来的漏水房子里,你觉得以姜姐这样的性格会对这样的妈感恩么?”
      “所以她为了赚钱去做汐止家庭教师?”
      “虽然年纪有差,但她们关系很好,姐妹相称。”
      “现在她们是母女?”
      帕籽故意吊足了原心胃口,“给你说这个女人是个狠角色吧。我们先找家馆子吃饭。”
      “先说再走。”
      “好吧。”帕籽无可奈何翻了白眼,但暗地却得意自己的故事引来了听众好奇,“汐止是家中小幺女,出生时她爸都六十几了,可以当她外公了,老来得子,受宠得很。”
      “姜姐现在是单身吧?”
      “别急猜。汐止她爸那老头可是当时在北京声名显赫的狠角色。一个家庭教师能攀上他,可见姜姐段位比他更高,不过也估计是老糊涂了,欸,这话可不是我说的,当时很多人这样说。姜姐在他家做家教,一来二去既然把自己混成半个郭家人,这女人厉害吧。有这本事,见鬼灭鬼,见佛杀佛。据说是汐止生日party的时候,老头子看中了姜姐。所以虽然你现在结婚了,你可得当心party上接近陈枭的人,尤其是服务生、秘书什么的。
      “别打马虎。”

      “后来老头把她送去了剑桥念书,其实就是养在国外。”
      “谁?”
      “当然是姜啊,你觉得汐止那丫头考得上剑桥么?既然能念上剑桥,肯定不是全靠老头子,她自己也有本事。不过自己姐妹相称的家庭教师竟然混成了爸爸养在国外的情人,哪个十几岁的姑娘都受不了这背叛吧。”
      “也不算背叛吧,各凭本事。”原心说道。
      “大家都以为是姜姐运气好,其实到了改命的节骨眼,敢豁出去抓住机会飞上枝头的人没几个。况且,有运气没本事,是翻不了命盘的,顶多是一时得意,幸运女神发现自己认人看走了眼,时机一过,一怒之下变本加厉收回去。”
      原心同意帕籽观点。

      “前期是姜姐运气,现在撑起那么大个公司就是真本事。”
      “陈枭在法国留学,所以他们是那时候认识的了。”原心自言自语,对故事走向有了更多期待,“后来呢?”
      “攀上老头只是一个前菜,老头子死了才是真正改了姜姐的命。不过我真的饿了,你不饿吗?亲爱的?”

      他们在酒店附近商场找了一家烤鱼店就坐,帕籽慢条斯理阅读菜单,原心早已迫不及待要听帕籽讲故事。

      “要命的是,谁都想不到临终前郭汐止爸爸,这个老头子居然立遗嘱把自己名下所有财产全交给姜姐,天大笑话,一世财产,姓郭的人一分也得不到不说,还全留给了一个情人,完全是不给自己人面子,但你也可想这女人有多厉害了。”

      “郭汐止的父亲应该阅女人无数,若真像你说那么厉害,怎么可能在最后关头被冲昏头,或许他真觉得姜姐比其他人值得信任吧。且就现在情况来看,他的判断非常正确。”
      “你说得有理,姜总归是老的辣。”帕籽这句话一语双关,两人相视一笑。

      “后来呢。”
      “你今天说几次后来了?”
      “记不清了,你一次说完。”

      “一下子成了那么笔财富继承人,表面上是得到了老头子大便宜,实际上老头子也是把自己情人往火坑里推。你想想,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情人,郭家人不会服你,老头子手下的人更不可能服。也就两条路,要不就自首,适当捞点好处,该还的还,隐姓埋名,见着郭家人便躲着走。不然死守着钱?等着不知道哪路派来的杀手夺命?但你猜后来怎么?”

      “猜不到。”

      “这个女人太厉害了,她非但不躲着郭家人走,还硬是名正言顺提着行李箱住进了郭家当起了家。
      老头子的原配是个不温不火的女人,大底是斗不过姜姐,而郭家其他人生前就对老头子财产虎视眈眈,内部不合,一来二去,她一个姓姜的人既然真靠着敌方内部矛盾把这一家姓郭的人全收服了。不过更大的招还是在后头,如果是你会如何做?”

      “别废话,快说。”原心有些不耐烦。

      “我怀疑姜姐真是被佛祖开了光,多少女人做到这一步就够了吧,她大可随便一个价卖掉老头子公司,那些钱够她荣华富贵,晚晚party多少辈子了,她偏不,还要去男人的世界参和一脚,既然宣布接管老头子公司,武则天要当皇帝,你说说。二十几岁,一个当家教的小三成了正室,还成了头领头的董事,这传奇故事绝无仅有吧,只有北京这样的地方才容得下这样的传奇人物。”

      “郭汐止的爸爸没有看错人,他才是这个传奇故事中真正的传奇。”原心由衷感言。
      “他可能看对了人,但却苦了自己的原配和女儿。”
      “我想姜姐大不会对她们狠,真正的狠是狠得咬牙切齿还掌握分寸。”

      “话说亲爱,幸福和自由你选哪一个?”

      这个问题一时时原心语噎,她向来觉得幸福和自由是一个互容互通的词语,换言之,她还没想象过一种幸福,但没有自由,或是一种自由,但没有幸福。

      “你是指她们幸福但没有自由?”
      “我可没有抬举她们幸福。我只知道据说郭汐止和谁结婚这事是姜姐一手安排的,婚礼上郭汐止亲妈都没机会出席,可以说是下落不明了呢。”帕籽杯酒下肚。
      “马修对汐止很好的,看得出他想和汐止结婚。”
      “他们这些人日常都在扮演角色,谁知道他们的婚礼几分真几分假。”帕籽无意说道。

      帕籽口中的“他们”,陈枭固然也包含其中,联想起自己的婚姻,原心不语,杯酒下肚。

  • 作者有话要说:  任何时候请认真回答一下这个问题,没有幸福的自由,或是没有自由的幸福,你选择哪一个?很多时候感觉到人生迷茫,实际是从未逼自己在幸福与自由之间做出过选择,一旦你做出一次选择,衡量了幸福与自由比重的人生观,你的很多问题都会瞬间豁然开朗。
    祝福你。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